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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疯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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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乾的母亲是棉月落的奶娘,是棉月落的母亲,魔神教大公主玉箫锦娘二十年前从昆仑山脚下救起的弃妇。那时弃妇抱着尚在襁褓中的阿乾,担当起了为两个孩子哺乳的任务。
少时的天真无邪,虽然是在阴影下的勉力为之,却也令人难忘。然而此时阿乾看到神色大变,一下从万人敬之畏之的小棉公子退回到如幼童一般的棉月落,已经早将那些或甜蜜或从容的往事抛到一边。他满脑子里只装了一句话——满月,毒发。
棉月落自小就是个药匣子,自出生似乎就总是抱着药罐不曾放下。他体质异于常人,时有气血亏损的病症,然而那些山参、党参等一系列补气易血的药材吃下后又会令他瞬间气血翻涌,血气直冲天灵,檀中几个大穴,每每几欲致命,需服食大量清冷的食物才能勉强压制暴沸的血液。棉月落十岁那年,棉月落的亲娘“玉箫锦娘”成贝锦给棉月落服了一种来自苗疆的毒蛊,自此棉月落不再有气血亏损的情况,却突然性情大变,由温驯谦和变得世故冷漠,举手投足间妖冶之气日盛,眸中也渐渐现出诡谲的紫色。而最让阿乾担心的还不止这些,自棉月落服食毒蛊,每到满月之时便会毒发一次,脱去毒蛊施加的锁链,退化为十年之前的智商。棉月落十岁服蛊,十二岁出走,至今远离家乡八年,所以此次毒发,当是退化为十岁的智商。
这边棉月落还是抓着阿乾不放手,嘴里不住嚷嚷着“是什么是什么礼物是什么。”阿乾冥思苦想解毒方法,或是能令他暂时恢复神智的方法。若是平时,任他爱怎么疯便怎么疯,至少这样的状态徒令见者心痛,对中毒之人倒不会有什么苦楚。然而此时却不是可以放任疯态的时候,王不留行因为知道受玉箫锦娘的利用而一时神魂时常,暂时无暇顾及其他,等到他神智清醒,发觉了棉月落的异常,难免不会再起歹念,欲将长生诀占为己有。自己和杜若都中了舒筋化骨散,内力几乎散尽,没有解药是万万聚不起来,连自保都无望,更不可能护得了孩童一般的棉月落周全。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无奈搜肠挂肚,竟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未得到,心中烦闷,便不耐烦地向身边的棉月落大吼出声:“老不死的,你烦不烦!”
棉月落愣了一下,清澈的双眸涌起了盈盈的水光,接着,一颗,两颗,然后是千颗万颗如珍珠般莹润的泪珠顺着精巧秀丽的脸颊往下滚落。“阿乾哥哥生气了。阿乾哥哥一生气就会说阿落是老不死的。阿落不老,阿落也不想死。”他一面说着,越说越伤心,泪水鼻涕一块儿流,狼狈的样子完全不似持则煮茶时的那般风姿隽雅,淡定从容。
阿乾心中一软,轻柔地用指腹将棉月落颊上的泪水拭去,小声安慰已哭得有些气喘的棉月落:“阿落不哭了,等会我让我娘给你端酥饼来。”
听到“酥饼”棉月落果然停止了哭声,破涕为笑道:“那要告诉奶娘,我要加多多的糖。”
阿乾苦笑,无奈道:“好,好,什么都依你。”
船舱内呈扇形排列在舱尾的十三只火盆已熄灭了将近一半,王不留行被周围骤降的气温冻得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刚刚清醒,便碰巧瞧见了棉月落撒娇,阿乾忙着诱哄的一幕,虽有一时迷惑,但毕竟是老江湖了,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咧开嘴角森森一笑,原本黯淡的世界仿佛一瞬间又明亮起来。听那个女人的语气,似乎笃定“长生诀”就在棉月落身上无疑,只消胁迫棉月落交出长生诀,既能长生不老,又能练成上乘的武功,就算被那个婊子骗了感情又何妨?感情这东西能当几斤几两?若真能得到长生诀,修得那天下人人觊觎的绝世武学,也算不虚此行了。此刻棉月落状若痴子,虽不知是何原因,但看情况他已是武功尽失无疑了,如此契机,若不能善加利用,就真是完完全全的傻子了。
“棉公子怎么啦?”王不留行阴阴一笑,对阿乾说道,“好像丧失心智了。”
阿乾浑身一震,暗暗叫糟,嘴上却是极为淡漠道:“不过是茶浓意醉,片刻便能醒来。”
他的解释在王不留行看来纯属强词夺理,完全不着边际。王不留行也不再理会什么,握紧手中竹棒使了个剑诀,夹杂深厚内力的剑光破空而来,乃是直冲阿乾天灵盖而来的凶狠一招。
阿乾知道王不留行必得等到棉月落交出长生诀时才会杀他,眼下棉月落暂时不会有什危险,只是自己,他试着想躲开王不留行的锋芒,无奈内力几近全失,身上又腻着一个完全不知道凶险已至的智商只有十岁的棉月落,饶是如何也无法逃脱那张绵密的剑气之网。他闭上眼睛,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杜若从初始就一直只是呆愣地看棉月落与阿乾仿佛闹剧一般令人不可置信的种种怪异行为,他反应素来不甚敏捷,已然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此刻突然感到一缕凛冽的剑气,又看到王不留行以鹰击长空之势朝着阿乾与棉月落扑去,不觉惊呼一声“不好!”想去阻止,已然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