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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中毒 ...

  •   棉月落看着他眼中瞳孔瞬间的收缩,轻启朱唇,露齿一笑:“许是我记错了,阁下请便。”
      沈碧云不再说话,身形一晃再晃,已追上前面的七人。八人在繁茂翠绿的枝叶中一路穿梭而上,向八个不同的方向搜寻,竟无一人留下保护庆熹帝,而庆熹帝看着他们离开,也并没有丝毫不悦之色。若是棉月落对皇帝起了杀意,就算八人联手也未必阻止的了棉月落。这在庆熹帝与八鲤中已是心照不宣,如此,八人同去巡山,倒提高了效率。
      风乾柳愣愣地看着沈碧云不算瘦小的身影瞬时在眼前消失殆尽,仿佛一摸黑烟从眼前拂过,错愕道:“这……这是什么轻功?”
      棉月落浅浅一笑,嘴角的梨涡隐隐浮现,他的面容圆润稍尖,五官精致秀巧,这一笑笑出三分雅韵,七分妩媚,更有几分稚子的天真憨顽之态,饶是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庆熹帝见了也不禁失神片刻。“此种武功名唤“千步叠”,并非是中原本土的武功,乃是传自海外岛国东瀛。此种武功极难速成,要习得熟练,共需九年光阴,第一二年每日寅时午时各跑十里,且两年内不得洗浴,第三年双腿各缚十斤重物同样于每日寅时午时奔跑十里。到得第四年,练习于深四尺的坑内跳出,往后每隔一年将坑加深一尺,到得第九年,就基本习成了。”
      风乾柳鼻尖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显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棉月落的话。“老不死的,没想到几年没见,你不仅武功长进不少,连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与日俱增嘛。”他搓了搓鼻子,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懒洋洋地道,“两年内不得洗澡?我看那人不是被累死的,而是被自己给活活熏死的……呜呼哀哉,天下万千死法,倒没有一个能比这种来的悲惨。还有啊,啊嚏!……从四尺开始,每年加一尺,那么到了你说的第九年就是九尺,在窄坑中无法使用轻功,如此,我看除了天上的神仙,没有人能够跳的上去。”
      棉月落微笑道:“你不信我?”
      风乾柳哈哈大笑,顺便又打了一个喷嚏,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要信你的这些鬼话,我就是猪神转世!”
      “倒也不是没可能……”一旁冷眼旁观的庆熹帝突然开口,风乾柳不禁缩了缩脖子,“如果这人内力已经雄厚道一定境界的话…….以朕的了解,湛泸的内力固然浑厚,但尚未到此至纯境界。”
      “湛泸,”郭采凌的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道,“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湛泸,天下仁义之剑,陛下博古通今,以名剑命名八鲤,当真是再合适不过。”
      风乾柳短促地嘘了一声,表达自己对郭采凌方才大拍马屁的行为的不满。庆熹帝面色不变,仍是一脸漠然,看不出丝毫情绪。郭采凌皱了皱眉,却不是为了风乾柳的嘲讽,他虽然平日里为人温和随意,彬彬有礼,看来极谙孔孟之道,实则向来行事独来独往,只随着自己认定的标准,丝毫不顾忌他人的眼光,方才这一皱眉,只是为了心中的一些难解疑云。“阿落,咳咳,”他以袖掩口,轻咳了一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空气突然有些奇怪?”
      棉月落手持缰绳俯下身,润泽的朱唇贴着马高耸的耳朵,柔柔地呵了一口气,似笑非笑道:“马儿啊,我看你脚步有些乱了哟,方才我们才休息过的。我早告诉过你,我的身边可不需要无用的东西,你这个样子,我真恨不得一针杀了你呢。”
      那马耳尖一动,突然前蹄腾空,竟似发疯一般原地不停抽踢弹跳,像是不顾一切要将身上之人摔下马来。郭采凌与风乾柳见到此种场面,俱是大惊失色,连声吼道:“小心!”
      棉月落回过眸来,竟是柔美动人地一笑,身上的白衣已然徐徐飘起,宛若一朵荡漾在水中的睡莲,衣上的银色暗纹流光飞舞,借着初生的月光,庆熹帝辨得那些暗纹乃是以极细的纯银丝绣成的一首诗——唐代张继的《枫桥夜泊》。他想起棉月落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说自己是“月落乌啼霜满天”的“月落”,如此看来,此人的父母也许是十分中意张继的这首名诗吧。
      棉月落在那马上腾身而起,于空中轻轻打了个旋,恍若羽绒轻盈浮动。一件什么东西倏忽一下晃过众人的眼睛,在空中展成一片雪白,随即飘飘然铺落在地上,棉月落一手之支腮,优雅怡然地卧于其上,另一只手随意一挥,几抹金色的光芒激飞而出,只听几声微不可闻的“噗”声,所有的马俱已翻倒在地,口吐白沫,其状惨不忍睹。
      郭采凌早在棉月落金针飞出的时候便已从马上腾身跃下,虽是意料之外的紧急行为,却仍是风流洒脱,姿容怡怡,丝毫不辜负他尔雅的美名。庆熹帝虽武功不及郭采凌,却也是师从名家,根基不弱,只一运力,便从马上翻身而下,退出数丈。他以袖掩口,紧皱着眉,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随着他一路从京都奔波而来的大宛马倒在黄色的尘土中,双眼大睁,四肢僵直,无疑已经断气。
      “阿落。”郭采凌理了理方才被风吹乱于眼前的发丝,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宛马,淡淡笑道:“你杀了陛下的宝马,可有把握还得起?”风乾柳对着满地的尸体目瞪口呆,骂道:“老不死的,你是不是真的又发病了,怎么净做这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事?”
      棉月落一手托腮,手肘至于白布之上,呈释迦摩尼吉祥卧状,另一只手,那只方才以惊人的力道同时朝不同方向发出十数枚金针暗器的手,此时兀自抚摸着颈前松软滑腻的银狐围脖,其姿态慵懒,好一派惬意舒心的场景。“那些马中了毒,不杀它们,就只好等着被它们踩死,”他说,笑容明媚,恍若烟花三月的暖阳,眸中却是紫气愈甚,流光婉转,唇角的笑容也愈发意味深长起来。“该中毒的都已中毒了,林中之人,请现身吧。”
      他的话音未落,郭采凌,风乾柳以及庆熹帝三人已将视线转向了方才八鲤离去的那片树林。此时天色已漆黑如墨,林中树木高矮参差不齐,横生枝条,偶尔一声鸟叫,竟是夜枭极其不祥的悲号。众人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看了一会,除了不时有动物发出的古怪声音,林中一片安宁,甚至连一丝能拂动树枝的风也没有。“老不死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风乾柳眉毛倒竖,苦着一张脸说,“从昨天一路走到现在连饭都好好吃过一餐,我现在早就饿的前胸后背贴成薄饼了,拜托你行行好,不要再捉弄我,这里哪来的人?就算是有,也不就是那几个黑呼呼冷冰冰的家伙。喂喂喂,姓郭的,你那里还有没有吉祥饼剩下,我要吃。”
      郭采凌好心地答道:“已经吃完了,不过如果你饿的话,可以喝点水,还是有水剩下的。”
      风乾柳摆摆手,在黑暗中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不必了,我喝西北风就好。”
      棉月落温温地笑了起来,说:“你不是嫌吉祥饼味道不够咸,烤的不够酥脆,里面又没有肉,做饼的老板娘名字土,长的还不够好看,害怕吃了那饼会腹泻三天三夜,口吐白沫而死吗”慵懒甜糯的声线里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戏谑。
      风乾柳脸一红,觑了一眼一旁的庆熹帝,无奈夜色太浓,看不清庆熹帝的表情。他尴尬地轻咳一声,呐呐地不满道:“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你也忒不讲情面。”
      露华浓重,雾气淡淡地弥漫开来,天上星云惨淡,几朵乌云将月亮完全遮蔽,只在云边镀上一圈淡淡的微芒。一缕微风掠过,携来阵阵寒意,众人具是瑟缩了一下。树林里的几颗翠竹极高极长,顶端枝叶茂密,略朝一边弯下,此时轻轻抖了一抖,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破空而出,与空气摩擦发出“嗖”的声响,直奔侧卧地上的棉月落而来。棉月落微微眯起眼,唇角翘起,抚摸银狐围脖的手轻轻上摆,在空中扬起一道铿然的弧度,一条白练从繁复绵长的广袖中骤然激飞而出,“刷”的一声朝着黑暗中飞去,只闻“哧嚓”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破碎,却又不是四分五裂的惨状,反倒像是规规整整地从一边划入,另一边划出,将其一分为二。
      “邹姑娘,既然竹叶已然现身,你又在何处躲些什么?”棉月落姿态依旧慵懒散漫,声音却是陡然合入一丝肃然。
      那几朵方才遮蔽了月亮的乌云幻化了数种姿态,此时尽数离之而去,借着惨淡的月光,风乾柳上前一步,发现暗黄的地上躺着两片碧绿的竹叶,亦不如说是一片竹叶一分为二的残骸。“竹叶?暗器?”他不禁奇道,“什么人这么神奇,有这种拈花粘叶既能伤人的本事?”
      “神奇的不是我,是他。”黑黢黢的树林里鬼魅般飘来一个身影,在几根树枝上蜻蜓点水般轻轻踏过,如落花似飘雪,落地无声。“小棉公子,”来人向着棉月落踏出一步,冷冷道:“你为何没中毒?”
      饶是穿着从昆仑带来的驼绒雪衣,风乾柳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只觉脊背上一溜冰凌结过,心脏也像是刚从冷水中浸了一番。他从未听见过这么冷酷的声音,一丝一丝泛着凄苦的冷酷就像夏日冰窖中取出的冰块散出的冷冷气息一般清晰可觉,蛇一般疯狂缠上听者的五脏六腑,令人痛苦难忍,几欲窒息。
      更要命的是,说话的,分明是个女人。女人啊,风乾柳想起吉祥烧饼店那个长的不怎样,却着实够泼辣的老板娘,不禁一阵苦笑,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除了洪水猛兽,还有什么比得上女人这种奇异地的生物?惹着谁,也千万别惹女人,尤其是像眼前这个明显不是一般女人的女人。“阿落,莫非是你的旧情人来寻仇了?”风乾柳话一出口,便立马暗叫不妙,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眼前这个女人,可绝对不是好惹的主,看来自己这回真要栽在自己这张毫无遮拦的嘴上了。
      那女子骨骼纤细,身材颇为娇小,脸上蒙着黑纱,一身黑衣,只在腰间缠一根素白的绸缎,柔柔垂下,一角以丝线寥寥勾勒几笔,状如竹叶,却又略显虚浮潦草,凌乱随意,像是仓促而成。听得风乾柳的胡言乱语,她微微动了动晶亮的眸子,纤纤十指略一翻,几片碧绿的竹叶倏而现于手中,又倏而消失不见。郭采凌的眼神不好,听力却比一般人要强上数倍有余,早已听见不知是何物带着一缕清香从自己身边破空而过,直奔身后的风乾柳而去,隐隐之中竟是金属与空气相接般的“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风乾柳避闪不及,被迫一个侧身,手中一只晶莹碧绿的物事舞成一片棍花,硬生生挡了一下,谁料那几片竹叶竟未被绵密的棍花打飞,却是“铮”的一声堪堪嵌入。风乾柳停下手中动作看时,那三片竹叶规规整整,尽悉嵌入一根碧绿的竹棒中一寸有余。那根竹棒本是空木道人假扮丐帮帮主王不留行所用,虽不及真的打狗棒质地坚硬,其玉质却也不俗,这几片柔软竹叶要想嵌入玉石之中,其上所含内力可想而知。风乾柳逃过一劫,擦着额前的冷汗,道:“好刁蛮可怕的女子,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怎么下手这么狠毒。”
      庆熹帝微微露出笑容,道:“你这姑娘却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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