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狗？我是专业的》凉茶泡饭

97、第 97 章

　　崔叙沉下脸，一把将竹简扔在一旁，“混帐东西——即可派人去找，找到直接拖回来。”
　　简直胡闹，崔挟月简直被他惯得无法无天了。

　　崔叙不必细想，也知她定是为了什么粮食跑去兖州买粮。兖州虽未受灾，然而官府管制粜米，且当地氏族、富商更是趁机哄抬，哪里是那么好买的。
　　何况城郊几乎都是流民，身强力壮者聚集在一起，暴乱四起，夏厉出兵镇压方才四散。
　　便是流民冻死饿死，崔挟月一个娇养出来的姑娘，这与她何关？

　　连日殚精竭虑的身体亏空终于找上他来，又有崔挟月一气，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暗卫连忙掏药呈上，崔叙许久未有这毛病了，一时气短，竟连药丸差点都咽不下去。

　　他胸口又闷疼得厉害，手不住抚着心口，接连深吸数十次，将将缓过神来，“运粮不是小事，她身边一定有帮手，去、去谢家医馆找谢奇，他必定知道……”
　　言未尽，崔叙连咳数声，胸脯剧烈起伏着，单薄地衣衫无风自抖。

　　自从他知道崔挟月有了这个心思，对她身边的人严密看守着，尤其是陆盛亲卫与北疆哪些侍女。崔挟月能找得只有那两个谢家小辈。
　　崔叙手心被狠狠攥出一道指痕，又是谢家，又是谢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谢家人走年闯北，闯荡江湖惯了，碰到麻烦自有他们应付方法，可崔挟月身上也就那三脚猫的功夫，她能护住谁？

　　崔叙正要起身离开，听到声响出来查看的夏厉叫住了他，“是跟你一同来的侄女出城了？”
　　压下满腔怒意，崔叙回头勉强扯出个笑脸：“让王爷看笑话了，家中小辈顽劣。”

　　“小孩嘛，令侄当街救人名声都传到我这里了，最近又送来粮食，相比心中是有成算的，你别太过担心。”夏厉大方道，“不过现在出城不算安全，要有用得到的地方你尽管说。”
　　崔叙略一点头，匆匆告辞离开。

　　此时的崔挟月还在城中猫着。她被关的几日每天都在细细琢磨咋逃出去。
　　崔叙发现她逃走定然会派人追查，城外流民众多，崔挟月还没傻到不放在眼里直接溜走。

　　她趁谢意然送药时，联系上外界，托她在外面接应，崔挟月暗中跑到医馆来。
　　崔叙平日中对谢家人避之不及，看病更甚。崔挟月摸摸下巴，暗道：“崔叙绝对不会过来。”
　　灾祸后便是大疫，谢意然主动去找夏厉，下令将城中药草集中熬制，施粥的同时分发下去。
　　效果未见，人却活生生累瘦一圈，因此她早早便睡下，崔挟月缩在谢意然屋内，连翻身都尽量控制，生怕吵醒她。

　　崔挟月手枕在头下，脑海中一堆事，想睡也睡不着。
　　当时与陆盛在兖州陈留督察崔涣洵被劫持一案时，她抽出时间牛刀小试开了间小首饰铺，和当地官员、世族各位夫人素有来往。她来南越后，铺子虽关，交情却被崔挟月刻意维护着，闲暇时送些小物件——不年不节，东西也不甚贵重，这既能让几位夫人们不怀疑有求于人、心中能无负担收下，又显得崔挟月时时挂念着情谊。
　　崔挟月此行便是准备从这下手，哪怕价高，只要能匀出粮食，她出得起这钱。

　　前些日子，她还没被关起来时，曾与谢意然同去施粥，能排队领粥的灾民对比他人还算规整——四肢还在的规整。
　　纵使这些人手中尚有一碗水粥，但衣衫褴褛，一件短打不知破了几个洞，衣不蔽体。

　　眼看冬天要来，听崔叙话音，依旧是要等着朝廷分发物资……可连粮食都遥遥无期，厚衣何时能到？

　　还有崔叙……
　　崔挟月重重一闭眼，心虚地抹了一把脸，说不定这次回去，能气得不认她了。

　　崔叙这个人，情绪最是反复无常，他又不爱外示，整日要人猜来猜去。一不和心意，说错点什么，便偷偷在心里记上一笔，等找到时机就报复回来。
　　偏生又恃才傲物，难伺候得很，一不留神就容易得罪他，崔挟月一开始时不知都被小小报复过几回了。等两人真的熟络，才算摸索出一条崔叙的行事标准，崔挟月简直能出本书了。
　　崔挟月在脑海中虚空翻了翻书，才发现，对于如何安抚盛怒状态下的崔叙，她还未记录进去。
　　若是微怒下……崔叙比陆盛难哄多了，还牙尖嘴利，有时一张嘴弄得崔挟月火气上返，两人只能不欢而散。

　　这次算是勇越崔叙底线，她仿佛能看到再见面时崔叙冷淡的表情，面上好像没啥，心里却不知戳坏多少个小人了。

　　崔挟月两眼一闭，身体发直，切身体会了什么叫忐忑。

　　这时，房外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快如闪电，人还没回过神来便消失不见。这极不寻常，入夜早已宵禁，火光更是少见。
　　崔挟月猛然直起身。医馆万籁俱寂，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那一闪而过的火光从何而来？

　　门院开了一条小缝，崔挟月手心冒汗，蹑手蹑脚地扒在门檐处往外探。
　　倏地，她瞳孔猛烈收缩——医馆外竟被府兵包得严严实实！
　　崔叙背对着她，冲身旁侍卫吩咐着什么，侧脸瓷白如玉雕，被刻意掩盖的光亮溅进他眼眸中，透不出一点血色。

　　崔挟月心里直打鼓，她万万想不到崔叙追来的速度这么快！
　　她于京中安置了一处小宅院，除谢家外亦有交好……怎么会敏锐至此！
　　来不及细想疏漏，崔挟月叫起谢意然，相互通了气，闪身躲进房下暗窖。
　　暗窖空气混浊，迫不得已崔挟月于入口处掀起一道缝隙。

　　谢意然披衣而起，往日冷淡地脸上也不由多了一丝扰人清梦地愠意。
　　崔叙与她对峙之时，断断续续地传进崔挟月耳朵里，期间还夹杂着谢恒汇吱哇乱叫声。

　　崔叙看见这宛如苏如云、谢则翻版的姐弟俩就心生厌恶，见不愿交出崔挟月，一句话多余的也不愿多说，干脆地一挥手，直指医馆，“挨个房间搜——搜不出来就放火烧干净。”

　　谢恒汇大惊，张开双臂堵在门口，不让府兵进院。

　　“你既笃定崔挟月在此，又为何放火去烧，岂不是要至她于死地！”谢意然神色难看地厉害，她但知道崔叙不近人情，平日中也只有个崔挟月在旁照顾。
　　原以为崔挟月宁可割肉放血也要去救他，两人亲情必定厚重。
　　可此时，谢意然盯着崔叙的脸，他竟然无一丝波动！

　　崔叙像是听了个笑话，哼笑道：“城外流民遍布，谢家诱导我家小辈冒险去闯龙潭虎穴，我爱女心切，烧个医馆算什么？”
　　他诡异地停顿半晌，缓缓道：“何况比起死在流民之手，烧死，我还能帮忙收尸，她该感激我才对——来人，动手。”

　　俩府兵一左一右架起谢恒汇，扔到一旁，随后，砰！地一脚踹门而入。

　　没等府兵进入医馆大肆翻找，崔挟月神色悻悻地从地窖中钻了出来。
　　崔叙下手太狠，谢家愿意帮她除往日情分外，还欲与她同去周转草药。他话说到这份上，崔挟月也不愿连累谢家，只得自己灰溜溜地站在崔叙面前。

　　崔叙像是被气疯了般，神色异常柔和，甚至还上手帮她抹掉脸上不知从哪粘来的灰尘。
　　“你倒乖觉。”崔叙抽出崔挟月随身带的手绢，细细擦拭数十下灰尘，方才对谢意然道，“如此便放你们一马。走吧，小月。”
　　崔挟月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临上马车前，趁崔叙没注意，悄悄回头冲谢意然挑了下眉——城外等她。
　　有上一波无功而返，崔挟月是一定要自己亲自去看的。

　　壮志豪情没一会，她转身就看见崔叙那副冷若冰霜的脸，顿时蔫巴成地里小白菜，弱弱唤了一声叔父。
　　崔叙扫了她一眼：“还有外人在，回府再说。”
　　崔挟月“哦”了一声。酝酿一路的说辞，又逐一被自己抹掉修改……

　　纠结一路，门甫一关上，崔挟月立刻蹲下主动道：“对不起，让叔父担心是我的错。”
　　崔叙压下的火气终于冒了出来，冷冷道：“你能有什么错，都是谢氏一族诱的你心思不正，我看他们医馆也不用开了。”
　　崔挟月忙道：“可当时你不是说放她们一马吗……”

　　崔叙不说话，只盯着崔挟月眼睛。

　　“跟她们无关，看在这一年忙前忙后帮你治病上，再放他们一马。”崔挟月软下声来，哀求道。
　　崔叙双手牢牢箍崔挟月肩膀，“除非你答应我直至明年此时，一步不离开我身边。”

　　明年这个时候，流民都冻死个屁的了，倒是再运粮粮是运来了，给谁吃啊。

　　崔挟月：“我只是想出一份力……我每日练武，并非只为练得身体康健。”
　　她心念一转，低声道：“就像我想帮你一样，我也想帮他们。如果不是夏泽麟横插一脚，受灾三州绝不是这种惨状。就算我替我妹妹挽救一点点好不好。”

　　崔叙叹了一声，手轻轻抬起崔挟月下巴，脸上莫名带了几分哀痛，“你可知我为何阻拦你？那城外流民我亦不忍，可邻州早已被夏泽麟禁止买卖粮食，你去运，找谁也不是空手而归。”
　　崔挟月跌坐在地，喃喃道：“怎么会……”
　　崔叙像是不忍戳破崔挟月的天真，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道：“那夏泽麟意图借天灾与流民重伤南越国，否则灾情已有三月，赈灾粮爬也该爬来了，怎么会至今无信？”
　　他掩面哀叹一声，“于他眼中，三州灾民终究抵不过手中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