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幕》豌杂面

3、第 3 章

　　第三章｜旧木柴不肯燃，风吹一整夜

　　镇上入了夜，屋子里一户户都点灯。

　　阿澄回铺子得晚了些，柴堆湿了，炉火迟迟点不起来。她蹲在门边掰劈木头，指节都冻红了，仍没点燃那一团死灰。

　　“……昨晚明明还好的。”她低声说，像是对火，也像是对自己。

　　她从小就不喜欢问人要东西。镇子小，人人都彼此知道底细，开口求，往往比挨冻还让人难堪。

　　但她那天还是去了。

　　不是敲门，只是绕去镇边那块屋后荒地，想碰碰运气。

　　她记得，祁将那屋后种的木，是些旧枞树，砍下来木芯干燥，容易起火。

　　她没指望能见着人，只想拾些掉落的枝条就走。

　　可她一过去，就看见祁将正蹲在那口半封的灶前，围着一小堆火。

　　火不旺，却是暖的。风吹得火星飞，她却坐得稳，低头拨着锅边的灰渣，像在熬什么。

　　她没动。

　　那人却头也不抬地说：“你是来拿柴的？”

　　阿澄一时没回答。

　　祁将这才抬头，望了她一眼，眼神不冷不热，像早已看见她。

　　她说：“后面棚子里有，你挑干的。”

　　阿澄站了几息，没动。

　　她忽然问：“你不问我是谁？”

　　祁将回得很平：“问了又怎样？”

　　这话说得不重，也没半点讽刺，只像陈述一个事实。

　　阿澄走到柴棚前，挑了几段木头，走得很慢。她本打算走的，走到墙角却又停了一步。

　　祁将坐在那堆火前没抬头，只问了句：“手冻了？”

　　阿澄没回话。

　　她就又说了一句：“进来烤一下，不然拿了柴火也点不着。”

　　阿澄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石墩上。

　　灶火烧得不旺，柴是新劈的，夹着干草的甜焦味，火星飞出来时，照了一下祁将的半张脸。

　　她的脸侧有一小块旧伤，靠近耳下，淡得几乎看不见。不是刀痕，更像是曾经烫伤又愈合过的。

　　阿澄盯着那伤看了一会，没说话。

　　过了一会，祁将把锅从灶上端下来，里面是浓得发暗的药汤。

　　她没避开她的目光，只是问：“你觉得好看？”

　　阿澄摇头，“不难看。”

　　“所以还是看了。”她说得很轻。

　　“……不是看伤。”阿澄回答。

　　她说完那句，有点后悔，太像解释，也太不像她平时的语气。

　　祁将没回头，只将药碗倒出来，冷冷淡淡地加了一句：“你想看什么，是你的事。”

　　外头风在夜里刮了一阵。

　　阿澄坐了很久，才起身道谢。

　　走出去之前，她听见祁将在身后又添了一句：

　　“下次想拿柴，就直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