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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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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正业被抓住后,就一直关押在最偏僻的营帐内,尹怀也是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他。
在与尹禾谈论的时候,尹怀心中已经有了计量。先是让人快马加鞭,去岳麓书院将祭酒和当年的书生名单带来,再是去当地的衙门,调出所有“杨向笛”来此地上任的档案,最后甚至还把“杨向笛”的妻儿请了过来。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已经过了三两天,想着杨正业的精神应该已经濒临崩溃,尹怀才慢慢悠悠地找了过去。
月光从厚重的布帘缝隙中透进来,将杨正业的佝偻身影定在角落。
他的双腿早被镣铐禁锢住,双手的指缝内满是污泥。浮肿的眼袋坠着两泡青影,看起来应该是两天没有合眼了。
未知的未来让杨正业焦灼到了极点,干裂的嘴唇无意识翕动,反复抿出“杨向笛”的口型。
布帘的微微响动即刻吸引了杨正业的注意,入眼望去,是一位翩翩少年缓缓踏了进来,月光洒在他的发丝上,有一种说不出口的神性。
只是,杨正业无暇再顾及这些,边磕头边用膝盖一点点地靠近尹怀,“大人明鉴,大人明鉴,我绝无伤他性命之意,是那太医眼拙看错,还请大人再给我一次辩驳的机会!”
尹怀歪着头笑眯眯地盯着眼前的人,直到面前之人的额头上磕出了血,他才慢慢蹲了下来,用口型说出了三个字。
杨正业。
杨正业瘫坐在地,眼神无光,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气。
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尹怀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沉,“你的胆子可真大,欺君之罪,九族都不够你诛的。”
“饱,时间差不多了。”尹禾掀起帘帐,探头进来道。
听到声音,尹怀又变回了那副开开心心,天真无邪的样子,“知道啦知道啦。”
说罢,便不再理会瘫在地上的人。对他来说,现在的杨正业,和一摊烂肉没有什么区别。
外面的宴会好像没有因为杨向笛的出现而变得严肃,仍然是热热闹闹的样子。
太子姬崇今日甚至还和那群匈奴人比了骑射,赢了不少彩头,到现在还在兴头上,喝了不少酒。
匈奴使臣本就是为求和而来,自然是追在姬崇的身后拍马屁,又来和景元帝赞扬大周的国威,一番套路下来,两边人都对此次的秋猎满意的不得了。
眼看着尹怀拿了酒就要往尹禾嘴里灌,定国公连忙招手将两人唤了过去。
“听说那个杨向笛,陛下交给你来处理了?”定国公低声询问道。这件事他们也没有闹得太大,若是让匈奴人知道了,面子上也不好看。
尹怀点点头,同样也用气音回道:“晚上就能出个结果,裘叔可要来瞧瞧?”
自那天救下人之后,定国公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件事的后续,一是陛下下令让他好好招待匈奴使臣,根本抽不出身,二是陛下想要锻炼锻炼这俩小子,不想让他插手。
听到尹怀这么说,定国公自然点头答应,还不忘叫上了威远大将军。
待众人吃饱喝足后,定国公被带到了景元帝的营帐,营帐内只有几人,景元帝,昭阳长公主,尹怀小青天,威远大将军和那天救下的百姓。
见人都到齐了,尹怀清咳嗓子,弯下身作揖,“陛下,草民有一事汇报。”
“说。”景元帝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尹怀,心中不禁欣慰,不愧是昭阳手底下长大的。
“草民要状告淮安县杨家庄杨正业冒名顶替官员杨向笛任大兴知府一职,欺君之罪,还望圣上定夺。”尹怀正了神色,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杨向笛。
杨向笛重伤未愈,只是勉强能下地而已,在宫人的扶持人缓步走到景元帝面前,膝盖重重地跪在地上。
“草民杨向笛,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定国公心中一惊,再抬眼去瞧景元帝的脸色,果然是一片黑沉。
“继续。”景元帝低沉地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尹怀先是向景元帝说明,多年前因为岳麓书院祭酒的举荐,景元帝下令杨向笛为官一事。看着景元帝的眉头紧缩,似是想起来了此事。
“那时只是颁了一道圣旨下来,来杨家庄的官员也并不知晓杨向笛是何样貌,还要专门去当地的衙门调取画像。”
后面的事情大致也能猜出来。
杨向笛那时因为妻弟去世,和妻子共同赶往妻弟家中,故家中无人,让杨正业钻了空子。杨正业是杨家庄村长的儿子,自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一批人,村长又拿了不少钱去了趟衙门,回来后,杨向笛的名字已经冠在了杨正业的头上,前来颁圣旨的官员自然而然地也就以为杨正业即是杨向笛。
杨向笛回村后,也只听说村长家的儿子当官去了,并不知道是杨正业顶了他的名字。甚至就连村里人,都以为是杨正业有大才,被圣上看中了去。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自己被顶替了?”定国公不免好奇,既然只有村长一伙人知道的话,定会将此时瞒得死死的。
杨向笛说起此事来心中又有不少的愤懑,咬牙切齿道,“草民因为村长侵占土地一事,带着村民们到县上的衙门要说法,等草民报出姓名之时,当地的主簿说漏了嘴,还以为草民是那个未上任的杨正业,后草民想问个清楚,却又被赶了出来。”
“后来侵占土地一事未能解决,我只能回到书院找曾经的老师求助,却没想到他们说祭酒早已举荐我去做了官!”
听到此事后,杨向笛心中不免大骇,后又想到祭酒既能帮他举荐,定能向上面帮他揭发杨正业,可寄出的信迟迟没有回音,其他人也劝他放弃。
但杨向笛深知回到杨家庄,村长一家定不会放过他,再加上村长一家在村中霸行不断,侵占土地,强占妇女,还强征村民们每年的税收,宛如土匪一般。
在知道景元帝刚好来到杨正业所负责的州县秋猎时,杨向笛知道自己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想要溜进围场找到景元帝,揭发杨正业的罪行,却没想到一下子到了那大虫的地盘,差点就被吃了。
“若不是几位大人相助,只怕草民再无机会诉说冤屈,那杨正业还能够继续逍遥法外。”杨向笛越发激动,胸前包扎好的伤口也因为他的动作渐渐渗出血来。
景元帝轻哼一声,眼中却还是充满质疑,“围场四周都有重兵把守,你倒好,手无寸铁,也无绝世武功,却能躲过重重追查,精准地跑到最有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还真是煞费苦心。”
大虫虽最难捕获,却也是此次秋猎最大的猎物,若是能抓到,必得景元帝另眼相待。不说尹怀尹禾这两个耍机灵的,其他人包括几个皇子公主都是直直地蹦着大虫去的,若是没有尹怀一行人,杨向笛也会被其他人发现。
“陛下明鉴,草民在秋猎之前,找了当地人给草民指了一条小路,草民也不知为何没有碰见守卫。”杨向笛忍着疼痛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却是充满镇定,“陛下若不相信,大可之后一并处罚了草民,只是,还望陛下不要放过杨正业这等阴险之人!”
景元帝正欲开口,就看到一旁的尹怀无聊地抠着地毯上的花纹,更加头疼,“尹怀,此事由你负责,继续说。”说罢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再抠朕的地毯就给朕织条一模一样的出来。”
尹怀立刻收起自己作乱的小手,朝外喊了声,“来人,将罪人杨正业带上来。”
尹禾早就在外等了许久,听到声音,哼哧哼哧地把吓傻的杨正业拖了进来。
“杨正业,你可有话要说?”景元帝俯视着地上瘫软在地的人。
杨正业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以前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当个土皇帝好不快活,但一见到真主,就现了原形。
众人也才明白前几日他为何那样怪异,来秋猎的人都非富即贵,更别说还有皇帝,若是被发现了,砍一百个头都不够。
尹怀本想再盘问几句,奈何自己无论说什么,杨正业都闭着嘴不说话。
尹怀撇撇嘴,又高声喊道,“来人,把祭酒带上来。”
说完,帐内的人都紧盯着门帘,却见一旁的尹禾站起身掀帘出去,不一会儿又带着一个小老头进了帐。
众人:......
敢情你说的来人都是尹禾啊。
祭酒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了当年陛下的回信和当年的书生名单以及画像,确确实实都证明了被老虎咬伤的人就是杨向笛本人无疑。
也向姬滢解释之前确实有寄信件给她,但是件件都了无音讯,还以为是公主殿下厌弃了他们书院。
“骗人的骗人的全是骗人的。”杨正业像是已经走火入魔,当了多年的杨向笛,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这个人,看向杨向笛和祭酒的眼神越发怨恨,“你们都是一伙的,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我才是被选中的那个!陛下,陛下!我为国为民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陛下,陛下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眼见着杨正业就要向景元帝扑去,威远大将军赶紧一脚上前将人踹开。
尹怀叹了口气,又开口道:“来人,把杨正业妻儿带上来。”
于是,众人又眼瞧着尹禾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面色平静地出门带了两个人进来。
景元帝扶额,“家里不是没人,下次这种事让侍卫去做。”简直没眼看。
尹禾“哦”了一声,又想起这是严肃场合,回了一句“小子知道了”,又坐回到自己座位上吸溜着奶茶。
杨正业眼前一黑,他这哪儿还不明白,查案的人都是皇帝的自家人,自然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哪儿还有自己辩驳的余地。
杨正业的妻子一看这场面便知丈夫身份被揭穿,将孩子护在身后,把自己和孩子撇了个干干净净。
“此事与民妇无关呐几位老爷,民妇都是受这厮胁迫才未敢揭发,民妇的孩子如此年幼,还请各位老爷放过他吧!”到了现在,杨正业的妻子也不知道坐在上首的是什么人,她被拉过来时,只知是丈夫犯了什么错。
杨正业怒目圆睁,怒吼道,“你这毒妇,到现在想撇清自己了!陛下,是她出的主意!是她!”
女人立刻尖叫起来,又攀咬出不少杨正业的罪行。
一副狗咬狗的场面倒是热闹得很,本跪在底下陈述的尹怀偷偷挪了位置到尹禾旁边,抱着奶茶看得正欢,还不忘和尹禾吐槽道,“那孩子也怪可怜的。”
尹禾和尹怀头凑着头,“你哪儿知道他可怜,生在这样一个家里,怕是欺压旁人的事情也没少做。”
这边两人在聊着天,那边景元帝却是听不下去发了火,让人即刻拖下去将人处死,连带着还有杨家庄村长一家和怀安县衙门涉事官员,一同问斩。
呆在角落默默不做声的杨向笛看着哭天喊地被拖出去的杨正业一家,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