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湿桥

6、戳穿

　　阿乾面容扭曲，其狰狞恐怖之态丝毫不亚于知晓自己身中奇毒却放弃解药时的王不留行。他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了，恶狠狠地揪着棉月落雪白柔腻的银狐围脖，挥起一只拳头，阴测测道：“老不死的，你方才一直在装晕？”
　　棉月落伸手挡开阿乾的拳头，无辜地笑笑：“这如何怪的了我？阿乾不是一个大智若愚的智者吗？我怎么知道智者居然会认为自己在内力尽失后可以用手刀伤人？”
　　阿乾双眼一瞪，竟被棉月落哽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呐呐道：“你不是……怎么……难道也是装的？”
　　棉月落眸光朝他略微一飘，纤纤素指向窗外遥遥一指，说道：“今夜难道不是满月之夜？”
　　阿乾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窗外，但见一轮颜色淡淡的满月孤独地悬在已经渐渐泛白的天际。“是。”他老老实实说。
　　“既如此，我的毒发可是装的？”
　　“......那……应该不是。”阿乾支吾道。
　　棉月落叹了口气，看着阿乾的目光充满了悲悯，似乎在看一个不久于人世的病人。“阿乾，”他幽幽说道，“看来这八年你也过得不是很好……是不是我娘逼你吃了什么毒药，竟使你智力退化的这么厉害……天是十五的天，可月亮却是十四的月亮啊。”
　　阿乾愣了半晌，猛地一拍脑门。自己怎么就忘了，虽然此时已是十五，但窗外的月亮却是凌晨太阳尚未升起前的月亮，当属昨日，棉月落所必须经历的一月一次的浩劫，当是自今晚开始。
　　“原来是这样……”阿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语气凶狠地朝棉月落吼道，“你他妈居然装疯卖傻地骗我！把我当猴耍很好玩吗？”想起刚才为护棉月落周全惊惧交加的场面，阿乾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还从未这样拼死拼活地做一件事，结果居然是在一出早已谋划好的戏里跑了个不知所云乱七八糟的龙套？
　　棉月落脸上现出几分歉然，却又被毫不掩饰的妩媚笑意掩盖，说道：“不装疯卖傻，怎么能让这假的‘王不留行’现出原形？阿乾你素来直来直往不擅掩饰心中所想，不连你一起骗，又怎么能真骗过这假王不留行？”
　　阿乾脖子一横。“本公子难道一点心机都没有？”
　　棉月落微微弯唇。“没有。”
　　阿乾气急败坏，拿眼狠狠瞪着棉月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阿落，这假的王不留行怎么办？”郭采凌肃手而立，淡淡问道。
　　妖冶的紫气一转，棉月落轻启朱唇，柔柔说道：“杀。”
　　郭采凌看着不安分地扭动身体，意图垂死挣扎的“王不留行”，眸中含着几分悲悯，似是不忍，却并未出言阻止棉月落。
　　“嘿嘿，”王不留行惊极反笑，“听说琴玦书生乃是天下第一大善人，最是见不得人死在自己眼前。如今却见死不救，嘿，什么知礼守义，什么江湖道义，全他妈的胡说八道！”
　　郭采凌温言道：“我与小棉公子虽只是点水之交，却知他行为处事自有深意。前辈，”他欠下身，端端正正地施了一礼，“我不出言相救，是因为没有必要，却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王不留行”面容惨淡，仰头长啸了一声，惹得窗外其他船只上的嫖客一阵叫骂。“罢罢罢，今日败在小棉公子手下，我毫无怨言，只是，”他目光炯炯，盯着浅笑雅然的棉月落，道：“能否请小棉公子告知，你是如何发现我是假的王不留行，究竟我的破绽在哪里？”
　　话音一落，船舱上其他人都神情专注地看着棉月落，等待他的回答。
　　棉月落温然一笑，三分妩媚，七分雅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王不留行。昨日我收到少林十音长老的飞鸽传书，真正的王不留行正在少林的婆娑阁中与主持方丈商议大事，又怎会跑到此处以此卑劣手段胁迫我交出长生诀？”
　　王不留行哑然。“那，你方才的装疯卖傻岂非多此一举？”他哑着声音道。
　　棉月落又是一笑。“因为我虽然知道你不是王不留行，却仍是不知你的真实身份。我有这么一个坏习惯，无论自己的对手在明在暗，一定要知道他的身份，否则，与一个不知所谓的甲乙丙丁过招，岂不是白白耗费力气的蠢事？”
　　阿乾神色鄙夷地斜了一眼棉月落，嘴里嘟囔了一句“怪癖”。一旁的杜若好奇地开口：“装疯卖傻……又如何能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棉月落向茶罏瞟了一眼，略带遗憾地摇摇头，“口渴的很，本想喝盏茶的。杜公子啊杜公子，你为什么要倒了它呢？”
　　杜若大吃一惊，脸上浮现几分茫然之色：“棉公子，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棉月落怜悯地看着他。“杜公子，你以为我忍着不说，地上这位也能忍着不拆穿你吗？又或许……”他饶有兴趣地将视线从“杜若”的脸转移至他的手上，“你比我更急着想要他的命？你倒了茶罏中的茶难道不是为了防止这假王不留行趁机服了‘锁情’的解药？还有啊，你看你看，你那左手上，金光闪闪的是什么？怎么比我的金棉针还要漂亮？”
　　一时间，阿乾、郭采凌、‘王不留行’的目光全集中在杜若的左手上，只见那手修长漂亮，却带点浅浅的灰色，使之看来显得有些阴森，破坏了本该有的美感。指缝间，几根细长的金针闪着光芒，针尖上一点艳丽的红，仿佛金色枝条上一朵桃花绽放，妖妖娆娆，煞是好看。
　　然而没有人的脸上现出欣赏的表情。人人都知道，这艳丽的金针乃是江湖中与棉月落金棉针并驾齐驱的一等一的凶险暗器“链血针”，只因为针上淬了赤练蛇的蛇毒，有损江湖道义，为江湖中人所不齿，并不像金棉针那样享有盛誉。
　　许久，郭采凌冷冷地说：“左毒公子西方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