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无谓之爱 ...
-
一抹寒光从邹萧迟温柔地动作着的手中激飞而出,直指庆熹帝,棉月落右手一翻,几枚细如牛毛的金针斜斜飞过,那几片几欲致庆熹帝死地的竹叶偏了方向,直直打在巨石上,剥落下几块碎石。邹萧迟瞪着庆熹帝,如鬼魅一般,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吼起来:“天杀的皇帝老儿!你害了师兄一生,现在又害他性命!我要……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哈哈哈哈!”她仰天狂笑,举止癫狂,似已迷了心智,低下头看着搂在怀中的尸体,嘴里不住地呐呐着“师兄,师兄,我们……回芝山去……一辈子不再下来了……”
十音长老食指朝着邹萧迟缓缓一指,以内力隔空点了她的几处穴道。邹萧迟安静下来,眼神迷茫,不一会儿,浓浓的哀伤浮现在她沈静姣好的面容上,不复满满的杀意,有的,只是作为一个女人失去挚爱时的无尽忧伤。十音长老合上双眼,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棉月落道:“长老对此有何看法?”十音长老淡淡道:“据老衲所知,紫宸八鲤,共有八位。”
“废话!”风乾柳嗤笑,眼前这老头,连皇帝都对他尊敬有加,尤其是棉月落。阿落这个人表面上一副温吞吞的无害的样子,骨子里却傲慢的很,绝计不会与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为伍。如此,莫非这老头就是常人所说的大智若愚?
棉月落点点头,道:“可是现在只发现一个。那么……”他眩惑的紫眸静静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一股凌厉的寒意,“剩下的七个呢?”十音长老道:“我已遣寺中十五名弟子入林寻找。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他的话音方落,便有一名年轻的僧人举着火把从林中奔跑而出。“师父。”那僧人神色慌张,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林中,林中,到处都是断臂残骸,血,都是血!”“诸位请随我来。”十音长老沉声道,向着林中大步流星地走去,步伐稳健有力,丝毫不像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阿落,”郭采凌向前一步,说道:“你们先去,我留下来照顾邹姑娘。”风乾柳哈的一声大笑,道:“照顾她?我告诉你,就算她疯了,武功也一定不会在你之下,这丫头,不,这女人又凶狠,又刁蛮,我怎么瞧不出来她哪里需要你照顾?”郭采凌眉间一缕难以揣度的情绪,轻声道:“她毕竟是个女子……”
棉月落含笑点点头,道:“琴玦患有高风雀目之症,林中幽黑,进林确实不便,琴玦留下,有我们在,陛下不必担心受歹人所害。”庆熹帝闻言点头,眉间紧蹙,脸色阴沉,想来还在为湛泸的死而耿耿于怀。
几人进入林中。月色越发昏暗,细碎的雪花胡乱飘洒,落在脸上,立即化成冰冷入骨的雪水。郭采凌走近邹萧迟,道:“邹姑娘。”邹萧迟抬眼,古怪一笑,声音萧瑟冰冷,丝毫不亚于这雪水,“你不要过来。”郭采凌立住身形,水绿罩衫静静舞动。“我知道你心中愁苦。”他说,眉宇间横亘着一抹淡淡的忧愁,“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八九。你……要节哀。”邹萧迟冷笑道:“我的事,从来不需要别人管。”“郭采凌道:“是不需要,还是根本就不值得?”邹萧迟棕黑色的瞳孔骤然缩紧,整个人仿佛闲置已久的箭突然被扣在了绷紧的弦上,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郭采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继续温言道:“也许你曾经记得我,后来却忘记了,也许你根本就不曾记得生命中有我这个人存在过。可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淡淡笑道,“你一直都在我这里。第一次见你,也是唯一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孩子,我也是。你的天真机敏,我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忘记。”邹萧迟看着他,一缕疑惑瞬息而过。“我不认识你。”她说,“你认错人了。”
“我知道。”郭采凌淡淡一笑,道,“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的眼神始终有着疏离和淡漠,有这种眼神的人,寂寞,却不甘寂寞,他们会像飞蛾扑火一般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人,永远只为他爱的人存在。可惜的是,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灵魂迥异,也许就注定一辈子殊途。”邹萧迟凝眉望着眼前风姿隽雅的男人,道:“你问过我红笺仙子是我什么人。”郭采凌道:“红笺仙子是你的姑姑,而我,岳无倦是我的生身父亲。”邹萧迟秀眉轻挑,道:“你姓郭,不姓岳。”郭采凌笑道:“当年父亲因为躲避红笺仙子的追杀,携我娘四处奔逃,将一岁大的我过继给他在江南的好友郭百渊。我在江南长大,到了十五岁,才知道自己原来不姓郭。”邹萧迟冷冷看着他,心中划过一丝怜悯。当年郭百渊死的时候,将郭家在江南的一切财产尽悉交予资质平庸的庶出子,给郭采凌的不过一匹马,几箱书而已。郭采凌冠着郭家嫡长子的名号,并且年纪轻轻就已名噪江南,江湖上多数人因此对郭百渊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一时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看来,郭百渊虽为人豁达,却终究不是能容万物的大肚弥勒,不论郭采凌多么的优秀,血统永远是最扰乱人心的东西。将财产给了郭采凌,就等于将财产拱手给了一个外人,郭百渊何等精明,自然不会做出此等愚蠢至极的事情。
人前风光无限的郭采凌,在江南郭家的这么多年,日子却不一定向外人想象的那样舒心惬意。邹萧迟觉得自己开始有些同情这个一贯以温文示人的男人了。
“我姑姑杀了你父母,所以你来找我报仇?”邹萧迟眼底冰冷凛冽,嘴角勾起一缕不羁的笑。郭采凌微笑地摇头,眼神很温和,柔软得像一朵浮云,“我只想照顾你,从十三年前寒鸦渡口见着你,这个念头已经追随了我十三年。”
邹萧迟冷冷笑了一声,道:“世人常说脸尖耳薄的人最是薄情,看样子你倒是个例外?”
郭采凌笑道:“姑娘不也是如此?”、
邹萧迟嘴角一抹笑意,无害的,甚至是带有一丝温情的笑意。“若是早些年,或许我会当你为知音。只是,”她静静道,“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如果……师兄死了,我便死了。”
郭采凌道:“你很爱他?”邹萧迟微笑,眼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很爱,或许,比你对我的爱还要多。”郭采凌唇角微翘,轻轻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会殉情。”
邹萧迟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中冰冷的尸体,声音亦是冰冷非常:“我还要为师兄报仇,师兄一生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绝不会允许杀他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我说你这女人是真傻了吧?光明磊落?嫉恶如仇?说的是你手上那块冰坨子?你没看见他眼角那玩意儿?紫宸八鲤!专跟江湖作对的狗皇帝的首席禁卫军!你不知道?天下没有比他更坏的坏蛋了!”风乾柳大步流星地从林中走来,神采飞扬,一脸的兴奋和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