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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二十岁没有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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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边城市回来后,公寓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不同了。那种无形的、紧绷的弦似乎松弛了些,却又绷紧在另一种更微妙、更私密的维度上。
肆煜依旧是那个忙碌的、掌控一切的肆煜,但祝楽郇能捕捉到他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留在公寓吃晚饭的次数变多了,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处理工作,但偶尔会抬眼看看坐在对面看书的祝楽郇,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他会过问祝楽郇那个金融建模大赛的筹备情况,甚至在他某个模型遇到瓶颈时,深夜来到书房,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的代码和公式,偶尔指点一两句。他的气息拂过祝楽郇的耳廓,带着雪松的冷香和一丝烟草的余韵,让祝楽郇心脏失序,键盘下的手指都变得僵硬。
“这里,变量赋值逻辑错了。”肆煜的手指越过他的肩膀,点在屏幕上某一行。他的指尖修长,骨节分明,离祝楽郇的手只有几厘米。
祝楽郇几乎能感受到那指尖传来的温度。“……我改。”
肆煜“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就那样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修改。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张力。
直到祝楽郇改完错误,运行通过,肆煜才直起身,淡淡道:“早点休息。”然后转身离开,留下祝楽郇一个人对着屏幕,久久无法平复狂跳的心。
这种若即若离的靠近,比直接的触碰更让人心慌意乱。祝楽郇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张无形的大网里,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而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想真正挣脱。
金融建模大赛的决赛在六月,地点在邻市。祝楽郇的团队顺利晋级,需要前往参加为期三天的封闭式比赛和答辩。这是他第一次完全脱离肆煜的视线,独自去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
出发前一天晚上,祝楽郇在房间收拾行李。肆煜推门进来,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都准备好了?”
“嗯。”祝楽郇将笔记本电脑小心地放进背包。
肆煜走进来,将一个看起来款式很新、但明显是男款的简约胸针放在他摊开的行李箱里。“戴着。”
祝楽郇拿起那枚铂金材质、造型像一枚抽象箭矢的胸针,有些不解。
“辟邪。”肆煜语气随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免得有些不相干的人,往你身边凑。”
祝楽郇瞬间明白了。这枚胸针,是一个标记,一个无声的宣告——此人有主,勿近。他的脸颊有些发烫,握着那枚冰冷的胸针,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流,夹杂着难言的羞耻和一丝隐秘的喜悦。
“谢谢。”他低声说。
肆煜没再说什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自然。“明天让司机送你去机场。比赛完了给我电话。”
第二天,祝楽郇戴着那枚胸针,踏上了去往邻市的航班。比赛过程紧张而激烈,他和团队成员熬了几个通宵,最终拿下了全国二等奖。虽然不是最高奖项,但对于一个大一学生来说,已经是极其耀眼的成绩。
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团队成员欢呼雀跃,祝楽郇也松了口气,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想给肆煜发消息。然而,手机刚解锁,他就看到了屏幕上弹出的本地新闻推送——
「惊爆!肆氏集团掌门人肆煜疑与林氏千金联姻在即,双方家长已会面!」
配图是一张有些模糊的偷拍照,背景似乎是一家高级餐厅的门口,肆煜和一个穿着优雅长裙的年轻女子并肩站着,侧脸轮廓看起来竟有几分……登对?
祝楽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冷僵硬。周围的欢呼和喧闹仿佛瞬间被隔绝,他像被浸入了冰水里,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联姻?林氏千金?是那个在海岛派对上试图靠近肆煜的女人?所以,那些偶尔的靠近,那些意味不明的触碰,那些看似关心的举动……都算什么?打发无聊的消遣?还是……驯养过程中的一点甜头?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以为自己正在一步步靠近,原来不过是镜花水月,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
他机械地跟着团队参加了颁奖典礼和后续的聚餐,脸上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一片荒芜。他没有给肆煜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那个号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触碰。
回到锦城,是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祝楽郇拖着行李箱,站在锦江天玺的楼下,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建筑,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抗拒感。
他不想回去。不想面对那个可能即将迎来女主人的“家”,不想面对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
他在楼下徘徊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电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需要亲口问清楚。
打开公寓门,里面一片漆黑寂静。肆煜不在。
祝楽郇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阵更深的失落。他将行李箱放在玄关,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熟悉的雪松气息伴随着一丝酒气弥漫开来。
“回来了?”肆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怎么不开灯?”
“啪”一声,客厅的水晶吊灯亮起,刺得祝楽郇眼睛生疼。他转过身,看到肆煜站在玄关处,正脱下西装外套。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比赛怎么样?”肆煜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走向酒柜。
祝楽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声音干涩地开口:“新闻上说,你要联姻了?”
肆煜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转过身,手里端着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祝楽郇:“你看到了?”
他的平静,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祝楽郇的心脏。
“所以,是真的?”祝楽郇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肆煜喝了一口酒,走到沙发前坐下,长腿交叠,姿态依旧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姿态。“商业合作的一部分而已,不必当真。”
不必当真?祝楽郇简直想笑。那他呢?他算什么?也是商业合作的一部分?还是不必当真的消遣?
“那我呢?”祝楽郇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肆煜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找到一丝一毫的动摇或者……在意,“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肆煜看着他,眼神深邃难辨,没有立刻回答。客厅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是祝楽郇。”
这个回答,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祝楽郇最后一点可怜的期待。是啊,他是祝楽郇,一个被他从泥沼里捡回来、按照他的意愿塑造的“作品”,一个依附他生存、连情绪都不该有的所有物。
他凭什么去过问主人的婚事?凭什么奢求独一无二?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自嘲涌上心头。祝楽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然后,他转身,朝着客房走去。
“站住。”肆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祝楽郇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肆煜站起身,走到他身后。祝楽郇能感受到他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
“你明白什么了?”肆煜的声音很近,几乎贴着他的耳廓。
祝楽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明白我的位置。我不会……妨碍你的‘商业合作’。”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无所谓,但尾音那细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肆煜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将他转了过来,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平静或审视,而是翻涌着一种祝楽郇从未见过的、浓烈而暗沉的情绪,像是压抑许久的风暴。
“祝楽郇,”他叫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很重,“看着我。”
祝楽郇被迫抬起头,撞进他那双仿佛燃着暗火的眸子里。
“我肆煜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包括你。”
他的手指摩挲着祝楽郇手腕上冰凉的皮肤,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紧紧锁着祝楽郇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听清楚。”
“不管外面有多少商业合作,有多少林氏张氏,”他的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祝楽郇的腕骨,“能住进这里,能站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以前是你,现在是你,以后——”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最深的夜色,将祝楽郇彻底吞噬,“也只能是你。”
祝楽郇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消化他话语里的含义。不是消遣,不是作品,是……唯一?
肆煜看着他茫然又震惊的样子,眼底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祝楽郇的额头,呼吸交融,带着酒气的灼热。
“所以,”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别再说那些蠢话。”
“你哪儿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