《杀死你的第101次》许斤

25、我与你呀1

　　“你为什么要留一个混蛋在身边。”
　　“他不是，他不是，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一睁眼，正对上他的眼睛。
　　此刻，我正躺在白色的床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正望着我。他眼尾低垂，眉眼深邃，这幅模样，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你！”我一下子坐起来，戴着的仪器哗啦哗啦地往下掉，面前这人赶忙接住，将线理整齐后，放在旁边的一个金属架子上。
　　我的头昏昏沉沉，好像做了个格外真实又不切实际的梦。
　　“嘿！你醒了。”
　　他身后，正坐着那个老板，正笑嘻嘻地和我打招呼。
　　“沈总？”那个和我签合同的老板，脑子里嗡嗡作响，思考这是什么局面，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是，是……”沈总看了看林松又看了看我，张张嘴，又闭上了。
　　“是什么？”我问他。
　　“是我们见面的理由。”这次是林松回答的。
　　“我就是个帮忙的，叶小姐，有什么事，你还是自己问林总吧。”说着他和林松交换了眼神，出去了，不顾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特意只留下我们两个人。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在我面前站着，曾经的记忆和游戏中的一点一滴逐渐浮现在我脑海，和眼前的人重合。
　　我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圈套，专门为我设计的圈套，尽管如此，我还是强忍着想要抱他的冲动。
　　“林总？”
　　我撇了撇嘴，想着他在这些年里，怎么做出这一翻天覆地的变化的。他从旁边拖来一张带着滚轮的圆凳，坐在我对面，与我的视线平齐。
　　我们，已经四年没见了。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高大，更加匀称了，比大学时的骨瘦如柴，现在的他，脸上的颧骨柔和些，整个人看起来健康许多。
　　我脑中好像有团乱麻，无法清晰地思考，只好看着他。竟然发现他的气质也有所不同，他好像突然有了些许的底气，难道是有了财力的缘故？
　　我看着他那一身剪裁得当的衣服，不知道是先问他出现在这的原因，还是该问他当初为什么和我断了联系？是表露埋怨的情绪，还是该耐心听听他的解释？我到底是应该愤然离去，还是高兴得与他相逢？
　　叮——
　　手机响了。
　　我如获解救般拿起手机，是银行的短信，说我收到了另一半巨额的尾款。
　　再放下手机，迎上了他的目光。
　　“想必你已经知道原因了。”他说道。
　　“可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我似乎在赌气，报复他这几年的杳无音信。
　　“对你来说或许已经结束了，但它以另外一种方式延续着。”他回答。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回答听得我头昏脑涨，我们的气氛也像一潭死水。有太多话要讲，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何问起。我低着头，千头万绪，就连回忆也不知道从何开始想起。
　　“我很想你。”他开口了。
　　“什么？”
　　我抬起头，心中莫名起了愤怒，想要将这几年独自受过的委屈一并还给他，恨不得掰开他的喉咙，将这几年的苦水倒给他。
　　“我说我想你了，叶晰宁。”他一脸温柔，用柔和的神情望着我，反倒让我心生怒气。
　　我再次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我可笑，要么冰释前嫌，显得我很傻，要么斤斤计较，可是这样反而倒显得他十分念及旧情了。
　　他的游刃有余好像并不真心，我的手开始发麻，脸上热热的。
　　啪！
　　林松的脸上出现一个红红的印子。
　　我的手颤抖着，多年的积怨在听到他那句话后显得十分狼狈。
　　“为什么，这几年，我找你，从来就没有回音。”
　　我的嘴比脑子先行动了。
　　“我错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对我都可以。”
　　他抬起头，神色如常，见他这样平静，我更生气了。
　　“就算你生病了，我也可以陪着你啊！”
　　我清楚地感觉到声音带着愤怒在这间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眼泪唰的一下顺着眼角滴下来。
　　“我怎么能消耗你的青春呢？这对你不公平。”
　　他蹲下来，仰头看着我，双手扶在床边。
　　“我怕你不忍心怪我，我怕你太顾及我。”
　　“我们还真是好久不见。”我不清楚此时的我，是哭还是笑，他如此平和，我反而这样沉不住气。
　　“你这些话准备了挺久的吧，说起来还真是侃侃而谈。”
　　“对不起。”
　　他站起来，双手张开，想要抱我，我抬头看着他，鼻子发酸，呼吸不上来，只好微微张着嘴。
　　“可以吗？”他向我询问。
　　我很想点头，想靠在他怀里。想知道，他身上的熟悉的气息，为什么还混着些我不知道的味道？还想知道，这我不曾参与的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此时，我若是如了他的意，就好像是输掉了这场比赛似的。
　　“起来！”
　　我一把将他推开，毅然决然地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大步走到房间门口。
　　“把门打开！”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把头侧到一边，尽量不去看他。
　　“你……”
　　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可我想要避开他的心胜过了我的好奇心。
　　门开了，我连忙走了出去。
　　楼外的风真是清新，天空挂着夕阳，
　　我这一觉，竟睡到了太阳落山。
　　走着走着，天上下起了飘飘扬扬的小雪花。零零散散，像上帝撕碎的白纸。
　　我想起游戏中的护工，那个场景，也是这样一个冬天。快递员、山神、林老板……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我脑中打着转，逐渐重合为一个人：林松。
　　都是他，全都是他。
　　给我送吃的的人是他，照顾我起居的人是他，对我有耐心的是他，替我解围的是他。
　　我深吸一口气，让冷冽的空气清醒一下我过于情绪化的大脑。
　　地上的雪一落下就化了。
　　“嘁，林松，你还真是大费周章。”
　　我笑着摇摇头，将声音吞没在冷风里。我走在灰色石板路的右边，估计再走一会就能到公交车站。我从包里拿出帽子，将头发塞进衣服的领口里，又系上围巾。
　　回去的路上我恨自己为什么没在游戏里把他大卸八块，为什么没有抓住机会将他绑在案板上剁上一剁？
　　可转念，又想起他对我的温存。
　　寂寥的公交车站放着一张长椅，站台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盯着后面的广告牌，看见塑料的透明板子上照出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脸。
　　我坐下来，深深叹气，心中一直堵着的东西终于被我咽下去了。我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很明白，自己要找的根本不是公交车。
　　他会来找我吗？
　　好像我曾经付出的越多，我现在就越有理由对他视而不见。可他躺在血泊里的画面依然印在我的脑海中，他成功打动我了。
　　抬头望去，窄窄的公交车棚子，灰蒙蒙的。细碎的小雪花被风吹进来，砸在我的睫毛上。我深知这世界上与人交往根本不是等价交换，也没有那么多理所应当。
　　远远就看到公交车摇摇晃晃地来了，里面没有几个人，大家安安静静坐在那。我找了个靠门的位置，打量起自己的心情。
　　你到底对他还有没有感情？我问自己。
　　他值得你回头吗？
　　他做没做错？
　　他为什么总有理由？
　　如果我回头了，会不会像个傻子。
　　我在情与理之间徘徊，反复掂量着感情的深浅。一会儿像个法官一样计算着得失，一会儿又变成性情中人。
　　隔着布满灰尘的门玻璃，我看见外面一排排楼房在我眼前呼啸而过。
　　走到家时，外面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踩上去安安静静的，在身后形成一串浅浅的脚印。
　　从包里掏出钥匙时，那张橙色的广告纸被我带了出来，落在脚边。
　　我打开门，捡起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沙发上，又滚落到地上，停在垃圾桶边。
　　叮咚——手机铃声响起。
　　我的气顿时消了一半，我慢悠悠地把大衣挂起来，又叠好了围巾，任由它响了十几秒。
　　就好像，我知道手机一定会响一样。
　　“喂。”我一边接电话，一边蹲下来，把广告纸捡起来。
　　“我是林松。”电话那头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当然知道是他。
　　“嗯。”
　　我抬起头，下巴微微扬起，另一只手慢慢展开那张广告纸的折痕。
　　“有事吗？”
　　这一刻，我知道了，我得让自己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就在一个小时前，林松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有着无限的迷恋。
　　“我不愿意，也不忍心让你，继续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用我的一己私欲伤害你，这不公平。把过去的经历当做借口糊弄你，顺便宽恕我自己，这对你也不公平。我必须，将自己准备好，只有这样，我才允许我自己，来见你。
　　我不是来求得你原谅的，也没想过能和你继续在一起，我只是盼望着，你的未来没有我造成的伤痕。我，随你处置。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对不起，叶晰宁，我来晚了。”
　　他知道，有人心情不好。他也知道在某些人的外表下，是多么伤痕累累，那些给人看的神情，都是隐藏自己相反想法的面具。
　　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恰好有人也是这么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