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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二十岁没有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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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儿也去不了。”
这七个字,像最终落下的铡刀,斩断了祝楽郇所有试图逃离的退路,也像最坚固的锁链,将他彻底捆绑在肆煜的身边。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承诺保证,只有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额头相抵的触感温热,呼吸交融间带着肆煜身上熟悉的雪松冷香和淡淡的酒气,灼烧着祝楽郇的神经。他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大脑一片混乱,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感受着肆煜近在咫尺的呼吸和那强势到令人窒息的掌控力。
“听懂了吗?”肆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压迫。
祝楽郇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肆煜似乎满意了,他直起身,但抓着祝楽郇手腕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些,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个拥抱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带着一种明确的、不容拒绝的占有意味。
“那个新闻,”肆煜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但细听之下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解释意味?“是老爷子那边放出的风声,想试探我的底线,也给林家一个交代。合作可以,联姻,不可能。”
祝楽郇的脸被迫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又心悸的气息。他听着肆煜平稳的心跳,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酸涩与……委屈。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并不是毫不在意,只是用他的方式在处理。
“以后看到这种消息,”肆煜的手指插入他脑后的发丝,轻轻揉了揉,动作带着一种生硬的安抚,“直接来问我。别自己瞎想。”
祝楽郇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一刻,所有的不安、猜忌和绝望,似乎都在这个强势而笨拙的拥抱和解释中,悄然消散了。他清楚地知道,他和肆煜的关系畸形、不对等,充满了掌控与依附。但这一刻,他心甘情愿地沉沦在这片由肆煜构筑的、危险又唯一的港湾里。
那天晚上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样,但又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同了。那层名为“作品”的薄冰被彻底打破,某种更加赤裸、更加密不可分的关系浮出水面。
肆煜依旧忙碌,但他在公寓的时间明显增多。他会过问祝楽郇生活的细枝末节,小到第二天上课带什么书,大到下学期选修什么课程。他的关心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但祝楽郇不再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种被珍视的错觉。
他开始习惯肆煜偶尔落在发顶的、带着雪松气息的轻吻,习惯他在书房工作时,自己安静地坐在旁边看书的陪伴,习惯深夜醒来时,发现肆煜睡在身侧,手臂占有性地环着他的腰。
他们之间依旧话不多,但眼神的交汇,肢体的触碰,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亲密。祝楽郇像一株渴望阳光的藤蔓,终于缠绕上了那棵冰冷而强大的乔木,汲取着温暖,也交付了自己全部的依附。
暑假来临,祝楽郇没有再去公司实习,而是被肆煜安排跟着一位国画大师学习山水画。
“静心。”肆煜这样解释,语气不容置疑,“你最近心浮气躁。”
祝楽郇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确实需要一些东西来沉淀那颗因为肆煜而时刻躁动不安的心。
学画的地方在城郊一个安静的园林里。大师是一位须发皆白、气质沉静的老者,教学方式古朴而严格。研磨,铺纸,调墨,运笔……每一个步骤都要求心无旁骛。起初,祝楽郇很不适应,手腕僵硬,线条滞涩,常常被老先生训斥“心不静,气不稳”。
但他咬牙坚持了下来。在日复一日的研磨和勾勒中,他确实找到了一种难得的平静。墨香氤氲间,他暂时忘记了肆煜,忘记了那些纷繁复杂的商业博弈和家族争斗,只剩下笔尖与宣纸的摩擦声和自己的呼吸。
偶尔,肆煜会来接他下课。他从不进去,只是将车停在园林外,靠在车边抽烟,等着祝楽郇出来。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沉默的剪影。祝楽郇抱着画具走出来,看到他,心里会涌起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八月初,肆煜需要去欧洲出差半个月。这是祝楽郇住进公寓后,两人第一次长时间分离。
出发前一晚,肆煜将祝楽郇叫到书房,递给他一个文件袋。“看看。”
祝楽郇打开,里面是一份股权赠与协议的初稿,涉及一家规模不小的文化传媒公司。
“这是……”祝楽郇愕然抬头。
“给你的。”肆煜语气平淡,像是在给一件寻常礼物,“这家公司底子干净,业务也相对简单,你先练练手。等我回来,手续应该办得差不多了。”
这份“礼物”太重了。远超过之前的附属卡、腕表,甚至那家练手的投资公司。这是一家实实在在的、拥有独立运营能力的公司。
“我……我不行……”祝楽郇下意识地拒绝。
“我说你行,你就行。”肆煜打断他,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总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当个助理。你需要有自己的东西。”
有自己的东西……祝楽郇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肆煜在为他铺路,一条即使离开他,也能独立行走的路。这和他之前那种完全的掌控和依附,似乎背道而驰。
他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吗?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捆绑?
“为什么?”祝楽郇忍不住问。
肆煜走到他面前,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下颌线,眼神深邃难辨。“没有为什么。给你,就拿着。”
他低下头,在祝楽郇的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不容置疑的吻。带着雪松的冷冽和一丝烟草的余味。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他在他耳边低语,“有事找秦屿。”
第二天,肆煜离开了。巨大的公寓再次只剩下祝楽郇一个人。这一次,他没有感到之前的孤独和恐慌。他手里握着那份沉甸甸的股权赠与协议,心里充满了一种复杂的、充满动力的不安。
他开始更加努力地学画,也更加认真地预习下学期的课程。同时,他通过秦屿,要来了那家文化传媒公司的所有资料,利用晚上的时间仔细研究。
偶尔和肆煜视频,背景通常是酒店的房间或者会议室。两人交流不多,大多是肆煜问他吃饭了没有,画画进展如何,公司资料看得怎么样。语气依旧是平淡的,但祝楽郇能从他略显疲惫的眉眼间,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
半个月后,肆煜如期归来。他没有提前通知,祝楽郇下课回到公寓,推开门的瞬间,就闻到了空气中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雪松冷香。
肆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刚下飞机不久,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倦意,正在看手机。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祝楽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几不可察地松开了些。
“回来了。”他放下手机,语气自然。
“嗯。”祝楽郇放下画具,走过去。一种久别重逢的悸动在胸腔里涌动。
肆煜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手臂很自然地环住他的肩膀,将他揽入怀中。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祝楽郇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
祝楽郇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鼻尖是他身上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气息。所有的思念和不安,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归宿。
“公司的手续办好了。”肆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法人代表是你。下周,我带你去公司看看。”
祝楽郇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依附于肆煜的莬丝花。他有了自己的土壤,哪怕这片土壤是肆煜给予的。他需要努力扎根,生长,直到有一天,能够与这棵强大的乔木,真正地并肩而立。
秋天开学后,祝楽郇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学业,画课,再加上那家需要他逐渐接手的文化传媒公司,几乎占据了他所有时间。但他乐在其中。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成长,在变得强大,这种强大,让他面对肆煜时,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平静的底气。
他和肆煜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更加稳定而奇妙的阶段。他们像最亲密的伴侣,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和工作,却又保持着各自独立的空间。肆煜依旧掌控着大局,但在祝楽郇自己的领域里,他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自由。
十一月的某个周末,肆煜带祝楽郇去参加一个私人拍卖会。拍卖会上有一幅明代佚名画家的山水小品,笔法精湛,意境悠远,祝楽郇很是喜欢。
肆煜注意到他多看了那幅画几眼。当拍卖师报出起拍价时,他直接举牌,以一个远超市场价的价格,干脆利落地拍下了那幅画。
周围传来细微的议论声。祝楽郇有些窘迫,低声道:“太贵了……”
肆煜侧过头,看着他,眼神在拍卖行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你喜欢,就值。”
他将拍下的画作交给助理,然后握住祝楽郇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走吧,”他站起身,“回家我陪你一起看。”
那一刻,祝楽郇看着肆煜冷硬侧脸上那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柔和,忽然觉得,这个没有夏天的十七岁,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凛冬已至,窗外寒风呼啸。但在这个由冰冷秩序和强势掌控构筑的世界里,他仿佛找到了一种扭曲的、带着刺痛却无比真实的温暖。
而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