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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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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崔挟月早已不在豫章。崔叙接到消息动身去南越国,崔挟月说什么也要跟着,她都做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没想到崔叙可能是怕被她摧残,没多会儿就答应了。
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曳,靠岸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以及几道明显的呕吐声。
崔挟月脸色虽绿,但还能勉力支撑不吐出来。姜寒瞿嵘和瞿仁,三人还没感受感受江南风光,先被船给晃吐了几轮。
崔挟月怕她们吐出个好歹,也幸而崔叙讲究,船都是自家的。这码头让她们赶忙上岸,待修整好身体,与陆盛留下的亲卫汇合,再骑马去南越国。
送走三人,崔挟月重新登上船板,还没站稳,胃里先翻江倒海起来。
崔叙轱辘过来,白皙的手搭在崔挟月背后缓缓拍着,破天荒关系道:“要不你也下去得了,非受这罪干什么。”
“我、不。”崔挟月含泪瞪了他一眼,果不其然在崔叙眼底看见一抹飞快划过的笑意,“我就一步不离看着你,船上这样,到淮南我也这样,你老实受着吧。”
崔叙举手投降,“我就一说,你要没事,那就启程吧。”
崔挟月气若游丝地一点头,宁可快些早到少受些罪。
胃里缓过来一会崔挟月手也没闲,接过崔叙轮椅,凭他看不见背后,一手悄摸摸将崔叙带毛衣领编成三股小辫,边辫边问:“你准备去多久?崔府交给你侄子吗?话说你还没祭告牌位,仪式什么也没举行,算是家主吗?”
“不算,”崔叙一手拍掉崔挟月裹乱的手,“族内有其他长老协助,不过都是我手中人,别担心‘谋朝篡位’。”
崔挟月撇撇嘴,心说:“你是谋朝篡位,还是正在进行时。”
崔叙问她,“你为什么非得跟我去?在豫章待着不行吗,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没等崔叙回答,崔挟月兀自道,“假话是想两头下注,万一你真篡位成功,我也好借机分一杯羹。真话是我放心不下你,怕你不小心把自己小命玩脱,有我在勉强还能保你一命。”
崔叙微微一愣,“你知道多久了。”
崔挟月知道了,那陆盛呢?夏泽麟呢?
崔挟月不满地轻轻抓了抓他的头发,阵阵轻微刺痛迫使崔叙抬起头,直视崔挟月平淡无波,深不可测的眸底。
崔挟月叹了一声,放开他,“我说了这么多真情实感的话,你都不感动吗——放心,我没和旁人说过,怕牵累到你和我哥。心放肚子里啊,为了你我也不会说的。”
人家自己查到就另说了。
崔挟月从心底也叹了一口气,能谋反成什么啊。除了崔叙这里,南越王一切信息往来都在陆盛眼皮底下,摸得门清,离出兵也只剩个师出有名了。
但若是不成,崔叙深度参与其中,单一个杜家都能咬出他来,必定不会有善终。
只能快刀斩乱麻,在消息抵达京城前把知情人都杀干净一条路了。
还有陆盛那边……
思及此,崔挟月一脸凝重地拍拍崔叙肩膀,如壮士断腕般沉声道:“你欠我个大人情知道不。”
崔叙怔愣一瞬,还没来得及细究,就被甩在后面。
崔挟月快步回到房间,桌案上正放着一沓图纸,各样式裙??、深灰束身衣……细看之下还有女仆装!
崔挟月一边改制衣数据一边心疼,本来是给陆盛准备的!
为了崔叙,她只好色诱了!
杜家她尚不如何捂嘴,但陆盛兴许也许可能……看在她面子上偷放走崔叙……
能吧?
走水路快了不少,不过几日,一行人已经来到南越国境内。
窗外,落日将最后的余晖平铺在江面上,波光粼粼。远远便能看见对岸的芦苇丛在晚风中起伏。
已入了冬,崔叙捂得更严实了,毛绒领已经不能让他满意了,但凡出门,都要里三层外三层套上。
崔挟月推他上甲板透口气,近些天有崔挟月的监督吃药,崔叙的双腿已经能感受到外界触动。
只是多年轮椅,肌肉萎缩得厉害,最后能不能站起也未可知。
但只要有好转的微渺希望,崔挟月也会试一试。
崔叙对这事倒是无所谓,仿佛好与不好都算不得什么,气得崔挟月和他大吵一架,以崔挟月怒气冲冲拍门离开暂时停战。
接下来几天,崔挟月单方面挑起冷战,每天除了遛崔叙出门前问冷不冷,其他再也没有说什么话。
虽然崔挟月怀疑冷战不说话崔叙他乐在其中,但她还是没有先开口,总会想到什么法子治住崔叙吧。
于是两人硬邦邦地站在甲板上,迎面吹着透骨寒风,谁也没开口。
崔挟月鼻尖一动,敏锐地闻到一丝海腥味,要到了。
南越王名叫夏厉,有手腕有能力。泰安皇帝深恨世家为大,当时夏厉不过弱冠之年,暗中帮助先帝铲除异己,借势壮大自己地盘。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南越国缓慢蚕食着周边,盘踞在长江入海口处,夏泽麟一排众议开启的海运被他牢牢掌控在手心,反而做了他人嫁衣。
夏泽麟为了海运收入,不得不受其胁迫,尊重有加。
可人一给脸就容易不要脸。
夏厉仗着年轻时攒下的资本,格外不把夏泽麟放在眼里。几年前更甚,得知了夏泽麟得位不正,便生出不少妄念。
崔叙在京城时曾与他见过几面,怕引人非议,也不曾多来往。
却不想如今也是他给崔叙一个复仇的机会。
南越王对崔叙向来尊敬,一早就派人来码头上等着。
崔挟月端坐在车厢内,身边还有服侍的侍女,不好放松下来,只能以扇遮脸,装作一片正经模样。
素手一掀,沿路风景比京城更甚,京城四年前兵临城下,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反而是远离战火的南越,晨光微曦,青石街上人声鼎沸,若非王府侍卫格挡,别说马车,便是独身一人也行得艰难。
送货脚夫从几人间隙中灵巧穿过,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在席棚下铺成一排,人群中偶尔还见得几张西洋面孔。
崔挟月眼神一转,放下帘子。
“爹——你怎么了!”一道惊呼打破了热闹的集市,本就拥堵的街道瞬间停滞下来,远远围成一个圈,中间正是手足无措抱着晕倒老人流泪的女子。
众人议论纷纷,漏了几句飞进崔挟月耳朵里。
“遭咯遭咯,这是什么病哦,人怎么突然倒了!”
“怕是癔症发了!快掐人中!”
女子颤抖着手就要往老人人中处掐,声音都带着哭腔,“爹!您别吓我,刚才还好好的……”
旁边一老人捻须道:“观其面色,怕是急火攻心,莫非是旧疾?”
女子趴在她父亲身上,眼泪糊了一脸却无心顾及,众人说什么的都有,没人敢贸然帮她。
最近的医馆还隔着条街,此时人越发多了起来,隐隐间影响到崔家车队。
崔叙一掀帘子,随侍在侧的侍者立刻毕恭毕敬道:“发生了些许骚乱,先生莫要挂怀。主人已在王府中等候多时……”
他话音未落地,余光中瞟到什么,眼睛瞬间瞪大,“先生您家小姐……”
崔叙眼皮一跳,向马车外看去。
崔挟月马车旁侍女再三阻拦:“小姐小姐,当众露面于理不合,命数如此,您去了也没有办法……”
崔挟月一路上都是一副好脾气模样,对侍女们一无打骂二无折磨,看着很好说话。
但侍女甫一对上崔挟月黑白分明的瞳孔,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瑟缩地往后推了一步,让出地方。
崔挟月一句话没说,拢起碍事的长发,拨开侍卫人群,沉声道:“别动他!把他平放在地上——人也散开!没什么好看热闹的!”
那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崔挟月的衣袖,“求、求您……”
“你冷静下来,去医馆叫大夫了吗?”崔挟月语速极快,将老人平方在地上。
不过数息,老人蜷缩在地上,面如死灰,冷汗涔涔,眼球因用力呼吸而外突,嘴唇迅速染上骇人的青紫。
崔挟月扫视一圈,左胸明显比右侧胸部饱满,呼吸不明显。她单膝跪在老人身侧,未先把脉,两指快速搭在脖颈处,轻微用力往下一按——如她所料,气管明显向右偏移!
是气胸!
崔挟月心头一凛,吩咐跟上来的侍卫道:“去准备长针或匕首,细长中空的东西——随便什么都行,在火上烧红后给我,快去!”
女人站在一旁惴惴不安——她认出了是王府的侍卫。
崔挟月头也不抬,快速道:“想救你爹就别管那么多。他现在肺破了,呼进去的气堵在胸口,压迫心脏。现在危在旦夕,若让我救,胸会开个口子放气。”
女子如遭雷击,脸色比她爹好不了多少,“放放放气!这……这怎么放气……”
周遭顿时响起一阵阵嘈杂声。
“这是哪家的小女郎,说得轻松,这不就是开膛破肚吗?”
“张家闺女,你还是等郎中来吧,开膛破肚如何使得……”
“简直闻所未闻!荒唐!”
崔挟月起身,直视着女人,声音轻透压倒一阵议论,“若等郎中来,令尊必死无疑,时间不等人,现在瞳孔已然涣散,拖不了多久。”
“你救,我信你。”女人惨白着一张脸,浑身都在颤抖。
侍卫很快就把匕首烧得通红,呈上前来,“小姐,您要求中空的东西实在是未找到……”
崔挟月正要落刀的手一顿,脸色难看,厉声道:“再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