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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二十岁没有完结 ...

  •   那幅明代的山水小品被精心装裱后,挂在了公寓书房正对窗户的墙上。每当祝楽郇伏案学习或处理公司文件感到疲惫时,一抬头,便能看见那疏淡的笔触勾勒出的远山和寒林,心境便会奇异地平静下来。肆煜偶尔会站在他身后,一同欣赏那幅画,沉默不语,但那种无声的陪伴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温情。
      文化传媒公司的交接比预想中顺利。公司管理层对于这位空降的、过分年轻的法人代表最初抱有疑虑,但在几次接触和肆煜派来的专业团队协助下,祝楽郇展现出的学习能力和沉稳(至少是表面上的沉稳)渐渐赢得了部分人的认可。他开始参与公司例会,虽然大部分时间只是倾听,但偶尔提出的问题也能切中要害。
      十一月底,公司接手了一个与地方政府合作的文化旅游宣传项目,时间紧,任务重,预算却不算充裕。这是祝楽郇第一次独立面对具有一定挑战性的项目。他泡在公司和图书馆里,查阅了大量资料,带着团队反复修改方案,经常忙到深夜。
      肆煜没有插手,只是在他又一次熬夜后,清晨在餐厅碰到他时,皱着眉说了句:“注意身体,事情是做不完的。”
      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但祝楽郇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关切。他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暖,又有些不服输的倔强。他想证明自己,不仅仅是在肆煜的羽翼下,而是真正能独当一面。
      项目提案最终获得了通过。庆功宴那晚,祝楽郇喝了一点酒,回到家时,脸上还带着微醺的红晕。肆煜还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财经新闻。
      “成功了?”他听到动静,头也没回地问。
      “嗯。”祝楽郇换下鞋子,走到他身边坐下,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室外寒冷的空气。
      肆煜这才转过头,目光在他泛红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喝酒了?”
      “一点点。”祝楽郇看着他,眼睛因为酒精和成功的喜悦而显得格外明亮,“项目拿下了。”
      肆煜的指尖在他微烫的皮肤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收回,语气听不出情绪:“做得不错。”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祝楽郇的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温泉水里,暖洋洋的。他难得地露出一个带着点憨气的笑容。
      肆煜看着他这个笑容,眼神深了深,忽然俯身过来,吻住了他。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带着标记或安抚意味的触碰,它带着不容置疑的深入和占有,混合着酒气的微醺和雪松的冷冽,几乎夺走了祝楽郇所有的呼吸。他被动地承受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肆煜胸前的衣料,大脑因为缺氧和突如其来的亲密而一片空白。
      良久,肆煜才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有些粗重。他的眼神暗沉,里面翻涌着祝楽郇熟悉又陌生的欲望。
      “这是奖励。”他的声音低哑,带着蛊惑般的危险。
      祝楽郇脸颊滚烫,心跳如鼓,不敢与他对视。
      那一晚,肆煜没有回主卧。有些事情,在无声中彻底改变了界限。祝楽郇在朦胧的意识和身体的战栗中,清晰地意识到,他不仅仅是肆煜“的人”,更成了他欲望的载体,是他冰冷世界里,唯一被允许靠近并点燃那团暗火的存在。
      年关将近,肆煜变得更加忙碌,各种年终会议、应酬、家族聚会接踵而至。祝楽郇也开始准备期末考,同时还要兼顾公司年末的总结和来年规划。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见面的时间却反而少了。
      偶尔在深夜,祝楽郇复习到一半,会听到肆煜回来的动静。有时他会带着一身酒气,沉默地洗漱,然后上床,从背后抱住已经睡着的祝楽郇,手臂收紧,像是确认所有物般,将脸埋在他的后颈,沉沉睡去。
      祝楽郇会在那种紧密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中醒来,感受着身后传来的体温和心跳,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安心,有依赖,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置身于风暴眼中的平静。
      腊月二十五,肆家老宅那边打来电话,语气强硬地要求肆煜必须带祝楽郇回去参加年宴。这一次,不再是商量,更像是命令。
      肆煜接完电话,脸色阴沉了很久。晚上,他对祝楽郇说:“今年过年,我们出国。”
      不是商量,是决定。
      祝楽郇没有异议。他对那个冰冷压抑、充满敌意的老宅没有任何好感。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两天后,肆老爷子亲自给祝楽郇打了电话。老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依旧带着不怒自威的压力。
      “楽郇啊,过年还是回来吧。一家人,总要团团圆圆。”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阿煜年轻气盛,有些规矩,不能废。”
      祝楽郇握着电话,手指冰凉。他知道,这不是邀请,是传唤。是肆家老爷子在展示他依旧不容挑战的权威,也是在试探肆煜的底线,或者说,是在试探他祝楽郇在肆煜心中的分量。
      他将电话内容告诉了肆煜。
      肆煜听完,冷笑一声,眼底戾气横生。“他这是在逼我。”
      最终,他们还是去了。不是妥协,而是肆煜决定正面迎战。他需要让老宅里的人彻底认清现实。
      今年的年宴,气氛比去年更加诡异。肆老爷子端坐主位,神色莫测。苏婉晴脸上挂着完美的假笑,眼神却比冰还冷。肆燃不在,据说被“发配”到海外某个分公司历练去了,但席间多了几个祝楽郇没见过的、看起来辈分更高的旁支叔伯,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算计。
      宴席过半,一个头发花白、被称为“三叔公”的老者,端着酒杯,笑呵呵地看向祝楽郇:“这位就是楽郇吧?果然一表人才。听说现在在帮阿煜打理公司?年轻人,有前途啊。”
      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道楽郇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身体可好?这过年过节的,怎么也没见来接你回去团聚?”
      这话问得刁钻刻薄,直指祝楽郇无依无靠的出身,像是在刻意提醒他,他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的卑微。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祝楽郇身上。
      祝楽郇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陷进掌心。他感觉到肆煜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
      就在他准备开口,用早已准备好的、滴水不漏的说辞回应时,肆煜却先他一步,将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顿在桌面上。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他。
      肆煜抬起眼,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位三叔公,然后环视全场,最后落在主位的肆老爷子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的家,”肆煜的目光重新回到祝楽郇身上,那眼神深邃,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占有和庇护,“就在这里。”
      他伸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握住了祝楽郇放在桌下的、微微颤抖的手。力道很大,带着灼人的温度。
      “以后,”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的背景,他的来历,就不劳各位叔伯长辈挂心了。”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那位三叔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最终在肆煜那冰冷迫人的视线下,没能说出一个字。苏婉晴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肆老爷子盘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鹰隼般的目光在肆煜和祝楽郇交握的手上停留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祝楽郇看着肆煜冷硬坚定的侧脸,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温度和力度,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涌上一种近乎疼痛的酸胀感。
      这个男人,用最直接、最不容置喙的方式,在这龙潭虎穴之中,为他划下了一道不容侵犯的界限。
      回程的车上,两人依旧沉默。肆煜的脸色很冷,显然余怒未消。祝楽郇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忽然轻声开口:
      “谢谢。”
      肆煜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他伸手,将祝楽郇揽入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不用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我说过,你归我管。”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辈子。”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驶向那个他们共同构筑的、冰冷又真实的“家”。祝楽郇靠在肆煜肩上,闭上眼睛。
      他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肆煜的世界依旧危机四伏。但这一次,他不再恐惧,也不再茫然。
      他握紧了肆煜的手。
      无论未来是深渊还是巅峰,他都注定要与身边这个男人,纠缠一生,至死方休。
      他的十七岁早已逝去,没有蝉鸣,没有烈日。但在这个男人用冰冷与强势为他构筑的漫长冬季里,他找到了独属于他的、扭曲却真实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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