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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官员顶替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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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定国公和威远大将军拖着猛虎的尸体回来,杨向笛已跪在景元帝面前请罪了。
那杨向笛的模样实在古怪得很。
不叫人靠近更不让人碰,每每有人想和他搭话便会把头低得极低,叫人看不清神色。冷汗浸透他的五品白鹇补服,里襟露出半角举人青衫。杨向笛的指尖深掐掌心,竟是抠出血也毫无所觉。
一旁的尹怀朝尹禾摇摇头,这人未免也太过胆小,也不知是怎么当上这个官的。
“你可知,今日叫你前来所谓何事?”景元帝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眼神却是半个也没分给跪在地上的人。
“微臣冤枉,当日微臣确实已将附近百姓都赶至三十里以外,只怕惊扰了圣驾。”杨向笛的头愈发低下,不敢多有眼神,“不知被伤百姓伤势如何,还请陛下允许微臣前去探望。”
景元帝没有开口,只是一下又一下的用手指敲着扶手。
每敲一下,杨向笛的心就忍不住颤一下。
又忍不住为自己开口辩解道,“陛下,那人必是偷跑进来才遇上猛虎,肯定……肯定是刺客,想要对皇上不利!恰好被这猛虎所截,这猛虎……也算是保佑大周啊!”
尹禾叹了一口气,如此口不择言的人,怕不是要触景元帝的霉头。
“尹怀。”景元帝忽然看向角落里一直看热闹的人,“你最近不是说把大周律法都背下来了吗,和杨大人说说未施其职,该当何罪。”
被点名的尹怀没有一丝防备,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前段时间刚和景元帝吹牛说近日在看大周律法,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律法没看,史书倒是看了不少。
尹怀清清嗓子,“前朝皇帝来此秋猎之时,也曾有一妇人拾柴误入围场,惊扰了圣驾,那时的官员被立刻革职流放伊犁,当众鞭刑八十。”
想起躺在床上血肉模糊的那人,又接着道,“以我……咳,小子之见,还应赔偿伤者五十两,及救助其人之损耗。”裘叔的剑听说缺了好大一个豁口呢。
杨向笛听此更是颤抖得厉害,只不停地磕头,求景元帝的宽恕。
“微臣家人上有老下有小,事事都要靠着微臣,微臣也是一时失察,还请陛下饶了则个吧!”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半点没有个为官者的样子,让尹怀都忍不住嫌弃。
如今保住命已是万幸,还在这边唧唧歪歪的,也不怕招了景元帝厌烦。
就在杨向笛哭得伤心之际,来喜忽然掀帐进来,说是那位伤者似乎已有了清醒之意,前来询问几位主子可要过去看看。
躺在床上的人是刺客还是平民众人尚且不知,一切只能看景元帝的意思。没想到景元帝不仅毫无防备的去了,还顺带带上了杨向笛。
尹怀和尹禾好奇,瞧景元帝也没说什么,也默默跟在后面。
营帐中,太医不仅帮人包扎好了伤口,还将其脏污之处都擦得干干净净,姬滢翘着腿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床上的那张脸。
真是好生熟悉的一张脸。
所有的思绪都在杨向笛进帐那一刻被打乱了。
当杨向笛见到床上的人的那一刻,杨向笛仿佛疯魔一般尖叫出声。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尖叫的声音又突然戛然而止,只是不停地趴在地上,乞求景元帝和床上的百姓的原谅。
“绝不是微臣想要逃避罪责,只是此人伤势如此严重,微臣愿意亲自照料。待此人稳定下来之后,微臣甘愿受罚!”杨向笛信誓旦旦地与景元帝保证道。
片刻内,营帐内就只剩下了太医与杨向笛。
尹怀戳戳尹禾的腰,“花啊,你信不信,他们俩绝对认识。”就那反应,没有鬼才怪了。
尹禾还没接话,姬滢倒先开了口,“老爹,床上躺着的那人,你觉不觉得有一点熟悉。”
景元帝顿住脚步,蹙着眉盯着姬滢:“你认识?又从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认识了什么人?”不怪景元帝,姬滢靠着知道原书剧情,在犄角旮旯里不知揪出来多少人。
姬滢眼神有点迷离,“我怎么觉得,是在什么正式的场合见过那人。”
姬滢心里猜想着各种可能,她的记性一向很好,为了在这古代世界活下去,她不仅记下了所有原书剧情,还对照着剧情将书中人物一个个都对上了号。
她有印象的人,那就一定和原书剧情有关,只是现在印象模糊,说明只是个小配角,且早在书本前期就结束了剧情。
尹禾也很奇怪,“那人明显有问题,为何还要答应他的请求,单独将他与那平民待在一起呢?”
说完,自己又闭上了嘴,还能是为什么,这样更能使那杨向笛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果不其然,第二天尹怀正在宴席上与尹禾争着烤好的鹿肉,就有下人传来消息,杨向笛意图杀人,已被扣下。
听到这个消息,尹怀也坐不住了,和景元帝汇报了一声后,就往营帐的方向走去,毕竟人是他救的,关心关心人家的生死也是应该的。
景元帝看尹怀对这件事关心得很,还命来喜来与尹怀说,此事交由尹怀全权负责。
到了那边,值守的太医告诉尹怀,杨向笛之所以动手,是因为伤患醒了。
太医不留情面地吐槽道,“这人命可真硬,老虎咬不死,别人也杀不成。”
进了营帐,那人虽不能动,但明显已经神智清明。
见到尹怀等人进来后,便隐隐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开嗓时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还谢公子救草民一命,草民无以为报。”
尹怀走近,便愈发能闻见那浓重的药味,“你可好些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可要喊你家里人来接你。”
男人听到此话,不知为何泪流满面,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心中有许多愤懑。
“草民……名唤杨向笛。”仅仅一句话,却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尹怀心中一惊,表面却装作镇定,“你这……说来还真是巧,倒是与当地知府重了名。”
男人听此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睁开的双眼中却满是怨恨,“那人真名杨正业,与我本是同乡,多年前他顶替着我的名字接了这官职,叫我蒙在鼓里好多年。”
大抵是不知还能求谁,杨向笛又用力的将头转向尹怀这侧。
“草民虽不知公子是何许身份也,但草民在此乞求公子能为草民讨回公道,叫那畜生付出应有的代价。”
尹怀正色,不敢有怠慢,“你可保证你的话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嘴上虽那么说,其实尹怀的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否则,那个假的“杨向笛”怎么会如此心急就想要灭口。
杨向笛艰难地抬起手指,从衣襟中取出一枚玉扣。
“此乃我师门玉扣,上面还刻有‘岳麓书院癸卯’的字样,公子不信,可一一验过真假。”
又待杨向笛说了一些细节,尹怀眉头紧蹙,吩咐好侍卫守好营帐,便匆匆向外走去。
河边的萤光闪烁,映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墨发被随意高高扎起,一向喜爱调笑的脸上此时也有了片刻般的宁静。
看到在河边躲懒的尹禾,尹怀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刚刚的严肃好像都在看见尹禾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小花!”
听到熟悉的声音,尹禾无奈地转过头,“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外面别这么叫我。”
尹怀不满,“害羞什么,又没旁人。”
见四周寂静无人,尹怀便放开了性子,一下子扑倒尹禾的背上。
尹禾不自然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常态,掂着尹怀的大腿,让人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我们这回,好像捡到了个不得了的人。”尹怀静默许久后才开口道,又将那人说的话又细细给尹禾重复了一遍。
尹禾听完,直接问出了最要紧的一点,“可有证据?”
尹怀点头又摇头,除一枚玉扣,所有的证物都在假的“杨向笛”手中。
就怕那“杨向笛”抵死不认。
顶替官员,可比他现在的罪严重的多。
忽的,尹怀眼前一亮,“花,你还记不记得,姐姐说过,那人长得眼熟得很,不知在哪见过!”
若是姬滢真的与此事有关,那就能为杨向笛平冤了!
尹怀迫不及待地从尹禾的背上爬下来,“快走快走,看我今日也当一回小青天。”
姬滢整晚也在思索,到底是何处见过此人,还命人专门去将她的藏书拿了过来。
说是藏书,实际上只包了藏书的皮,里面的内容则是姬滢根据记忆写下的大致原书剧情节点。
尹怀和尹禾到姬滢这儿时,姬滢手中还在翻阅着此书。
“阿姐阿姐,我有关键线索!说不定我这么一说,你就想起来了!”尹怀的脸被秋风吹的红扑扑,却也难掩他心中的兴奋。
姬滢听完后,把书撇到一边。
“这么说我便想起来了,外祖曾带我去岳麓书院参观,回京后没两年那祭酒便予我书信,向我引荐杨向笛,还给我看了几篇他的文章。”
“我瞧着不错,就拿去给父皇,父皇倒也没多欣赏,看在外祖的面子上,予了他官位。没想到竟是来这做了知府……”姬滢喃喃道。
一旁闲着无事的尹禾拿着藏书随意翻看了几页。
姐姐惯喜欢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字,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姬滢拍了一掌尹禾的脑袋,“看得懂嘛就瞎看,本宫既已告知你们线索,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办不好本宫就再让夫子给你们加策论。”
眼看姬滢又要教训人,尹禾连忙捂着脑袋拉尹怀出去,出门前还不忘跟姬滢讨价还价,“若是办得好,往后一月的策论都免了!”
“谢谢阿姐!”尹怀的声音紧随其后。
“这俩浑小子。”姬滢笑骂着,却也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