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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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族大帐内。
腾格部首领盖伊莱顿姗姗来迟，绕过两侧的其他小部落首领。
衣袍一甩，沉声道：“陆盛派使者来何事？”
一名侍从战战兢兢地递上羊皮。
他不认识中原字，但看着使节阴恻恻的表情，直觉便知不是什么好事，只能将腰底得更低。
果然，盖伊莱顿只扫了一眼，脸顿时如同打翻了颜料盘，赤橙红绿轮番在他脸上闪了个遍，气得狠久久不能言语。
身旁其他部落首领扫了一眼，看清字的那一刻霎时一噎。
陆盛使唤奚景写，字是奚景的字，表达的中心思想就十分拿不出手了——
盖伊，本侯知道你和沙匪有关系，给你半月时间整顿，连着北蛮人也算上，往后商队被打劫一次，本侯就随机找部落世子们砍一刀，看看是你家崽子多还是本侯刀先卷刃。
同意回话，到了半夜没消息就从你儿子下手。
盖伊莱顿看都不想看第二眼，一把将竹简扔进火堆中，劈啪响个不停。
他一言不发，双拳紧握直愣愣坐在中央。亲信看他大有任其发难的架势。
亲信挥退左右，低声道：“王，难道任由陆盛胡作非为吗？”
盖伊轻哼一声，满脸的胡子都随着他抖了三抖，“当这里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王子大帐们多排出三成战士。”
亲信正要吩咐人下去办，就听盖伊道：“慢着，其他部落也多加人手。”
陆盛领兵诡谲多变，他个人作风更是让人摸不到头脑，谁知道他信里写的是不是调虎离山？
亲信犹疑道：“万一……”
“没有万一！”盖伊截断他的话，“就是有陆盛强闯进来……”
他眼中冒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景朝不过是一群苟延残喘的老弱病残，当年的内乱没拖死它，反而让陆盛领兵挂帅……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狼崽——便是真来，为了大计舍一个孩子不算多。”
淮南王对北蛮日常的唯一要求便是阻挠景朝重开古丝路。
逼得夏泽麟顾及海运无法下手。
盖伊深吸一口气，“去请王先生过来。”
大抵是中外阴谋家师们承一脉，修的都是同一副铁石心肠。
天色暗沉了下去，信使空手而归，陆盛有所预料，在烛火旁用软布擦着长刀。
奚景听完禀告，回头示意他说话，“还不如不写信呢，入夜后蛮子们必多加防范。”
陆盛眼都没抬，慢悠悠道：“等真威胁到商队再杀也晚了——关外崽子多，杀一个能威胁到谁，等离灭族不远了，也就不裹乱了。”
“你准备今天选谁？”奚景脑子里转了一圈，不得不说陆盛说得对，单盖伊便有十几个孩子，更别说他手底下的那些个部落呢。
陆盛手中动作不停，对着烛火一照，看不出刀刃的反光才缓缓收入鞘中，“今天从大得开始，等过几天他们适应了，便换个顺序。”
他勾唇一笑，“那我都不好意思说，盖伊最大的儿子，他娘的比咱俩加起来还大，我也就是提前几年帮他入土——你说，他想不想谋他爹的反啊，这老盖伊也是忒能活——等晚上了我问问他。”
奚景无奈一摆手，目送陆盛离开。
闯北蛮大帐对陆盛不是什么难事，几乎没怎么停顿便到了盖伊大王子门口。
战士是多加了几倍，但作用也只是鼾雷震天响，吵得屋内大王子更加睡不着。
他手汗快流了一斤，越是攥紧匕首越是握不住，最后不得不缠上几层衣料才稍有缓解。
大王子心中清楚，他早就被他父亲舍弃了，他生得平庸，活了一辈子也没有他父亲、弟弟们活得畅意，仿佛是他们背后的影子，一辈子畏畏缩缩，一辈子无人问津。
若今日为了部落而死，他会得到父亲的在意吗？
“叩叩”
大王子闭上眼睛，接受了自己的命。
“进。”
陆盛背手踱步进来，还有闲心思冲大王子打招呼，“大王子还没睡呢？”
没等他回答，陆盛兀自问道：“你想不想造反？”
大王子一愣，没懂，“谁的？”
陆盛啧了一声，“当然是你爹的。”
大王子用力闭了闭眼，没等陆盛话音落下，猛地直起身往前一挥！
匕首呼啸的风在他耳边滤过，世界一切仿佛成了慢动作。
他看见那匕首仿佛真如同神兵利器般直冲陆盛胸脯而去。
那景朝将军，被他父亲、族中叔伯视为洪水猛兽一般不敢多言的陆盛，他好像猝不及防，连诧异都只在他脸上飞快的闪过。
最后只留下一脸不甘，轰然坠地！
景朝人的鲜血染红了匕首上的衣料，狼牙挂坠在陆盛胸口处来回摇动，每一次的摆动，仿佛都是他成功的证明。
他看见门口战士飞快赶来……往后一切快如过眼云烟，父亲的满意，族人的激动，还有……他弟弟暗中的嫉妒。
被人关注原来是这样的吗？
“醒醒，想什么呢你！”陆盛用力在他胳膊一打，懊恼不已。
早知道不好奇了，这下什么如鬼魅般不可抵挡、什么像幽灵般盘旋在每一个蛮子的心头，都没有了！
他还没见过临杀人前被杀人离线的，陆盛低声嘟囔道：“忒不尊重人了。”
他加大力度，一手勾起床边的水壶，回手一拨，水哗啦啦地全泼在大王子脸上。
关外寒风刺骨，凉水一泼，最是提神醒脑。
大王子从他的黄粱一梦中恍然醒来。
陆盛用诱拐小孩般的语气道：“你看看，你爹就不是个好东西，我早早就下帖了，他要是在意你，不说答应，拖延几日也算他挣扎过了。你这爹啊，不中。要是我，我早谋反了。再说了，老而不死是为贼，你没学过吧，他早该退位了……”
大王子眼神呆滞，显然还没彻底缓过神，可再傻也能听明白陆盛的挑拨离间，他淡然道：“你想我弑父？”
“？没有。”陆盛话说的有点多，正满屋找水。
黑虎军最近忙着呢，连着崔挟月也没咋回信，他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反正又不涉及军务，大王子临死前只能被迫充当个树洞了。
何况北蛮民族虽然留下当年逃脱的叛军当老师，但就单单几年，还不至于中原文化根深蒂固。
简而言之，大王子想杀早杀了。
大王子听他此言诧异抬头。陆盛抽出刀说道：“京城送来的刀，漂亮吗？夜里抽刀也看不见反光，杀人抄家必备。”
大王子急忙止住陆盛动作，“我想复仇，将军别杀我！我若能当上各部首领，我定然对景朝俯首称臣，朝岁纳贡！”
陆盛动作顿了一下，大王子见有戏，连忙交代不少北蛮机密。
单单这些，便是陆盛派出地位最高的内应，也是万万获得不了的。
陆盛暗中嘶了一声，留下他也行，大不了杀他弟去……
大王子顾看着他的脸色，没继续说下去。
黄粱梦中，陆盛脸上的不甘是陆盛自己的，还是他的？
次日清晨，李宏扬怒气冲冲，一把将成卷的竹简扔到陆盛床前，“你不上奏陛下就敢擅自行动！你可知这是大罪！”
陆盛嘴无声地嘟囔了句什么，翻身继续睡，理也不理。
李宏扬火气更大了，昨天打的半边脸还肿着，逼着他只能绕着别人走。
他昨日下午便见到北蛮使者——是老熟人，他亲自把他赶进蛮族的老熟人。
李宏扬本以为陆盛只是说说，却万万没想到一早接到禀告，陆盛绕过大王子，砍了二王子的头——身子挂在老盖伊帐门口，听说差点给老头吓出心脏病，脑袋则被套在蛮族战旗上随风摇摆。
李宏扬掰着肩膀使劲晃晃陆盛，“起来！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盛被吵得实在睡不着，睁开眼应付道：“皇上多急古丝路，陆某为君分忧，李都护难道还要责怪？难不成真用你们法子？”
“那是能讲价的，”李宏扬一屁股坐在床边，他一老将膀大腰圆的，陆盛仿佛感觉床抖了三抖。
李宏扬叹了一声，“我回去也想着，派公主和亲确实不妥，这事是我着急了，也不怪挨你一下。”
“派谁妥？咱们尊贵的皇帝陛下？”
“回府我就参你，你等着。”李宏扬一竖眉毛，凶神恶煞的，“但是分成是可以的，和北蛮人多讲讲价花钱买平安，要不指望你剿到什么时候去？”
陆盛哼了一声。
“皇上国库是真没钱了，海运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反正收不上钱来，难道要对百姓增收吗。”李宏扬说。
陆盛一把拽过被子，蒙头就要睡，“不出十日，盖伊就会过来谈判，你想怎么开价都行。快滚吧都护，你又不上也夜班，饶我睡一觉。”
李宏扬正色道：“当真？”
陆盛胡乱一点头，沉沉睡去。
盖伊能献祭自己的孩子，不代表其他首领能献祭，尤其他们内部联盟本就不稳。从一小簇不满，在陆盛利刃之下、死亡逼近之下，很快就能长成苍天大树。
果然陆盛夜班没上多久，盖伊派人谈判，李宏扬扬眉吐气借势签订一系列条款。
陆盛连见都没见使者一面，听李宏扬多开了不少要求也没有在意。
他知道除了古丝路外，其他多少都是盖伊有意放松景朝警惕——他按大王子所说一一核查，发现不少与淮南王往来密信。
北疆，乃至整个景朝，离战火不远了。
这时，门外亲卫来报，“将军，商会的两位谷公子求见。”
“请进来，不可怠慢。”
没多会儿，一对孪生兄弟跨入屋内，瞧着比陆盛小上不少。两人面若冠玉，身量纤纤。
谷会长是个跳脱性子，听他说两人名字想了半月之久，最后他夫人拍板定下“思来想去”这雅名。
两兄弟坐卧行走，无一不相似，唯一细微差别便是弟弟谷想去眉宇间的三分清冷。
“将军安好，多亏了将军谋划，父亲交给我二人的事情终于得以解决了。”谷思来冲陆盛一抱拳，单刀直入道。
陆盛略一颔首。
他与谷家二公子不甚熟络，往日多是与他们父亲来往。但猜也能猜到今日他们前来所为何事。
谷思来接着道：“父亲欲放我二人历练，将西北一干事务皆交于我们兄弟二人，往后长居北疆，还望将军多多照拂。”
陆盛并不排斥两人凭恩挟报的行为，笑道：“那是应当，日后丝路重启，黑虎军也会派兵护送，二位不必担心。倒是这丝路贯通两方，劳心劳力之事甚多，谷兄何不亲自看守？”
谷思来迟疑一瞬，他弟弟谷想去道：“父亲听了崔姑娘的主意十分意动，已启程去往豫章，想与之详谈。”
最近忙得都没空思春，乍一听崔挟月的名字，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陆盛胡乱点点头，应付走两人，又鬼鬼祟祟见周遭无人，抽出压在桌案最下面的信笺。
是京城新送来的一批新品，不多，各各精美，压制时每张压了两三花片，独有一股暗香。
陆盛本想提笔便写，笔头将落下那一刻，改变主意，抽出其他白纸，提笔落下。
写完再誊嘛，怪珍贵的。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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