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幕》豌杂面

6、第 6 章

　　那只米浆碗，第二天清早就被放回了。

　　洗得干干净净，碗底朝下搁在门台上，和她原先放的位置一模一样。

　　阿澄看到它的时候，手里正拿着扫帚，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把碗捧起来，看了一眼碗沿——多了一道磕痕，不重，但不是原来的。

　　她没问为什么，也没觉得介意，只是下意识看了看街口方向。

　　空的，连个脚印都没留。

　　她想了想，把碗收进屋里，洗了第二遍，又收进了最上层的柜子——那一格她平时不用，只有一两个不常拿的老茶盏。

　　之后的几天，镇上天色转晴，雪没有再下，风也缓了。阿澄有好几次都绕了远路，不是特意避开什么，只是——她不想在“没有准备”的时候见她。

　　可她还是见到了。

　　那天黄昏，阿澄出门去铺子取一块定好的红纸，对街的墙角，有人在拴柴。

　　不是砍柴，是拴——一根一根，用麻绳捆好，一如既往的沉静熟练。

　　她一眼就认出来，是祁将。

　　她转身想走，却被对方叫住了。

　　“阿澄。”

　　她回头，心口有一瞬轻跳，像被点了名。

　　她从未告诉过她名字，也没人告诉她。

　　“你怎么知道我叫……”她没说完。

　　祁将没解释，只走近一步，右手从袖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她。

　　阿澄犹豫了一下，接过，纸还带着微微的热气。

　　“是什么？”

　　“几块炭，是烤好的，怕你晚上点不着。”

　　她低头看，纸包里确实是炭，剪得整整齐齐，用了干橘皮包边。

　　阿澄说不出话来。

　　祁将看了她一眼，轻声补了一句：“我想了想，前几天你那火，大概不是柴的问题。”

　　“是你太急了。”

　　说完她就走了。

　　走得不快，却没有回头。

　　阿澄站在原地，捏着那只纸包，一时没动。

　　风从街尾绕过来，把她衣角吹得起伏不定。可她脚下却像生了根。

　　那晚她没有烧火。

　　她只是坐着，把那包炭拆开，一块块摊在灶边。

　　橘皮干了，香味不散。

　　她忽然意识到——那天她还的，不是那只碗；她拿的，也不是这些炭。

　　她拿走的是一句没说出的名字，和一句，说出来了的。

　　她还记得那人唤她名字时的语气。

　　像是早已记住，只是到那天，才舍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