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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户籍不对,孩子,我们去调档案,档案馆说你半月之前户籍从安城划走。”教育局的人也很无语,没见过谁家孩子都保送了,户籍还乱飘。

      这个原因。
      姜雁有些懵。

      她拿起桌上的材料梳理了下,户主移除户口,没有新的户口纳入,除开不是安城户籍,她现在没有归属户口。

      “科长,报名之前户口复印件没问题,我这还留着孩子的复印件……”李老师说从抽屉拿出复印件。

      姜雁看见上面户主赵绮丽三个字,了然。
      李老师跟教育局科长还在沟通调节,姜雁却怔怔开口:“请问现在重新迁入安城户口,可以吗?”

      无数个日夜早起贪黑,几千上百道题目,她从来都知道第一不是外人嘴里天才那么轻松,姜雁克制自己的情绪,竭力寻找可突破的机会。

      “抱歉,孩子,原则上不可以。”科长也遗憾,毕竟能从黔省脱颖而出,又在京市考过其他大省拿到这个名词进入京大,今年的政绩、宣传都有素材了。

      姜雁垂眸。
      科长走之前,拍拍她肩膀:“还有高考,孩子。”

      所有人都遗憾,怎么能有人不遗憾呢?
      落后山区的教育出了个勤奋的天才,几乎能改变人生的机会,因为小小户籍问题失之交臂。

      李老师急着追了出去,还想挽回下,隔着门却听那科长小声说:“户籍换出来当时填上就行,或者现在不知不觉找家里人把户籍添上,但是有人举报了。”

      “这事,要写报告的……”
      简而言之,没得商量。

      1月的安城温度接近零下,夜深之后,树叶、窗前、道路会结冰凝冻,走两步脸被吹得的红,鼻尖,耳廓,脖颈。

      姜家鞋铺灯箱歪歪扭扭频繁闪烁,她踩了门框上刚结的冰,“咔嚓”冰块碎掉,伴随冰碎声音的,还有姜家被拉开的铁门声。

      生锈、老掉牙的门,后面站了杵着拐杖的姜民生,只是一下午,年老失去的精神的中年男人,憔悴不少,他似乎等了很久。

      直到门口的冰化掉。
      直到女儿出现眼前,他几乎迫不及待拉开了门。

      姜雁的脸咧出了个轻缓的笑。
      “还有5个月后的高考。”

      姜家跌入了冰窟窿,一个月前安城第一的采访,一个月后板上钉钉的保送名额成了泡沫。

      看着从回家到现在没出过房间的女儿,姜民生先打给了李老师,电话那头的遗憾溢于言表,最后还提了句:“家里是得罪了哪个亲戚?”

      “怎么还能用户籍的小事去挡孩子前途,哎。”

      姜民生几乎能想出是谁?
      挂了电话,他捏紧手机,还是颤抖着拨通那串号码:“赵绮丽。”

      “赵绮丽,赵绮丽。”
      “原来她妈叫赵绮丽啊,怎么都没见过呢。”萝卜头的小孩高高举起那本红皮的本子。

      模糊中,风吹动着户口那页,赵绮丽三个大字异常显眼,她试图跳起来抓住,汗划过脸颊,糊住眼睛。

      够不着,够不着。
      重重摔倒,膝盖破了。

      那孩子抓着那张纸,一遍又一遍念着她熟悉陌生的名字,一步、两步、三步,她追上了那张纸。

      抓住。

      “小女孩怎么能这么凶呢?你看看把我家孩子打得脑袋都破了,这没妈的孩子这样就是不行啊。”

      她站在角度低头看了看的掌心捏紧的纸,还有纸上苍白的名字,眼前的不停鞠躬道歉的父亲。

      “回家让妈妈教你用吧,卫生巾是需要提前准备,隔几个小时……”

      “哎,老师,姜同学妈妈没在身边。”

      “哦,这样啊……”

      每年有两次开学,每次开学需要需要户口本报名,她每年有两次看赵绮丽名字的机会,夏天炎热、冬天寒冷,被子里拱起小小的空间,闪屏的手电,褶皱的户主名字。

      赵绮丽。
      赵绮丽。

      她恨赵绮丽啊。
      她恨抛弃她的母亲、恨她的无情、恨她的嫌贫爱富、恨她……

      她会身不由己吗?
      “你会身不由己吗?”

      姜雁,这次竞赛第一名可以去京市参加决赛,不过要从黔省考第一,你可以吗?

      她可以吗?
      她十五岁站到了赵绮丽面前,她比想象中更美些、更精致些、更……

      她怎么忘掉了她的恨,她踉跄着走到肯德基门口,她看见她对面坐了个少年,那少年生得好看、也生得高高在上,只是几句话,让赵绮丽难堪。

      赵绮丽推门而出,她走上去:“你……”
      擦肩而过,她没被赵绮丽看一眼,遗忘在门口,一如过去的那些年。

      赵绮丽怎么会身不由己呢。

      活的很好,活得富贵、活得不像个安城人。
      她的手停在肯德基的门把手。

      十五岁才拥有第一次见面机会,十七岁才站到她的别墅前,十八岁才从赵绮丽的户口本上抹去。

      姜雁身体很沉,她的眼睛很模糊。小时候看过哪吒割肉还父,她原以为有一日能理直气壮站在赵绮丽面前的,以少女的骨气跟她断绝。

      她试图攥紧那张单薄的纸,纸上被无数次开学摩挲过的名字,赵绮丽,可是太模糊了、太沉,她下意识的掌心攥紧了。

      攥紧了过去十多年的“恨”,沉入海底。
      被包裹的木质香气,让她放松,潮湿将她包裹,她仿佛溺水一般,突然猛地睁眼——

      天花板钟表吞掉一格,秒针一圈、一圈转动,仰着头,大口呼吸,活过来了。

      “姜雁,姜雁。”有人喊她。
      有人喊她……不是爸爸,是谁?还有谁介入了她的世界,真可怜,她竟然想不出一个名字。

      “姜雁。”
      她缓缓侧眸,顺着掌心攥紧的那只手,她在一片朦胧中看清了的他,她看清了陈喣。

      她脱口而出的却是:“不是走了吗?”

      他扶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这样柔软的触碰、这样的耐心的温柔,他几乎风尘仆仆,他的衣服似乎被窗户刮开一道口子。

      他是急促出现在她面前。

      安城到京市的飞机需要4小时,他推开京市别墅的门,傅老爷子拄着权杖在客厅大骂,决不允许一个二婚的乡下女人住进香山的别墅主宅;他将傅家搅得天翻地覆就跑了,回来也只是为了将那些“蛀虫”从姜雁身边除掉,身世为真,她只怕会疯;

      他从房间找了京大教授刊物,专业选择,装入行李箱时,赵绮丽敲开他的门。

      “京大?她能上得了吗?”
      “或许你应该问问保送流程到哪一步了。”

      赵绮丽捧着已经近五个月的肚子,笑中带了嘲讽,不知是刚刚姜民生的质问,还是她的得意,毕竟她竟真的发现了这孩子的“软肋”。

      如此,好办许多。

      又四个小时,陈喣从京市彻底消失,所有通讯设备、所有资料信息都被抹去,他出现在安城小镇的鞋匠家门口。

      一路上,已经打听清楚。
      面对问题,他俯身,额头抵上少女,他将她圈起来,像是一个拥抱:“结束了,处理完了。”

      仿佛看见她醒,才缓缓松口气。
      接近7个小时的总路程,他紧绷得像个愚蠢的傻子,脑子的里天马行空。

      却见她小小的蜷在床上,浑身湿糟糟。
      他靠近,手就被攥住,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只是越攥越紧,紧到他的似乎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他跟姜雁。

      如果,这样该多好啊。

      “我想去浴室。”
      她嗓音哑涩,浑身透着一股被淋湿的虚弱。

      陈喣将她拦腰抱起,紧抿唇角,这一瞬间像个倔强的小老头,她模糊着视线掠过他眉眼,越来越清晰,直到周围都变模糊。

      “陈喣。”
      她突然开口。

      “嗯?”他回应,轻轻挑眉。

      “陈喣。”

      他停下脚步,征怔望着少女。
      她像一朵要凋谢的花,苍白透明,潮湿而懈怠,缓缓靠着他的肩膀,第一次这样听话、老实。

      “帮我,洗吧。”
      她缓缓开口,整个人蜷入他的身体。

      他是她的狗,不是吗?
      他就要服务她,就要照顾他,就要完全听命于她。

      陈喣是她的。
      是现在、此刻完完全全属于姜雁的。

      他闭上眼睛,半蹲在的莲蓬前,完美的布娃娃,剪开的布料,棉花耐心的擦拭,舒肤佳的淡淡香气通过掌心一点点抹开,掌心有打拳结痂的坚硬,结痂处触碰棉花,挂起的丝被清水带过。

      只有温度,没有视线。
      属于他的布娃娃洗干净了,吸干水分,毛巾需要擦拭每一处,娃娃的脸颊,身体,柔软、形状,温度,他几乎是冷着脸完成这些动作。

      直到他将她套上干净睡衣放到床边。
      才缓缓睁眼,视线里有水雾,莲蓬的水将头淋湿,他看清她脚踝滴着水,落在地板。

      陈喣掌心撑着她的脚踝,用身上的羊绒衫一点点将少女小巧脚擦拭干净水珠,直到将这件6位数的衣服踩得褶皱。

      她的苍白着脸,脚踝轻轻抬起,踩在他紧绷膝盖上,冰凉柔软的脚心,隔着布料。

      姜雁垂着雁,睫毛湿漉漉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没什么力气,那只脚只是虚虚地搭着,像片羽毛。

      “去洗澡。”她开口,声音又轻又无力:“脏。”
      被他一直盯着,良久,她才缓缓叹了口气:“陈喣。”语气带着罕见的、近乎无奈的妥协:“别这样。”

      “别哪样?”他问,还是盯着她,贪婪得不肯放过一分一秒,他觉得他是如此爱姜雁,如此爱她。

      “别……”她苍白的脸露出个缓和安抚的笑:“把我当个被打败的弱者。”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还有眼底的疲倦。
      她很累。

      他帮她吹干了长发,帮她盖了被子,又将取暖器的开到高档,暖光一点点晕染包裹这个房间,窗边的霜结起来,等他从浴室出来时已经将整扇窗户遍布,把房间的温暖和外面隔绝。

      陈喣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他从别墅带来的,头发吹干,柔软垂下,半遮住那双桃花眼,五官因为疲倦而格外凛冽凸显,他走到床边,看着少女。

      暖光柔软落在她脸上,一切都变得宁静了。
      被子盖到下巴,她往里挪了挪:“我冷。”

      陈喣动作顿了下。
      他几乎从未真的想过躺在她身旁,望着她平静的眸子,喉咙有些发干。

      还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床是单人床,曾经他有比过影子,只能以依靠相拥的角度才能得睡着,她先钻入了他的范围,蜷缩着,像贪婪寻找热气的小动物。

      他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环住了少女的腰。
      很瘦,她怎么这么瘦了。

      姜雁身体微微一僵,没躲。
      甚至往他怀里缩了缩,将冰凉的脚贴在他小腿上。陈喣被她冰得吸了口气,却没动,只是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两人就这样安静躺着,彼此逐渐平稳的呼吸,还有窗外偶尔传来、呼啸冷风砸在玻璃的声音。

      她温暖了些,有力气了些。
      声音闷闷,从被子里传出来:“我失败了吗?”

      这是姜雁第一次质疑自己,她却没想到是对陈喣说,她脸埋入他胸口。

      陈喣感到她的不安,手臂收紧,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什么是失败?什么是成功,没人定义过区间。”

      “对抗赵绮丽,我蠢的可笑。”
      她说,声音轻飘飘:“她赢了。”

      “我恨她,用自己的人生去丈量与她的距离,哪怕只是想‘报复’,可你知道吗,赵绮丽甚至……可能根本不记得我的脸。”

      这句话锥醒了她这些年的自欺,身体几乎不可察得颤抖了下,却又继续说:“我的恨,我的努力,我所有夜以继日的追赶和谋划,对她而言,可能只是她富足、无聊人生里,一个模糊到近乎不存在的、来自过去的、微小的‘麻烦’。”

      陈喣不好受,他宁可看她尖锐的反击,如果过往一样冷漠地嘲讽,也不想看她这样无声地崩溃。

      他知道她在失落什么,未必是保送名额,未必是名次,未必是这些年的努力,只是她可笑拿自己“努力的人生”去“恨”赵绮丽。

      “所以,姜雁。”
      “你赢没赢过她,重要吗?”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笨拙地、一下下地抚摸着。

      “毫无关联的人。”
      这句话如同的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是否还要继续跟陈国强对抗输赢,有意义吗?

      想到这里的,这份恨意太承重,却讽刺。
      赵绮丽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大概才会让她崩溃吧,而这句话由他来告诉她吗?

      陈喣想开口,如果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见这个消息,他宁愿是他,垂眸,却见她阖眸呼吸渐平稳,那句话缓缓吞下去。

      新生的黎明时分,学校门口,悄无声息地停下了两辆破旧的面包车,车里女人朝着边上吐了口痰,拉开面包车看里面躺在后桌面色苍白男孩,焦急脱了外套又盖上去。

      蜷着身体在角落嘟囔着:“这学校怎么还不开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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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日更:凌晨不定时,建议第二天早上看】欢迎收藏 作者专栏预收《她强制标记A》《神明还俗后竟是真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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