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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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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澄刚传令备马,萧亦忽然轻"啧"一声:"急什么?"
"殿下还有吩咐?"黎澄早已习惯主子这般莫测。
"可有纸笔?"
"这荒郊野岭..."黎澄无奈摊手。
萧亦凤眼一挑,随手点了个士兵:"你,过来。"那士兵还未站稳,只听"刺啦"一声,雪白里衣已被撕下一角。
"殿下!"黎澄惊呼,却见萧亦已将食指咬破——
"嘶..."萧亦眉心微蹙,却仍噙着笑,以血代墨在布上挥毫。"都转过去。"待众人背身,他忽然瞥见黎澄仍盯着自己渗血的手指,不由失笑:"怎么?怕本殿下失血而亡?"
黎澄欲言又止,终是叹气:"您这伤..."
"无妨。"萧亦扬了扬手中血书,忽又改了主意:"罢了,还是亲自走一趟。"
众人随他重返小屋。只见这位太子殿下忽而关窗,忽而压砚,最后竟对着空屋子颔首浅笑。黎澄看得眼角直跳:"殿下莫非是..."
"聒噪。"萧亦踹开门,"你且看看,进门可见..."
此刻金銮殿内,茶盏碎地声刺耳。
萧肃民拍案而起:"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堂堂太子在京城遇刺,朕的颜面何存!"
萧政伏地叩首:"儿臣知罪。恳请父皇再给儿臣三日,定将皇兄平安寻回。"
御书房内
"两日。"萧肃民指尖重重叩在龙案上,震得茶盏轻颤,"若再寻不回太子,你这差事也不必当了。"
萧政垂首,袖中手指缓缓收紧:"儿臣......领命。"
待众人退下,候在殿外的亲信立即上前:"殿下,刚得的消息,黎澄已护送太子回宫。"
"哦?"萧政眉梢微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倒是比预计的早了些。"他忽而轻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我那好二哥,还在清云阁禁足?"
"是,不过三日后便可解禁。"
萧政理了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备些上好的安神茶,明日去探望皇兄。"
清云阁外。
竹影深深,秋风掠过时发出沙沙轻响。阁内,萧恒正独自对弈,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地铺满棋盘。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白子"嗒"地落在天元:"听说三弟把太子找回来了?"
"皇兄消息倒是灵通。"萧政信步入内,随手执起一枚黑子,"不如下盘棋?"
棋至中盘,黑子攻势凌厉。萧政忽然开口:"这些日子委屈皇兄了。"
萧恒执白子的手微微一顿:"刺客非我所派,悬崖亦非我推他下去。但暗网终归出自我手。"白子轻巧截断黑龙,"该罚。"
"大理寺查得如何?"
"快了。"萧恒抬眼,目光如古井无波,"三弟似乎格外关心?"
最后一子落下,窗外暮色已笼罩竹林。 "承让。"萧政忽然拂袖,棋局顿乱。
东宫寝殿**
金丝楠木柱上蟠龙栩栩如生,萧亦懒洋洋地倚着柱子啃苹果:"别看了,我都说了我没事。"
李诗悦攥着锦帕的手指发白:"从那么高的悬崖......"
"好了。"萧肃民摆手,"人回来就好。"转头吩咐道,"锦云,把上月选的那批侍卫都拨到太子府。"
"刺客可看清样貌?"李诗悦急问。
萧亦随手将果核抛进金猊炉,火星四溅:"谁家刺客杀人前还自报家门?"
“给我找个人带我练剑呗。”
"你且好生休养。"萧肃民沉吟片刻,"明日派剑师过来。"
"记得挑最厉害的。"太子殿下补了一句,眼底闪过暗芒。
太子府演武场
晨雾氤氲,青袍剑客负手立于场中,腰间长剑未出鞘已寒气逼人。
萧亦稳稳接住抛来的青铜剑:"从何练起?"
"挥剑三千次。"剑师冷眼旁观。这些养尊处优的皇族,多半坚持不过三日。
谁知十日过去,太子竟将基础十三式练得行云流水。晨光中,少年衣袂翻飞,剑锋所过之处落叶尽碎。
"今日教殿下破云剑。"剑师终于正色,拇指推开剑格三寸,"此剑出鞘,当如雷霆……"
御书房
萧肃民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朱砂滴落奏折:"太子近日如何?"
"回陛下,"李公公躬身,"殿下每日寅时便起练剑,如今已能百步穿杨。"
狼毫笔搁在砚台,发出清脆声响。皇帝眼底浮现欣慰:"看来这次刺杀,倒是让他长了记性。"
……
落叶纷扬,一辆鎏金马车碾过满地枯黄。车帘微掀,露出一截纤白手腕。
"郡主,过了青州便入京畿,约莫两月可达。"婢女捧着暖炉轻声道。
斗笠垂纱下,少女声音细弱:"但愿......平安无事。"
"吁——"马车骤停。
"怎么回事?"婢女刚掀开车帘,一支羽箭已穿透她咽喉。血珠溅在绣金雏菊的门帘上,晕开暗红。
车内,平阳郡主攥紧袖中匕首:"何人放肆!"
"郡主好眼力。"清冷女声伴着脚步声逼近,"竟看出我不是来送礼的。"
紫色门帘无风自动,寒光闪过瞬间,郡主瞳孔里最后的画面,是宋泠唇角那抹讥诮的弧度。
"你......"淬毒银针已没入心口。
宋泠慢条斯理拭净手指,掀帘吩咐自己的人:"照原定路线进京。"
太子府演武场
"铮!"
青铜剑劈断木桩,萧亦收势转身,额前碎发已被汗水浸透。黎澄捧着密信疾步而来:"殿下,平阳郡主车队已过潼关。"
萧亦剑尖挑起汗巾,突然看向回廊阴影处:"三弟既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萧政抚掌走出:"皇兄如今耳力,倒是比御犬还灵。"目光扫过满地碎木,"看来那场刺杀,反倒让皇兄......脱胎换骨?"
“你总不会是专程来关心我的吧?”萧亦挽了个剑花,剑尖斜指地面。
萧政轻笑:“皇兄这话可就生分了。听说你近日剑术精进,不如切磋一番?”
“行啊。”
寒光乍起,庭前落花被剑气搅得纷飞。三十招过后,萧亦的剑尖抵在对方咽喉三寸处。
“确实长进。”萧政收剑入鞘,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不过皇兄方才那招‘燕回巢’,若是再偏半寸......”
萧亦甩了甩手腕:“切磋而已,较什么真。”他当然知道对方在试探什么——这位三弟最擅长的,就是把试探藏在闲谈里。
“说起这个,”萧政突然压低声音,“平阳郡主进京和亲的事,皇兄觉得父皇会选谁?”
萧亦用绢帕慢条斯理擦着剑身:“圣心难测。”这四个字说得滴水不漏,余光却瞥见萧政袖口沾了片花瓣,想来是方才过招时沾上的。
......
京城主街人声鼎沸,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桂花酿的甜腻扑面而来。宋泠掀开车帘时,正巧看见书摊前立着个黑衣男子。那人捏着块松花糕的手突然顿住——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瞳孔微缩。
太像了。
剑眉下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简直像照镜子。只是对方眸子里沉淀着她没有的东西,像是......把算计都酿成了眼底的墨色。
“郡主,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宫门了。”侍女小声提醒。
马车猛地刹住。外头传来带笑的声音:“车里可是平阳郡主?”
丹丹掀开帘子,“敢问公子有何事?”
旁边小厮喝道:“这可不是什么公子!这是三殿下!”
宋泠暗自思忖,原主与三皇子有何过往她并不知晓,此刻不宜纠缠。
丹丹行礼道:"三殿下,敢问拦下郡主车驾有何贵干?"
萧政目光直直盯着车帘,仿佛要穿透那层布料:"本王的马车坏了,不知可否借郡主车驾一程?"
丹丹不卑不亢:"三殿下若需新车,吩咐一声即刻就能备好,何必..."
"本王性子急,最不耐烦等。"萧政冷声打断,眼神锐利地扫向丹丹,"再者,音城的下人如今都这般没规矩?主子说话也敢插嘴?"
宋泠适时开口:"既是三殿下马车坏了,同行一程也无妨。丹丹,你太谨慎了。"
丹丹会意,侧身让道:"三殿下请。"她心知郡主这番话看似在劝她,实则是护着她。空山训练多年,她现在的任务就是确保郡主安全。
萧政登车而入。车帘掀起时带进一阵微风,随后那道熟悉的身影便挡住了光线——正是方才在书摊前所见之人。两次相遇,容貌如此相似,莫非真是三皇子?那他又是谁?
宋泠仍戴着斗笠,垂纱很好地隔绝了视线。萧政靠窗而坐,率先开口:"早闻平阳郡主聪慧大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三殿下过奖。"
"郡主何必见外?"萧政轻笑,"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幼时曾见过。"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这是你当年所赠,本王一直随身带着。"
那香囊红底黑纹,针脚粗疏,分明是宫中常见之物,绝非精心缝制。宋泠险些失笑——这哪是什么定情信物,怕是当年平阳随手拿来充数的,倒被他当宝贝似的留到现在。
皇宫里的东西...他当真不知情?
宋泠险些笑出声:“殿下还真是念旧情。”
萧政重新系好香囊,目光在她手上顿了顿:“郡主的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儿时稚气,自然与如今不同。”宋泠松开攥紧的手指。
萧政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马车停在郡主府前,丹丹在外提醒:“三殿下,到了。”
“多谢郡主。”萧政掀帘下车,身影消失在街角。
宋泠这才松开袖中紧握的匕首。
宫门外早有礼官等候。马车停稳后,丹丹掀起车帘,戴着长纱斗笠的白衣女子躬身而出,腰肢纤细似柳。
二人互行一礼,礼官引着她踏上汉白玉长阶。两侧蟠龙石柱旁伫立着金甲侍卫,长戟在日光下泛着寒芒。
大殿内,萧伟民正批阅奏章。李公公悄步上前:“陛下,平阳郡主候着了。”
“宣。”
“宣平阳郡主觐见——”
白衣女子踏着回声入殿,跪拜时垂纱拂过光洁的金砖:“音城平阳参见陛下。”
“平身。”萧伟民打量着阶下身影,“看着清秀伶俐,是个聪慧孩子。”
“谢陛下夸赞。”
“舟车劳顿辛苦,已备好住处。”皇帝合上奏折,“这几日多在宫里走走,熟悉熟悉。”
渝淞山的黑夜吞噬了最后一丝暮光。薛济举着火把踩过枯枝,鞋底碾碎落叶的脆响惊起老鸦哀鸣。
“你确定他们会来?”薛济压低声音。
萧亦突然按住他肩膀。不远处传来枝叶剧烈摇晃声——
两人同时吹熄火把隐入树后。
一道黑影疾掠而过,环视四周后继续向深山奔去。
渝淞山的黑夜吞没最后天光。薛济举着火把踩过枯枝,鞋底碾碎落叶的脆响惊起老鸦哀鸣。
"消息当真可靠?"他多次发问。
萧亦突然按住他肩膀。前方灌木剧烈晃动——
火把应声而灭,两道身影没入树影。
黑衣人疾掠而过,环视后直奔深山。
两人尾随至林间空地,目标却凭空消失。
"人呢?"薛济刚踏出半步,忽觉颈后生风,反手便刺。刀锋相撞迸出火星,落叶被剑气绞成碎末。
眼见薛济渐落下风,寒光骤然贴上黑衣人脖颈。
"拿我当肉盾?"薛济喘着粗气瞪向萧亦。
萧亦的剑又压进半分:"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竭力后仰:"说了还能活命?"
剑锋擦过皮肤拉出血线。萧亦凑近他耳畔:"不说的话——"腕间猛然发力,"现在就得死。"
"我说!但你要放我走!"
"成交。"剑锋略松。暗处两人交换眼神:松绑即灭口。
"我是空刃的人,奉命潜入陵..."话音戛然而止。
萧亦蹙眉欲逼问,黑衣人却轰然栽倒。薛济接住尸身的刹那,萧亦被撞得踉跄后退——毒针擦着他鬓角钉进树干。
密林深处枝叶狂颤,偷袭者已遁入黑暗。
萧亦拔开竹哨木塞,焰火在夜空炸开金纹。黎澄率兵赶到时,只见太子指尖捻着那枚泛蓝的毒针:"把尸体运回去。"
月移中天,池中残荷在涟漪里摇晃。一道身影悄无声息滑出寝殿,夜行衣融入水色。
宫墙外黑影闪现,来人单膝跪地:"少主。"
"任务办妥了?"
"梁金背叛组织,已被毒针处决。"
"谁动的手?"
"林中太暗看不清,对方有两人。"
"做得干净。"斗篷下传来赞许,"记住,梁金若透出半个字,你们全都得死。杀他,是你唯一的活路。"
"属下明白。"
停尸房。
四角烛台噼啪作响,中央木板盖着的白布边缘渗出黄渍。
“此人因毒针而死,而这枚毒针与上次牢房侍卫无异。”
薛济一拍大腿“所以杀他的也是空刃之人!”
萧亦示意黎澄将白布掀开。刚掀开布角,浓烈的腐臭味瞬间弥漫开来——尸身心口皮肉溃烂发黑,脖颈青筋已化作污浊的墨色。
薛济捂着鼻子直跳脚:"快盖上!这味儿能熏死了!"
黎澄正要掩布,萧亦突然按住他手臂:"等等。"他俯身扯下尸体腰间木牌。
椭圆形的木牌表面刻着奇异花卉,左下角三个扭曲符号在烛光里若隐若现。
萧亦指尖发凉。当时坠崖醒来时宋泠递来的正是这样的木牌。
薛济思考起来“这个木牌挂身上本就不方便,说不定是组织内人象征身份的标志。”
“你的意思是只有空刃之人认得此牌?”
"空刃的人怕不是疯了吧?"薛济夺过白布盖严实,"专挑自己人下手,这都第二桩了!"
烛火忽地爆出火星。跳动的光影中,萧亦攥紧木牌,那朵诡异的花纹深深陷进掌心。
韶韵府这几日门庭若市,各色礼品与拜访者络绎不绝。宋泠心知肚明,作为和亲入京的郡主,无论最终花落哪位皇子,她的地位都举足轻重。这些示好,她一一收下,为日后在深宫生存积攒人脉。
“郡主,二皇子府上送来的请柬。”思思呈上一份烫金帖子。她是皇后新拨来的宫女,协助宋泠熟悉宫廷。
宋泠展开,是二皇子萧恒的生辰宴。这正是结识宫中人物的良机。虽暂无新任务,但需尽快摸清皇宫暗流。尤其是那位掌控暗卫的“少主”及其目的,但愿不要干扰她的计划。
“郡主,荣可公主到了。
宋泠刚迎至门口,一个粉绸裙的小身影便如蝶般扑来。约莫八岁的荣可公主,额前缀着玉坠花草,裙摆绣着灼灼桃花,笑得天真烂漫。自打见过这位“仙女姐姐”,她便成了韶韵府的常客,皇后也无可奈何。
“平阳姐姐!”荣可提着裙角跑过横廊,廊边池塘里锦鲤悠然摆尾,“你可知明日是二皇兄生辰?”
宋泠引她走向长廊:“刚收到请柬。”
荣可咯咯笑着跟上:“那姐姐去不去呀?”她眼巴巴望着。
“自然要去。”宋泠在廊中驻足,接过丹丹递来的鱼食撒向池中,引得锦鲤簇拥,“公主可知二殿下有何喜好?”
荣可托腮,小大人般思索:“大皇兄嘛,就爱那些字画,闷得很!”她撇撇嘴,显然不感兴趣。
“那三位殿下中,谁最讨喜?”宋泠看似随意地问。
“都不讨喜!”荣可直言不讳,随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不过母妃说,姐姐进宫是要嫁给我皇兄的。”她凑近,小手拢在嘴边,“大皇兄空有张俊脸,整日游手好闲,是个绣花枕头!你可千万别选他。”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宋泠被她丰富的表情逗得莞尔:“二殿下如何?”
荣可见她笑,也眉眼弯弯:“二皇兄?刻板无趣!整天关在府里,禁足对他都是恩赐呢!”想起什么,她撑膝笑弯了腰,“父皇那次禁他足,是因为他在渝淞山围猎时,设陷阱害大皇兄坠崖!”
“渝淞山?”宋泠眸光微凝。原来如此……萧亦的隐瞒、他与萧政的容貌相似,此刻都有了答案。若暗卫是二皇子的人,他又是空刃少主,手握三卫,其势力……
“还有三皇兄!”荣可皱起小鼻子,“整天端着架子,说话弯弯绕绕,烦死人了!姐姐嫁他肯定受欺负!”
宋泠回神:“那公主觉得我该选谁?”
“嗯……”荣可愁眉苦脸,“大皇兄绣花枕头,二皇兄木头疙瘩,三皇兄笑里藏刀……唉!”她老气横秋地叹气,“实在不行,还是二皇兄吧,至少不凶人。”
宋泠忍俊不禁。这时李公公远远走来:“公主殿下,该用膳了,陛下该等急了。”他向宋泠行礼,牵起依依不舍的荣可离去。
宋泠转身吩咐:“丹丹,去寻一幅上好的字画,不论多少钱。”
“是,郡主。”
东宫。
“殿下,您要的字画。”黎澄呈上。
萧亦展开扫了一眼,剑眉微蹙:“我要的是前日看中那幅。”
“那幅……被人高价买走了。出手极为阔绰,似是某位世家小姐。”
萧亦揉揉眉心:“你笨啊!不知道去赊账?不知道我皇弟就好这口?”他随手将画扔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