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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庆熹帝 ...

  •   少室山。
      若说起少室山,可能有些人还在犯迷糊,对此处地名存不下半点印象。可若说到少林寺,你会看到方才还一脸茫然的人立马抬起头,红光满面精神十足地为你介绍:“少林寺啊,那地方我熟,想当年……”不同的人却都极相似地与少林结下不解之缘,而且因缘各个不同,一个比一个离奇,一个比一个有来头。
      少室山乃五岳之一——嵩山的腹地,其中树林茂密,长青之树居多,且多有参天古木,无论冬夏,具是枝繁叶茂,葱郁葳蕤,壮观非常。少室山脚下一片树木尤为茂密,其间隐藏一座寺庙,远观并无甚奇异之处,相反看上去却有些年久失修,隐有为人所弃之态。
      不了解之人当然不会知道,这座不起眼的寺庙,赫然就是江湖各大门派之首,威望于武林中绵延数百年而不休的少林寺。
      千年古刹,竟隐藏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为群山绿树所环绕,没有江湖中打打杀杀的刀光剑影,少了纷繁复杂的种种烦忧。日出嵩山,晨钟惊鸟,涧水潺潺,坡草茵茵,与周围之景之境融为一体,竟像是一院落稍大了些人口稍多了些的乡野农家。丝毫无法令人将之与武林江湖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当棉月落一行人背负夕阳,从秦淮河畔一路策马扬鞭风尘仆仆地到达少室山脚下时,某人瞪着一条不知该委婉地称作是“羊肠小道”,还是该直白地指出“这根本就不是路”的所谓“少林寺唯一入口”,嘴巴大张,几臻无语境界,许久才呐呐道:“这这……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少林寺?那些个光头和尚化缘得来这么多钱,竟连个路也舍不得铺,当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一青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似是对此人的言行有所不满,他拉了拉栓在身下棕色骏马上的缰绳,在那小道前立住,温言道:“阿落,风公子从未到过少林寺,有些应尽的礼数你当事先告知他,若在少林诸位长老面前出言不逊,未免太过失礼。”
      那青衣公子自是与棉月落同时接到少林请帖与之同往的郭采凌,而那据说从未到过少林寺的“风公子”自然就是数月前刚从昆仑而来的棉月落少时好友阿乾,大名风乾柳是也。
      其实郭采凌为人素来恭谦和善,善为他人着想,劝风乾柳多习些礼节也是为了不令他在众人面前出丑,为人笑柄。偏生风乾柳自遇见郭采凌就十成十地不喜欢这个做事优柔寡断,说话温温吞吞文文绉绉的酸书生,一路上与之作对,郭采凌若说西,他必扯东,郭采凌说此计可行,他必叫万万不妥。如此,郭采凌的一番好意,自然被他曲解为明里暗里地笑话他不懂规矩。风乾柳素来心气高,早耐不住性子,将脖子一横,瞪眼骂道:“他妈的,你这酸书生什么意思!老子见几个连毛都舍不得拔的秃驴,还得事先学规距?嘿嘿,便是皇帝老子来了又能怎样?老子不高兴了,照样不会鸟他,他妈的……”
      他一口一句脏话,说了十来句话,便用了十来句“他妈的”。郭采凌眉间的川字越发地深邃,双眼在风乾柳身上掠了一眼,似是不解为何一个外表看来如此斯文俊俏穿着如此考究的年轻人竟然会这样的……这样的粗俗……他,真的是棉月落的儿时伙伴?不敢相信,简直难以置信。
      棉月落抬起头,脸部精致的轮廓在夕阳的勾勒下越发显出一种温和柔媚之美。随风浮动如海上波浪一般的树林深处飞起几只颜色漆黑的鸟,接着远方扬起淡淡的烟尘,数百只马掌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棉月落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渐渐浓烈起来的尘土,对着身后还在骂个不停的风乾柳温言道:“可不是皇帝老子来了吗……”
      “老不死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满月之日才刚过……你犯病也得看时间……”风乾柳正自骂的爽快,听得棉月落说话,满不在意地顺口也数落起他来,说是顺口,当然也难保不是为了报那日的蜣螂之仇。
      棉月落笑而不答,只是向着通往前方的那条还算平整的路尽头抬了抬下巴。风乾柳朝他指的方向看时,隆隆的马蹄声已然步步压境,尘土飞扬中一角明黄的东西在夕阳的余晖中明亮耀眼。
      郭采凌以袖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那漫天细碎的黄尘,双眉越发蹙起。“是龙旗。”他淡淡地道,瞳孔的颜色渐渐漆黑,像在仔细思考什么。
      风乾柳撇撇嘴,不屑地重重哼了一声,翻身下马,兀自朝那方才被他从头到脚鄙视了一番的不是道的“小道”走去,一面垂头叹息道:“两个疯子,一个思维混乱自己的病都治不清楚偏装能未卜先知的神棍,一个明明是个黄昏夜里就看不见东西的人却偏偏以为自己是千里眼。天,我不是和他们一道的,我不认识他们,我没病,我不想当顺风耳……”
      数十匹马就在风乾柳顺手带下道旁的一根树枝准备打草惊蛇为自己开道时疾驰自三人面前。棉月落面带微笑,左手持缰,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恰到好处地嵌入脸颊两旁的梨涡之中。
      郭采凌眉间仍是一缕似解非解的思绪,双眼费力地辨认眼前的来人。郭采凌自小便患有“高风雀目”之症,在光线弱的地方难以视物,有如鸟雀。方才那旗于山路拐角处隐现,恰好裸露在夕阳最盛的地方,其上的龙纹似以金线绣成,在夕阳的照耀下折射出极为炫目的光芒,被正往此处细看的郭采凌见着。而同在一处的风乾柳只一味顾着逞口舌之利,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么明显的细节。
      郭采凌身患高风雀目症在江湖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郭采凌其人与棉月落在某些方面也确是迥异,郭采凌为人洒脱风流,崇尚孔孟之道,却又颇喜老庄之学,将自己的家世境况均一一告与江湖,无一隐瞒,饶是如此,江湖中人仍是对他极为忌惮,郭采凌自入江湖数年间,即便有无数软肋为人所知,敢来挑衅的人数仍是凤毛麟角。也许正是因为此人浅显简单得有如一张白纸,反而平添出一股凛凛于众人上的强者之气,虽不至令人望而生畏,却亦不是一般鼠辈能够企及的。
      而棉月落从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那一刻起,就无时无刻不在扮演着谜一样的角色。他的一切都是谜,没有人能够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已经掌握了棉月落的一切,饶是与之深交两年有余的十音长老,亦或是郭采凌,便是从小与之长大的风乾柳,对他的这位儿时的少主兼玩伴又有几分了解?有的人,他想方设法隐瞒有关自己的一切,是因为他害怕,因为自己身无长处,不得不故作神秘,企图保护自己,譬如那蜗牛,身不足以护己,只能时时刻刻驮着看似坚硬实则仍旧脆弱的壳,好比那些不学无术,武艺稀疏的人,最喜身佩光鲜耀眼的长剑。棉月落却不是这种人,他的神秘不是一种保护色,而已然成为了他的特点,是他性格的一部分,因为他已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任何庇护,行住坐卧,应机接物中自然而然蕴含着种种锋芒,只待有人挑衅,便可大张旗鼓地出鞘嗜血。
      任何人,只要他不是傻子,都不会轻易尝试挑衅自己没有丝毫把握赢得过的人。
      那一群御马疾驰而来的人在棉月落面前呈扇形排开,当中一人骑在一匹极为健硕的枣红色马上,紫袍金冠,眉目疏朗,气宇非凡,隐隐之中一缕帝王之气。他身旁八人一律着完全相同的黑色窄袖劲装,袖口皱褶中隐现银光,似以银质丝线绣上了什么东西,眼角一律刺着状若鲤鱼的黑色细纹,甚至连□□所骑之马也具是完全相同,唯一的区别便是在那眼角鲤鱼状纹路的鱼眼处各镶有一颗不同颜色的宝石做眼。最左最右的两个黑衣人手中各执着一柄大旗,旗上祥云翻滚,九条金色巨龙穿梭其中。
      风乾柳人已走至小道入口,此时转过身来,手中还抓着那根准备用来打草惊蛇的树枝。他瞪着舒展于暮色中的龙旗,好半响,才呐呐地道:“乖乖,九条龙,这人也忒大胆,居然敢冒充皇帝老子出游。”
      棉月落和郭采凌静静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已再清楚不过,如果说其他都可以造假的话,那么当中紫衣人身下所骑之马却是万万造不得假。虽时值冬日,但那马的身上仍沁出点点微汗。那汗是红色的。那正是西域月氏国年前进贡的汗血宝马,放眼国中,绝无仅有。
      那稳坐于宝马之上的人,无疑便是当朝庆熹帝。
      当朝庆熹帝可说是本朝自开国以来最为善战也最有作为的一代英主。他自十四岁登基以来,两年内便以雷霆手段除去妨碍其亲政的前朝权臣王见知,又软禁正值风华年纪,野心勃勃,一味想垂帘而政的生母李太后。王见知当时已是权倾朝野,人脉广布,却被尚未弱冠的庆熹帝以反间之计从内部挑拨,最终苍天大树也被瓦解,王见知野心未成,却落的个抄家灭族的下场,景况好不凄惨。庆熹帝小小年纪即有如此铁血手腕,待到他亲政弱冠后,更是内修政权,外抚夷狄,南安大理,北讨西夏,短短若干年内,便将一个原本风雨飘零,岌岌可危的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仿若铁桶一般牢固。不过再牢固的铁桶,只要是出自凡人之手,就必定不会是天衣无缝的,好比庆熹帝的治理下的这个国家,它也有缝隙,而且是一个不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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