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阙未眠》豌杂面

3、第 3 章

　　第三章·雪覆旧卷

　　京中三月，夜寒如刀。
　　沈徽披一身旧青衣，立于南城偏巷口。

　　这地方离御街不过五百步，却不归五部管理。没人问，没人查，也没人敢进来。

　　陆问昭站在她身后，语气不紧不慢：

　　“你回来，不先见旧部，不访上司，第一站就来这里？”
　　“我倒想听听，你在这废宅里，能翻出什么。”

　　沈徽未回头，只道：“你不走？”

　　“我来看你查案，不是来看你送命。”陆问昭挑眉。

　　她推门而入，院中杂草疯长，砖瓦塌败，唯有角落一盏灯，依旧亮着。

　　门后躺着一个人，瘦小驼背，盲眼苍老。听见脚步声，却未抬头。

　　“你是……沈家的孩子？”

　　声音干枯沙哑，像纸。

　　沈徽躬身：“沈徽，前监察御史。”

　　那老者却笑了一声：“监察御史……这世道，还要脸吗？”

　　沈徽不动声色，从怀中掏出一封封旧信。

　　“你当年写的口供——御史台从未立卷，也从未登案。因为你咬的是端王府的人。”

　　“我来，只问你一句。”

　　“你当年，真看见那人下手了吗？”

　　老者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眶对着她，忽而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看见了，怎么没看见？”
　　“他穿着玉色披风，拿着雕金令牌，手起刀落，割下的——不是人头，是我儿子的命。”

　　沈徽指节一紧。

　　她问：“你可愿再供一回？这次我立案，我写卷，我当众宣读。”

　　老者笑声渐止，低声问：“你保得住我？”

　　沈徽没有说话。

　　是陆问昭走上前，垂眼望他：“我们保不了你。但你不供，这命——连你自己都活不到明日。”

　　“你供，最起码，死得有人知。”

　　老者盯了她一眼，忽而一口咬破手指，抹在屋内一方残壁上。

　　“我供。你记好了——”

　　“下令之人，是陛下亲封的储君侧师。现任——太子詹事。”

　　——

　　那一瞬，沈徽神色冷如霜雪。

　　詹事之位，如今是赵穆的人，赵穆是谁？

　　当朝太子的谋士，是权臣赵家第三子，入宫十年，暗掌帝心。

　　她望向陆问昭：

　　“这是你要我查的旧账？”

　　陆问昭望着残血写下的名字，语气却极轻：

　　“不是。我要查的，还在你之后。”

　　“我只是看着你，看你能不能把自己从这摊烂泥里拔出来。”

　　?

　　门外忽有轻响。

　　沈徽侧头一望，只见天井外檐下，立着一个身穿玄衣、面戴铜面具的刺客。

　　铜面上刻一字：“肃”。

　　——肃字令，御前斩奸密卫令。

　　传说这批人只听皇命，连兵部都不得调遣。

　　今日，却站在这处死巷之外，手持匕首，静如鬼魅。

　　陆问昭轻叹一声：“真快。”

　　沈徽眼神一沉：“他们不怕杀证人，只怕我立卷。”

　　铜面杀手缓步而来。

　　沈徽已拔出袖中短刃，身后，陆问昭抬手一挡：

　　“——你先走，这场我挡。”

　　她声音冷静，动作精准，一掌挑开对方剑锋，转身挡在沈徽身前。

　　沈徽却未退。

　　“我不会再从背后走出去。”她淡声道，“他们想杀我，就从正面来。”

　　“你不是来看我查案吗？”
　　“那现在，你要不要站我这边？”

　　陆问昭低笑一声，眼神罕见地亮了。

　　“行，那我陪你疯一回。”

　　——

　　三月的雪，悄无声息落在长安旧巷。
　　旧案未平，新命将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