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挽歌》火炽野鸽

6、亚特兰蒂斯

　　天空被抹上一层克莱茵蓝，浓稠的天空笼罩在小小的游艇之上，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海面上波涛滚滚，一层一层的浪裹挟着游艇在浪潮中颠簸。

　　黑夜将至，海水黝黑。

　　开船的人来了一趟，气象局发布了暴雨预警，估计是没有料到气候会突变。

　　此时小小的白色游艇已经距西维斯的海上房子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风浪逐渐变大，想要立刻开回去几乎不可能。

　　西维斯表情没怎么变，只说保证安全就好。

　　此时此刻，伊夏正缩在宽大的床上，随手翻阅杂志。

　　他完全不担心风浪，当他得知整条船上的人都是人鱼之后。

　　惊讶之余，他想

　　即使船翻了也很难会死。

　　房内的灯光闪烁着亮起，昏暗的鹅黄色灯光打在伊夏的脸上，让他的轮廓镀了一层金边。

　　“看书不开灯，小心变成瞎子。”西维斯的声音幽幽传来，船的颠簸对他完全没有造成影响，依旧优雅地迈步走来。

　　“我眼睛可好了，以前在晚上看了好多年书，都没有近视。”伊夏反驳。

　　西维斯想敲他的头，但还是忍住了，感觉自己像在教育青春期男孩的老爸：“你还挺骄傲。如果不是因为人鱼视力普遍好，
　　你早就成四眼仔了。”

　　西维斯看伊夏缩在床的一角，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了对角线的另外一角。

　　说到人鱼，伊夏就感兴趣了：“西维斯，人鱼从小就生活在水里吗？水里怎么看书啊。”

　　西维斯：“大部分是，人鱼诞生于海洋，海洋是我们每个人的母亲。至于书，人鱼的世界里其实没有书这样记录文字的实物
　　载体。我们的历史和文化藏在历代传唱的古老歌谣里，从小听到大，每天早上都可以听到人鱼巫女在海底的石缝里幽幽地歌
　　唱。只有到了人类的世界，我们才会第一次接触书。”

　　伊夏睁大眼，对素未谋面的“家乡”升起了浓烈的好奇：“人鱼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在一片海里，躺在沙子里睡觉，每天都

　　吃小鱼自助餐吗？”

　　被逗笑，西维斯的嘴角勾了起来，话中带了几丝调侃的意味：“我们不是野鱼。”

　　“你听过人类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吗，传说中它因为洪水被淹没，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西维斯双臂撑在床上，身上的衬
　　衫被绷紧，好身材一览无余：“但其实亚特兰蒂斯，一直都存在。它是人鱼的居所，藏在深海的沟壑里，人类无法发现它的
　　踪迹。亚特兰蒂斯就像一座古老的城市，有顶天的石柱，繁华的街道，辉煌的宫殿。里面居住着人鱼的所有族民，是我们的
　　家。”西维斯认真解释着，顺便用余光注意着伊夏的神情。

　　对方不知道是否在听，一双眼睛放空，任由海浪引起的波动带着他在床上到处乱滚。

　　砰！

　　伊夏身子一歪撞到了西维斯的背上。

　　翘挺的鼻尖撞在温度极低的宽厚脊背上，鼻尖发酸的难受。

　　“嘶...”伊夏猛地捂住鼻子，被西维斯无奈地扯了扯耳朵：“你在没在听？”

　　伊夏吸气：“听了听了。你说人鱼的家在亚特兰蒂斯，但是为什么你在这里？”

　　西维斯顺了顺伊夏乱七八糟的头发：“防止人类被人鱼伤害，处理点事情。”

　　？？

　　伊夏怀疑自己耳朵长反了。

　　人类被人鱼伤害？？

　　那他是什么？弱鸡？？

　　西维斯怜悯地望着伊夏的眼睛，仔细看，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里恶劣藏不住：“你想的没错，你差点就要跟他们反过来，被人
　　类欺负了，可怜的小宝贝。”

　　伊夏怀疑西维斯在逗他玩：“人鱼怎么伤害人类？人类应该经常抓到人鱼，像上次那样拍卖吧？”

　　西维斯神秘地微笑。

　　“首...！首领！！！那边有巨浪过来了！”

　　船员模糊的声音混合着雨声，由外面传进来，伊夏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叫西维斯首领。

　　转头看红发男人，西维斯放松的姿态不见踪迹，他伸手猛地拽住伊夏的胳膊，把他固定在怀里开舱门走入咆哮的雨夜。

　　猛地走进雨的世界，暴雨冲刷海面的声响巨大，黑夜中黑云狰狞，偶有闪电游龙般穿梭而过。

　　伊夏被暴雨砸的睁不开眼睛，他恍惚中看到小小的游艇后方，一面巨大的水墙正来势汹汹。狂风卷起的浪高也凶狠，带着狰
　　狞地嘶吼向可怜巴巴的游艇压来。

　　“弃船。”

　　西维斯果断下命令。

　　伊夏眼睁睁望着几个船员争先恐后地扎入汹涌的海水里，进水前一刻，绚丽的鱼尾被黑色的海水吞噬。

　　风啸中伊夏艰难地仰头看紧紧拥着他的西维斯。

　　“我”

　　“抓紧我。”

　　西维斯的声音冷静，带着安抚的意味。

　　伊夏咽了口口水，感到心脏在疯狂撞击胸腔。

　　在巨浪压来的前一刻。西维斯紧搂着伊夏，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捂住了伊夏的眼睛。

　　他们从船上一跃而下。

　　因为风暴，海里也不太平。

　　幽深黑暗的水里，伊夏其实有点怕。

　　四周没有别的什么，安静的出奇，只有背后紧搂着他的西维斯传递着丝丝温度,告诉他有人还在。

　　西维斯在带着他下潜。

　　越来越深，越来越黑。

　　伊夏恍惚着感到西维斯松开他的身躯。因为不安，伊夏无意识地回抱了一下。

　　西维斯愣住几秒，轻笑出声。

　　他抓紧伊夏的手松开对方的身躯，让伊夏得以自己体验在深海中下潜的感觉。

　　伊夏同样攥紧了西维斯的手，因为速度不够很快被半拖半拽着往下游。

　　在一片漆黑中，西维斯红色艳丽的尾鳞在水中似乎散发着幽幽的红光，像火苗燃烧于水中，摇曳着前行，给伊夏带来一份温
　　暖与安心。

　　两人不知游了多久，伊夏几乎是被拉着游的，已经昏昏欲睡。

　　当他快要睡得呼呼冒出泡泡的时候，西维斯摇了摇他的手臂，像幼儿园小朋友牵手。

　　“...嗯嗯嗯？？”伊夏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庞大气派的宫廷楼阁，巨大的罗马柱为基，它们坐落在海底悬崖上，精美的建筑环绕崖壁而建。

　　伊夏惊呆了。

　　他看见鱼群游过，头顶一片阴影压来，伊夏抬头，看见了虎鲸成群自上方缓慢移动。

　　海沟处的海水很狡猾，稍不留意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这里是——”

　　有人在身边搂住了伊夏的腰。

　　“欢迎来到人鱼的归处”

　　西维斯散漫含笑的嗓音从水中传来，悠远冗长。

　　“亚特兰蒂斯。”

　　伊夏像走进了梦里。

　　他被西维斯牵着，步入了这片奇异的海底世界。

　　穿过宏伟的罗马式大门，人鱼造型，手持三叉戟的宏伟雕塑屹立在两边。

　　它们手高举过头顶，表情严肃专注目视前方。

　　伊夏仰头看着它们，发现虽然穿着一样，但是每个人鱼的长相都有所不同。

　　西维斯带着他往里游动，伊夏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最里面的一座雕塑，鱼尾粗长充满力量感，上身肌肉紧致标准——它的脸和西维斯一模一样！！

　　伊夏浑身打了个寒颤。

　　虽然是雕塑，神态也是西维斯不会做出来的，但是眉眼，鼻子，嘴唇无一不和西维斯相像！

　　伊夏僵硬地转头看西维斯。

　　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西维斯扬眉看过来，同样注意到了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雕塑。

　　“哦。”西维斯想起来什么一般，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没和你说过。我是人鱼族目前的首领。这里的雕塑是历代首领的雕
　　像，我是前几年新加进来的，所以放在最后。”

　　西维斯露出惭愧的表情，刻意的连伊夏都看出来了：“忘记告诉你了，不过你在今天之前连我是人鱼这件事都不知道呢。”

　　人、鱼、首、领？？？

　　伊夏彻底被震撼了。

　　他被人鱼的首领救了，跟着人鱼首领出海，又被人鱼首领护着来到亚特兰蒂斯。

　　伊夏上下打量西维斯，眼神直白清澈，西维斯甚至从里面品出了点愚蠢。

　　“其实像我这样鲜艳的人鱼很少见的。”西维斯忍住笑意解释：“你能见到的颜色鲜艳的人鱼，一般都不是什么简单的平民
　　百姓。因为我们如果不争不抢早就被淘汰了。”

　　西维斯红色的长发在水中飘荡，缠绕，一双潋滟的金棕眼睛戏谑地注视着伊夏——明明更像一只海妖！！伊夏恍惚中这么
　　想。

　　“像你的松绿色，很快就会随着鳞片变硬，加深变成宝石绿。也很鲜艳，说明你也很厉害，伊夏。”西维斯带着伊夏往前游
　　动，哄了哄世界观崩塌的小可爱。

　　“你......”伊夏被推着进入了人鱼城市的主干道：“你是首领......”

　　伊夏慢吞吞重复，又注意到鱼烟稀少的街道上，每条人鱼看见西维斯都会恭敬地躬身行礼。

　　西维斯微笑回应。

　　人鱼向往自由，从来不会被困在一方天地。连他们的首领也一样喜欢在人类的地盘晃悠，因此人鱼的城市基本没有几条人
　　鱼。大概都在外捕猎，玩耍，或像西维斯一样在人类世界游荡。

　　西维斯这首领当的也太形式主义了。

　　伊夏默默想。

　　街道空荡荡，西维斯也习以为常。就在伊夏好奇地看着一家售卖贝壳首饰的店铺时，一个身影在他的余光中直直向他们游
　　来。

　　“嘿，看看是谁？我们的西维斯！”

　　豪爽的女声传来。

　　伊夏看去，一条尾巴深紫色的女性人鱼正晃着尾巴向他们打招呼。

　　一头黑发披散，面孔英气潇洒，黑色的纹身占据了她右半边脸。

　　她身材姣好，上半身布满了美丽鲜艳的贝壳，丁林哐当的配饰挂在她的腰间。

　　“佩纳。”西维斯懒洋洋地回应。

　　叫佩纳的人鱼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而是直直地看向伊夏。

　　她眯起眼笑：“嗨！西维斯的小宝贝！居然这么快就能见到你 ，真令我吃惊。西维斯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亲手给你抓鱼吃？
　　我想你对他应该有点那方面的冲动吧，他有勾引到你吗？他可是最美的雄性人鱼！！”佩纳劈里啪啦吐出一堆问题，然后期
　　待地望着伊夏。

　　伊夏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震惊。除了第一个问题可以回答，其他的他根本就不明白是什么！！

　　眼见着红晕爬上伊夏的耳尖，伊夏支支吾吾：“嗯，嗯我想是的，但是我不知道，额我的意思是——”

　　“行了，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朋友。”西维斯嫌弃地翻白眼，将伊夏拉到自己身后：“别用你那八卦的眼睛盯着他
　　看。”

　　“首领大人，不会吧，你什么都没告诉他？？”佩纳张大了嘴。

　　西维斯眼含警告，嘴角带笑：“你说什么事？”

　　佩纳立刻嘻嘻哈哈地离远了点：“哈哈啊哈没事没事，你们玩你们的。”她灵动的眼睛又瞄了蒙圈的伊夏一眼，大笑着游走
　　了。

　　“？？？”伊夏已经放弃理解，他用疑惑的眼神望向西维斯，这条他目前最信任的人鱼。

　　西维斯干咳一声，眼睛没有看他：“她叫佩纳，是人鱼族巫女位置的继承者。她有很强的预言能力，我找她帮过几个忙。”

　　“她说我对你有，哪方面的冲动？？”伊夏难以理解。

　　他不愿意相信是自己理解的意思，这太奇怪了！还有就是，西维斯有勾引他的必要吗？？

　　他又不是西维斯的情人——

　　伊夏僵住。

　　等等，情人？

　　西维斯的小宝贝是指他，西维斯要给他抓鱼，要负责勾引他，让他产生某些方面的冲动——

　　而佩纳把这一切看作理应发生的事情。

　　佩纳预言自己是西维斯的情人？

　　伊夏被自己的脑洞震惊。

　　他转头看莫名心虚的西维斯。

　　“我是你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