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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生骨花(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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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用鞋子把她翻过来又翻过去,像是在逗狗。
江稚鱼本来就晕的胃更加晕了。
江稚鱼:你逗你妈呢。
“别翻了……姐要吐了……”沈叙果然不动了。
他威胁道:“吐小爷边上了就给你喂毒药,让你穿肠烂肚地吐。”
江稚鱼:……默默咽下反到喉咙口的酸水。
她呼了几口气,借着月色仔细观察沈叙的神情,他正用一块崭新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
这人虽然恶劣,但此刻似乎并不像蓝布那样沉浸于狂热中,反倒更像是个看客。
“所以,”她哑着嗓子,试探道,“你们和溪娘是一伙的?幽都府那些失踪的姑娘……也是你们弄来的?”
沈叙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此时还有心思问这个。他漫不经心地用靴尖碾着地上一朵惨白的小花,花瓣碎裂,渗出些许粘稠的汁液。
“所以,你们和溪娘认识,那幽都府失踪的姑娘是你们抓的?”江稚鱼沈叙心情似乎不坏,试探了一句。
“一伙?”他嗤笑,“看不起谁呢,那老女人和我们各取所需罢了。她帮我们物色合适的花泥,我们给她行些方便。”
“老女人?她年纪真的很大吗?”
“你怎么这么重的好奇心?”沈叙瞥了她一眼,“你马上就死了,知道这么多干什么?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遗言,说不定小爷今天发了善心能给你实现。”
“那我想死个明白,你刚刚说的花泥是什么?”
“幽都府所有的女子都在这里吗?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据点?”
“哥?少爷?沈哥?我马上要死了,你说给我听听呗!”
沈叙依旧翘着腿吃水果,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小丫头,你马上就知道什么是花泥了。”蓝布看了一眼,古怪地说道。
空气中香气越来越浓,是桂花香气,混着一丝熟悉的淡淡的臭味,江稚鱼的反胃感更浓了。
马车摇摇晃晃,江稚鱼快要憋不住了。
“哥。”
“沈哥?”
“沈少爷?!”
“你怎么话这么多?”他声音有些不耐烦。
“给我喂个橘子,快……”江稚鱼疯狂地咽口水。
“你马上死了还想着吃什么?”
“快……呕——”
一股浓烈到诡异的甜香混着某种隐约的腐坏气息,劈头盖脸地涌了进来。江稚鱼双腿虚软,几乎站立不稳。
吐在沈叙旁边。
马车停稳,沈叙拎着她立刻下了车,他望着前面皱了皱眉,随即用帕子捂住了鼻。
他阴恻恻地看着她。
“谁让你不给我喂的,你给我喂我肯定不会呕出来,呕——”
江稚鱼在一旁吐干净了下午吃的东西,抬头才惨白的月光正照亮眼前一座门户倾颓的荒宅。
周围是一片浓密的桂花林,很奇怪,这里并没有很浓烈的桂花香气。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江稚鱼被推搡着跨过门槛,被控制着往中央走去,下一刻,她的呼吸与思维仿佛同时被冻结。
月光如水银泻地,铺满了整个宽阔的中庭。视野之中,没有砖石,没有杂草,只有一片银白泛蓝的小花。
那花的美极了,细长扭曲的花茎撑着层层叠叠、形似某种细小骨片般的花瓣,在月色下泛着冰冷而腻的光泽——
花朵仅两三指甲盖大小,花瓣薄如蝉翼,如冰瓷裂开,蓝白交融,内里仿佛有极细微的荧光流转,幽冷迷离。
而让人毛骨悚然的是——
每一丛茂密的花株之下,都静卧着一个少女。
远望层层叠叠地穿着蓝白的纱衣,陷在泥土与盘根错节的乳白色花茎中,白花花的身体像是被漂洗过,面容安详如沉睡。
扭曲的花根如同活物,长进她们的手腕、脚踝,从微微张开的嘴唇、眼睑缝隙中钻进,与少女们的躯体诡异而紧密地生长在一起。
薄薄的衣衫下,少女的身躯几近透明,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随着花朵细微的摇曳,仿佛还在跳动。
诡异,太诡异了。
江稚鱼遍体生寒,向后退去。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腻花香充斥在空气里,江稚鱼猛地捂住嘴,强烈的呕吐感冲上喉头。
她扶着门,呕着酸水,刺激的胃酸从口鼻冒出。
面前落下一道高大人影,她颤着声:“刚刚我跑出来,踩到了她们,没有一丝骨头,为什么?”
她仰头望向他,一字一顿:“你们折磨她们了!是不是!她们死前,被你们非人折磨过!是不是!”
沈叙望着那片花海,静默一瞬:“是啊。”
他蹲下,看着江稚鱼的眼,笑道:“我亲手折磨的,把种子种到他们身上,活生生地,花的根就会成为她们的骨头。”
“越是痛苦,花的香气越是浓郁。”
“畜生,畜生!”江稚鱼胸口直喘着气,激烈地起伏,“你又有什么权利决定她们的命运?”
他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漠然:“这世道就是这样,只能怪她们倒霉,生成了女人,生在了普通人家。”
“当然,你也是……”
江稚鱼的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时,沈叙其实能躲开。
但他没动。
那一拳结结实实夯在他颧骨上,力道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打得他头偏过去,嘴里瞬间尝到一点铁锈味。
“力气不小。”他慢吞吞地说,抬手用拇指蹭掉嘴角渗出的血丝。
江稚鱼却已经听不见了。
她知道,沈叙小瞧了她。那一拳,以她的力气,本来可以砸死他,但她脱了力。
那拳挥出后,她心脏发出钝痛。呼吸猛地被掐断,她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眼前沈叙冷下去的脸漫开大片黑雾,夹杂着破碎的金星。
是她没用。
连打死这个畜生都做不到。
“呃——”江稚鱼猝然倒地,胸膛猛地向上跳起,嗓子倒吸了一口气。
“喂,”沈叙踢了她一脚,“你怎么了?装这么像?”
江稚鱼胸腔依然起伏着,不断地抽动吸气。
“药……”
“什么?你说什么?”沈叙意识到不对,蹲下问道。
“你说什么?”
“药……药……”
“药在哪里?”
“口袋……”
沈叙闻言在她身上摸索起来,还没碰上她,就被一银线划开。
他朝旁边退去,血喷贱而出,只差一点,他的手腕会被整只割下。
身材高大的男人已经拿出了药,正喂给抽气的人吃下。
这是,沈叙想起来了,这是她那个驼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