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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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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淞山下,宋泠步履平稳地走着。阮笙死了,死在她手里。心中并无波澜,任务失败,清理门户,理所应当。
前方几步开外,乱草丛中,赫然倒卧着一个男子。一身玄黑锦袍,金线勾勒出繁复的团窠纹样,绣工精湛,昭示着主人身份非凡。
宋泠脚步微顿,目光掠过他身上几处明显的伤口,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里只有几样寻常集市买来的金创药,对付这等重伤无异于杯水车薪。她刚采药归来,此刻倒有些多余。这张脸确实俊朗非凡,但生或死,与她何干?
她漠然转身,继续前行。走出十几步,却又停下。视线落回原处,地上一点反光刺入眼帘。她折返几步,俯身拾起。
是一块腰牌。样式古朴,青黑底色,中央刻着独特的蓝色印记——空刃组织的暗卫令牌。三阶。这个级别的暗卫,通常只潜伏在皇宫深处,怎会出现在这荒僻山脚?从他身上掉落的?
她走回男子身边,重新审视。这身华贵的装束……三阶暗卫?潜伏宫中?逻辑上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宋泠蹲下身,伸出两指,冰冷地探向男子鼻端。气息微弱,几不可闻,但尚未断绝。她抬眼望了望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能从那种地方摔下来还有口气,命是真硬。
略一沉吟,宋泠伸手架住男子腋下,将他沉重的上半身拖起,费力地挪到最近一棵粗壮的树下,让他靠稳。皇宫里的暗卫如今由谁掌控,她并不清楚。但一个三阶暗卫,总归有些价值。若能救活,或许……能成为一枚可用的棋子。
她绕到男子背后,隔着衣料,修长的手指在他脊背上缓缓按压探查。后背至少有两处骨折错位。她凝神静气,一手稳稳抵住伤处上方,另一手骤然发力向下推压,同时回拽!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正骨,师父教的,手法精准。
做完这一切,宋泠再次弯腰,将男子沉重的身躯背起。对她而言,这重量远不及空刃训练场上的残酷磨砺。她步履沉稳地走向山脚附近那间属于她的、空旷冷清的屋子。
说是家,不过是个栖身之所。宋泠将人安置在唯一的硬板床上。手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她用随身带的布条做了最简陋的包扎。这远远不够,还得去找些能用的草药。刚才下山匆忙,忘了留意。
她重返渝淞山脚附近。刚靠近一处缓坡,便见两名黑衣人正警觉地四处搜寻,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草丛和石缝。宋泠身形一闪,隐入一棵粗壮的古树之后。
那两人腰间,都悬着空刃的木牌。距离稍远,辨不清具体阶位,但多半是来搜寻她背上那个人的。空刃的规矩她很清楚:暗卫失手,死了便如尘土;若侥幸活着,自会设法归队。组织极少会派人出来寻找。如今竟来了两人……这意味着什么?要么是那人背叛了组织,正被追捕;要么……便是此人在暗卫中地位特殊,甚至能调动人手。
无论是哪种情况,此刻现身,都百害而无一利。宋泠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树影之中。暴露身份毫无必要。
宋泠悄无声息地离开,采了些止血的草药便返回了小屋。
天色渐沉,暮霭如薄纱笼罩四野。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男子仍无知无觉地躺在唯一的硬板床上。她解开简陋的包扎,仔细敷上新采的草药,重新包扎妥当。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床边,目光落在男子脆弱的脖颈上。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冰冷的匕首——此刻杀他,易如反掌。一丝难以言喻的悔意悄然漫上心头,救他,或许真是个麻烦。
她走到窗边,推开陈旧的窗棂。清冷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入,在地面拖出一条狭长的光带。她轻盈地坐上窗台,抱膝望着天际那轮浑圆的银盘。月华皎洁,刺痛了某些深埋的记忆。很小的时候,父亲曾指着同样圆满的月亮说,这是团圆的日子,一家人该围坐分食甜蜜的月饼。后来,母亲的病榻带走了所有的甜,也带走了那个叫做“家”的地方。中秋、月饼,连同那点微末的暖意,都成了遥远的符号。如今,只有这无边的冷月,映照着同样冰冷的、孑然一身的她。不知何时,疲惫的眼睑垂下,她竟靠着窗框沉沉睡去。
晨曦微露,光线穿透窗纸,恰好落在男子紧闭的眼睫上。那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如同蝶翼挣扎着破茧,终于缓缓掀开,露出一双带着茫然和痛楚的眸子。
……他没死?
意识回笼的瞬间是剧烈的疼痛,仿佛全身骨骼都被碾碎重组。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打量四周:房间不大,陈设简陋。床尾垂着一幅褪色的旧帘,右手边是一方蒙尘的梳妆镜。再往前……窗台上,坐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深蓝布裙,衣料普通,但领口和袖口处精心绣着的缠枝暗纹,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清冷雅致。晨光勾勒出她白皙的侧脸,鼻梁高挺,线条利落,整张脸却像覆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霜,冷冽得如同雪域冰莲。他一时竟看得怔住,连疼痛都忘了些许。
“醒了?”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目光如冰棱般直刺过来。方才只是在闭目养神。
“嗯……”他下意识想撑起身,剧痛却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
“不想死就老实躺着。”她利落地从窗台跃下,落地无声。
萧亦咬牙,强忍着撕裂般的痛楚,硬是半撑起了身体。他紧盯着她,试图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分辨出意图,最终选择了沉默的警惕。“你……是什么人?”他声音嘶哑地问。见她没有回答,反而一步步走近,那无声的步伐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他的心也一点点悬起。
下一瞬一把锋利的匕首快如闪电,冰冷的刀尖精准地抵住了他的下颌。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哎!这位……女侠!”萧亦呼吸一窒,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强作镇定地试图抬手去推那刀,“有话……好商量……”
他指尖刚触到刀身,那匕首却陡然翻,刀背瞬间变为森然的刀刃,紧紧贴着他颈侧的皮肤,只要轻轻一划……
宋泠微微俯身,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他眼中瞬间放大的惊惶和竭力维持的镇定。那混杂着恐惧与强撑的表情,在她看来颇有意思。
萧亦被迫微微低头,喉结紧张地滚动着,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冰冷面容。宋泠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在这被刀锋抵住咽喉的绝境里,这个笑容,绝不是什么慈悲的预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块青黑色的木牌悬在他眼前。"认不认识这个?"宋泠的声音比刀锋更冷。
萧亦眯起眼,木牌在视线里模糊晃动。"……"他故意拖长音调,"你拿太远了,我看不清。"
宋泠闻言,非但没有凑近,反而将木牌又往后移了半寸。"现在,看仔细。"
"这位女侠,"萧亦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怎么专心看?"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推开抵在下颌的利刃。
刀锋缓缓下移,最终指向地面,但宋泠的手指仍紧扣刀柄,随时可以再度暴起。木牌被随意扔在他胸口,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现在,可以说了?"她转身走向桌边倒水,背影看似放松,实则每块肌肉都绷紧如弓弦。
萧亦嫌弃地拍开那块沾血的木牌,用拇指和食指拈起,像捏着什么脏东西。"这丑东西?"他皱眉端详,"怎么可能是我的。"说罢毫不客气地丢到床尾。她到底希望他认还是不认?这女人脾气阴晴不定,动不动就亮刀子……莫非是来寻仇的?
背后传来茶杯轻磕桌面的声响。宋泠不知何时已转回身,眼神如冰锥般刺来。"说实话。"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若千钧。
"真不认识。"萧亦摊手,一脸无辜。
"名字。父母。住处。"宋泠一字一顿,每个词都像在审讯。
萧亦暗自盘算:太子名号天下皆知;父母?总不能直言是当朝帝后;住处?皇宫二字出口怕是要血溅当场。他故作沉思状:"嗯……我叫商明。妻子名唤苏苏,我们……"
"你们三生三世,情深不悔?"宋泠突然截断他的话,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你看过这个话本?"萧亦故作惊讶地干笑两声。寒光一闪,刀刃已横在他心口。"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
"在我面前,"宋泠俯身逼近,吐息如霜,"最后说一次,实话。"
萧亦喉结滚动,冷汗浸透后背衣料。他忽然抬手推开刀刃,绽开一个灿烂笑容:"开个玩笑嘛!其实我叫薛济,家父在朝为官,我现任大理寺少卿。"说完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细微反应。
出乎意料,刀锋没有再度逼近。宋泠只是深深望进他眼底,仿佛要剜出所有谎言。半晌,她突然转身斟茶,青瓷茶盏在桌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萧亦悄悄舒了口气。宋泠将茶推至桌沿,热气袅袅上升。"继续。"
继续?萧亦眼珠一转,薛济那家伙的底细他倒背如流。"一岁能诵诗,两岁习武,七岁剑术小成,十五岁执掌大理寺,十六岁……"
"我没问这些。"宋泠冷声打断。
"那……"萧亦眨眨眼,"年方十七,身高七尺六寸,尚未婚配……"他忽然压低声音,像分享什么秘密般补充道:"应该还能再长点儿。"
茶盏突然重重顿在桌面。宋泠的手指按在杯沿,骨节发白。
“嘶啦——”
寒光一闪,匕首精准地刺穿萧亦肩头的衣料,削下半幅袖子,冰冷的刀尖险险擦过皮肤。
“我问你,”宋泠的声音毫无温度,“如何从崖上坠落的?”
萧亦习以为常般将被割裂的衣襟拢了拢,遮住裸露的肩膀,语气漫不经心:“查案太多,仇家寻上门,被逼到崖边……失足呗。”他嘴里小声嘀咕着,带着明显的抱怨,“都说了别动不动就动刀啊……这料子贵着呢……”
宋泠没理会他的嘟囔,伸手探了探桌上的茶杯壁。温度刚好。她端起杯子,走到床边,没什么表情地递过去:“不想渴死就喝了。”
萧亦接过,皱着鼻子闻了闻,一股草药混合茶叶的苦味直冲脑门。“我不爱喝茶。”他作势要放回床边小几。
宋泠以为他拿稳了,便松了手。
“啪嚓——!”
茶杯脱手,滚烫的茶水大半泼在萧亦大腿上,瓷杯碎裂在地。
“嘶!”萧亦被烫得倒抽一口冷气。
宋泠动作一顿,几乎是本能地低斥了一句:“你手断了吗?”她迅速转身取了块干净布巾,带着几分不耐烦,弯腰去擦拭他衣袍上迅速洇开的水渍。
布巾从湿透的下摆向上移动,掠过膝盖,直到接近大腿根部……
萧亦身体猛地一僵,声音都变了调:“你擦哪儿呢?!”
宋泠动作瞬间停滞,循着他古怪的眼神低头,目光触及那尴尬的位置,像被烫到般飞快收回。她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红晕,强作镇定地将布巾塞进他手里,声音绷紧:“自己擦。”
萧亦看着她难得一见的窘迫,低低地嗤笑一声,觉得这模样竟有几分……有趣?他接过布巾,随意地按在湿透的地方吸了吸,动作敷衍,衣袍上依旧一片狼藉的水痕。
宋泠蹙眉,下意识伸出手想试试布料干湿——
“别碰,”萧亦飞快地挥开她的手,语气带着刻意的嫌弃,“脏。”
“你嫌我脏?”宋泠眉峰一挑,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不然呢?萧亦对上她冰冷的视线,心头一跳,立刻改口:“……没有,我脏。”他指了指自己狼狈的样子,“这一身血污泥泞。”
“那便去洗。”宋泠收回手,语气不容置疑。
“你有没有搞错?”萧亦指着自己动弹一下都疼的身体,“我这样,怎么洗?”
“不然要我帮你洗?”宋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萧亦噎住了。他沉默几秒,挣扎着撑起身体,试图下床,动作牵扯到伤口。“算了……我怕你趁机占我便宜。”他嘟囔着,扶着床沿,一瘸一拐地朝着宋泠刚才指过的里间方向挪去,留下一个倔强又狼狈的背影。
“你没有换洗衣物。”宋泠在他身后提醒,声音不大,却清晰。
萧亦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带着点破罐破摔的腔调从里间门口飘来:“没关系啊。不穿也行。”
宋泠盯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去买。”
浴室内水汽氤氲,模糊了轮廓。萧亦慵懒地倚在池边,水珠沿着紧实的肌理滑落。他忽有所感,抬眸,正撞见池边蹲着的宋泠。
“你偷看我洗澡?”他眉峰微挑,带着一丝戏谑,身体却下意识退开些许。
宋泠面无表情:“叫你半天没应,以为淹死了。”目光却在他脸上短暂停留——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水雾凝结在长睫,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清亮,唇色因水汽蒸腾而显出一种不自然的嫣红。
“好看么?”萧亦忽地支起手臂,好整以暇地回望她,水珠从臂膀滚落。
宋泠迅速移开视线,语气生硬:“说了,不是有意的。”
萧亦不语,只是用那双浸了水的眸子,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直直锁着她。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温泉的余温,烫得宋泠心头莫名一跳。
她霍然起身,强作镇定:“听见没有?”
“哦。”萧亦终于应声,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听见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水汽的微哑,目光扫过自己身上未愈的伤处,“就算你是故意的,反正伤成这样,你要真想做点什么,我也拦不住。”
“闭嘴!”宋泠冷斥一声,将手中抓着的衣物用力掷在他旁边的矮凳上,转身疾步而出,门被摔得震天响。
“生气了?”萧亦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明显的笑意,“喂!伤员还饿着呢!晚上吃什么啊?哎——!”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萧亦低笑出声,水波轻漾。啧,气性不小。
待他收拾妥当走出浴室,暮色已沉。
屋内空无一人。推开房门,凉风裹挟着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眼前景象令他微怔:一条宽阔的石板走廊连接着两侧长长的青石阶梯,阶梯两旁,各色奇花异卉在暮光中铺陈开去,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这哪里是寻常山居?分明透着不显山露水的豪奢。
他信步走下阶梯,踏入这片花海。不远处的花丛中央,一座精巧的圆亭静静伫立,浅色的纱帘随风轻舞。帘幕之后,隐约可见一个清冷的身影。
萧亦径直上前,随手撩开纱帘。
亭中仅一石桌,几张石凳。宋泠静坐其中,侧影融在暮色里。
“啧,”萧亦大剌剌在她身侧石凳坐下,自顾自拎起桌上的陶壶倒了杯凉茶,“你们这种人,是不是都爱玩这种‘对月独酌’的忧郁把戏?”
“还以为像你这种——”萧亦的调侃刚起头。
宋泠倏然抬眸,视线如冰锥般钉在他脸上,带着无声的警告。
“……你这种,”萧亦被那目光刺得一顿,舌头打了个转,硬生生拐了个弯,“……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女子,总该跟话本子无缘吧?”他试图用玩笑掩饰方才的失言,出口的每个字却都像在薄冰上试探。
宋泠垂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微凉的杯沿。或许是被这毫无目的的闲谈侵蚀了防备,或许只是太久没有过不需要算计生死的交谈。在空刃,她“照料”过的人,结局只有两种:已死,或将死。轻松?那是比剧毒更陌生的东西。
片刻沉寂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而清晰:“……看过一些。”目光重新投向亭外沉沉的暮色,仿佛那里真藏着他描绘过的星子。
萧亦微怔,没料到她会接话。他顺着这丝缝隙追问:“现在不看了?”
“没意义。”回答几乎是本能,像训练有素的反射。
“怎么没意义?!”萧亦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拔高,“看过就是意义,看话本不就图个乐子?”他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他缓了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寻。“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桩桩件件都得有意义的事。”
“……你爹娘管你看这些么?”宋泠问他。
“知道。”
“他们……不拦着?”
“……”萧亦沉默一瞬,声音淡了些,“习惯了。很小的时候,是薛……朋友带着看的。”
“小时候?”宋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落在他此刻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你小时候……是何模样?”
萧亦咧嘴一笑,带着点自得的自信:“那还用说?自然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我跟你说……”
几点流萤悄然飘过亭角。宋泠端起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开。耳边是他絮絮叨叨的声音,描绘着遥远而鲜活的童年景象。她竟没有打断。
在空刃的樊笼里长大,外人不过是任务名单上的名字或待清理的障碍。自有记忆起,生命便被切割成冰冷的指令和更冷的训练,十五岁执刃,至今未败。听人讲无关生死的闲话,这是第一次。
木屋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流淌。萧亦的伤在宋泠那些不知名却效果显著的草药和冷面督促下,好得飞快。他闲不住,那张嘴更是闲不住。
“林姑娘,你这木屋建得颇有巧思,就是这厨艺……啧,有待商榷啊。”萧亦捏着鼻子,用筷子嫌弃地拨弄着碗里黑乎乎的、据说是“药膳”的糊状物。
宋泠眼皮都没抬,自顾自擦拭着她的短刃,寒光映着她清冷的侧脸:“不吃就饿着。”
“别啊!”萧亦立刻换了表情,“伤员需要营养,你看我这玉树临风的脸都饿瘦了,多影响市容。要不……我教你做点好吃的?”他跃跃欲试,忘了自己是个“重伤未愈”的人。
宋泠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你离厨房远点”。
萧亦才没再追问。
这些天吵闹的日常,竟意外地冲淡了木屋里惯有的孤寂冷清。
几日后一个傍晚,一只不起眼的灰雀扑棱棱落在窗棂上。宋泠眼神一凝,迅速取下鸟儿腿上的细小竹管,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冰冷的字:
「目标:平阳郡主。地点:淞山。时限:三日之后。」
平阳郡主?宋泠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信纸上划过。音城皇室中人……这任务风险极高。她迅速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凝重。
“喂,宋姑娘,晚上吃什么?我今天找到些新鲜的……”萧亦兴冲冲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几颗刚摘的野果,话未说完,就敏锐地捕捉到宋泠身上一闪而逝的肃杀之气,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糊味。他脚步顿住,目光扫过窗边那点未散尽的灰烬。
“没什么。”宋泠语气平淡,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转身走向药柜,“果子放下,我配副药给你换。”
萧亦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放下果子,没再追问,但嬉皮笑脸的神情收敛了几分。“哦,好。”他应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宋泠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接下来的两天,宋泠明显忙碌起来。她沉默的时间更多,眼神偶尔放空,似乎在反复推演着什么。
萧亦看在眼里,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越来越重。他尝试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
“林姑娘,今晚月色好,适合对酌……呃,对茶也行啊?”
“宋姑娘,我给你讲个新看的话本故事?保证比上次那个精彩。”
“宋姑娘……”
回应他的,常常是宋泠心不在焉的“嗯”,或者干脆是无声的沉默。一次,他故意在她整理地图时凑过去,指着淞山一处标记,随意问道:“你喜欢这地方?”
宋泠猛地合上地图,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抬眼看他时,眼神锐利如刀:“好奇心太重,容易短命。”
萧亦被她眼中瞬间迸发的冷意慑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不问不问。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整天神神秘秘的……”他嘟囔着,讪讪地退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讨厌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更讨厌她身上那股越来越浓的、仿佛随时会抽身离去的疏离感。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