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惊瑜

19、惊讶

　　出乎程漾和李志和的预料，程柏年并没有马上否决，而是起身平视程漾。
　　他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子，已经比他高上半个头，眼神坚决，语气冷硬，一副坚持到底的模样，和他父亲当年带着他母亲见他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虽然江家远不如从前，但是好歹也是圈子里的，与其像从前一样逼走自己的儿子，不如他退一步，在这件事上就略松个口。

　　只是——
　　“我想听听理由，为什么是她？”

　　程柏年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之前李志和说过，程漾在拍卖会上拍了条一千万的项链，似乎和这个女孩有点关系。
　　当时还泼了许家那小子一头的红酒，许老爷子过来说自己管教不严，才让许家豪什么话都乱说，程柏年才知道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时他只当程漾是看不惯许家豪的做法，也没继续关注。
　　结果程漾现在站在他面前，说要和江黎雨结婚，他要听听程漾的理由。

　　毕竟在那个故事里，江黎雨实在是一个任人揉搓的包子，一点性格都没有，没有决断，怕是当不了程漾的妻子。

　　程漾自然不会说真实的想法，略一思忖，想到一个也许能说服程柏年的理由。
　　“可能因为她和我一样，从小不养在父母身边，有点同病相连吧。”

　　他这理由一说出来，程柏年沉默了。

　　程漾从小不在父母身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和程弥杨清杉关系一般，他们不愿在程家多待，又怕他让程思弥接手程家，干脆把程漾留给他让他当接班人培养。

　　现在年纪越大，程柏年也越后悔当年自己的铁石心肠，才让程漾从小没得到多少父母的爱。

　　如今他站在自己面前，说想娶江黎雨的原因，让他实在无法拒绝。

　　不论是同病相怜还是程漾对这个女孩的保护欲，程柏年也不想再因为这事情和程漾闹得不愉快了。
　　“那江家答应了吗？”程柏年问程漾。

　　“我还没有提这件事。”程漾见他松口，语气也软了些，“我觉得爷爷亲自去说，显得我们更重视江家，我一个小辈去说不太好。”

　　程柏年点头，表示对他这句话的认同，转头吩咐李志和，“多备些礼，我这几天约江家见一面。”

　　“谢谢爷爷。”程漾颔首致谢，转身拔腿就要走出书房。

　　“阿漾。”程柏年喊住他，以前从军生活让他保持着身板挺直的习惯，可还是没能抵住岁月雕琢，微微有些躬起，“到时候我让你父母回一趟北城，这毕竟是你的婚姻大事。”

　　程漾一愣。
　　这么多年，他其实已经没什么所谓，自己的父母即使不出面自己的婚礼，他也觉得也没有任何问题。
　　可程柏年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反驳。
　　“都行，按您的意思来。”

　　搞定了程柏年之后，程漾驱车回到他在市中心的平层，倚在落地窗边。
　　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一个人。

　　这是他这几年搬离老宅以来，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

　　小时候，他被梁致远许家豪那群人嘲笑被父母抛弃，他难过地告诉程柏年后，被他用一句“程家接班人不能这么优柔寡断感情用事，这种事情自己处理”挡在门外。
　　最后是他带着辛泽和梁致远打了一架解决的。

　　他再长大一些，就学会用程家的势力压他们的恶意，也不再和程柏年提起自己的父母。

　　所以当他在宴会厅看见黎雨被人欺负，被许家豪羞辱的时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黎雨和自己小时候的处境有些相似。
　　他没有坐视不理，也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她显然运气更不好一些，没有人站在她背后撑腰，只有她自己撑着。
　　甚至明明什么错也没有，江家还要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向她问罪。
　　以至于她竖起伪装，想用自己的方法报复回去。

　　她心里藏了太多事，他却无从知晓。
　　像雾一样，捉摸不清。
　　-
　　江家。
　　“你说什么？”赵汝兰十分不可思议，“程家要和我们联姻？？”

　　江书荣点头，眉头微蹙，他也十分震惊，特别是当程柏年亲自打电话过来说有时间两家见个面的时候，他久久没能回过神。

　　“你怎么想的？”赵汝兰记得江书荣之前否决过攀程家的心思，怕黎雨私生女身份泄露惹程家生气。

　　可程家主动找上门来，还是程柏年亲自来讲，不像玩笑。
　　相比于梁致远自己过来说要相处一下的梁家，程家似乎给出了更为郑重的承诺，程柏年还要亲自与他们见面。

　　江书荣显然有几分动摇。
　　如今程家那个项目已经开始，第一笔投资到位后项目一期工程就可以动工，如果顺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投产，到时候投入的资金就可以回拢。

　　要是这个时候和程家联姻的消息放出去，就不用为拉投资的事情操心，毕竟北城谁人不知，程家这棵大树根基深厚。
　　而梁通海这边，除了当时打了个电话说安排两个孩子见一面之外再没有别的表示，显然对他们少了几分看重。
　　只是程柏年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如果被他知道了黎雨的私生女身份，影响程漾，他们现在拥有的很可能付诸东流。

　　江书荣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汝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也有很大的风险。”

　　“程老爷子给程家立得规矩，就是不许程家人在外惹出私生子女这种事，他应该是极其讨厌的，黎雨的身份如果被他知道，肯定觉得是我们欺骗了他，到时候就会很难办。”

　　“我知道，但程漾如果足够喜欢黎雨，这些事就另说了。”赵汝兰眼神一动，“程老爷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提联姻的事，我估摸着是程漾和他提的。”

　　“程漾一直对黎雨很特殊。”赵汝兰确信道。“或许我们可以赌一把，赌程漾愿意为了黎雨违拗程老爷子。”

　　“不过，黎雨的思想工作一定要做好，她千万不能一害怕就自己把身份泄露出去，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江书荣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只是需要赵汝兰的肯定与支持，他欣慰地看向这个陪了自己大半生的女人，“汝兰，还好有你一直陪着我。”

　　赵汝兰也依在他身边，“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

　　二人的幸福模样被躲在墙后的黎雨看得一清二楚，她攥紧手心，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愤怒。
　　为什么，既然你们如此相爱，为什么要来招惹我的妈妈？让她痛苦到发疯？
　　又为什么抢走…

　　“黎雨？”
　　江昭从楼梯上走下来，刚巧看见她背靠着墙，脸上难得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嘴唇都快被她咬出血来。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江昭的声音传到客厅，赵汝兰直了身体，看了江书荣一眼，示意江书荣喊他们过来。

　　“阿昭，小雨，你们俩过来一下。”

　　江昭不明所以，他们俩极少被聚在一起，赵汝兰之前特意和他说过，少和黎雨搭话，他就基本不和黎雨碰面。
　　黎雨瞄了一眼江昭，发现他头发比上次见长了些，刘海快要盖过眉毛，气质更加温柔。

　　二人走过去。

　　“来，你们都坐。”赵汝兰难得对黎雨也如此温柔，听得江昭顿了一下脚步。
　　黎雨却早就知道他们卖的什么关子，也没拿乔，直接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听他们如何对自己洗脑。

　　“小雨啊。”江书荣故作慈父姿态，“这么多年你在外面实在是不容易，爸爸一直觉得对不起你。”
　　“但是你妈妈之前藏了起来，我也找不到你们，所以才没办法第一时间把你接回来。我和汝兰商量了，以后你就把自己当汝兰的亲生女儿，阿昭就是你的亲哥哥。”

　　“爸？”江昭皱起眉头，他不懂江书荣为何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
　　之前他接回黎雨前，信誓旦旦地和他们说，他对黎雨母亲没有任何感情，自然也不会对黎雨有什么感情，现在这副被逼无奈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的。

　　黎雨也觉得好笑。
　　他们是觉得自己多好哄。
　　刚来的时候不和她说这番话，还和自己摆高姿态，现在觉得自己身上可以图谋的利益太大，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但她自然也十分乐意配合。

　　“我知道的，您和夫人都是好人，肯定不是故意不接我回家的。”
　　这话换做别人说听着像是阴阳怪气，可偏偏黎雨声音软，眼神又无辜，落在他们眼里倒是十分诚恳。

　　赵汝兰点头，示意江昭不要多嘴。

　　“你还记得程漾吗？”江书荣笑眯眯的，“就是之前帮过你几回的，还和我们一起吃过饭的程少。”

　　黎雨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

　　“程老先生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想让你们俩联姻，我和汝兰都觉得这是门再好不过的婚事，多少人挤破头想要呢,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黎雨没想到程漾的动作会如此迅速，上午她刚答应，下午他就已经说服程老爷子了，虽然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
　　但他的确做到了他所承诺的。

　　可黎雨不打算让江书荣他们高兴地太容易，至少前段时间受的气，她也要朝他们讨回来一些。

　　“我......”
　　黎雨故作为难，脸上又添些害怕迟疑，“我有些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