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8、第 78 章 ...
-
夏泽麟深夜披衣而起,看着坐下去而复返的周全并无多少波澜。
陆盛早将南越王意在联合申家里应外合上书禀告,此时又听了一阵哭诉,也不好发作什么,板着一张脸道:“朕知道了。”
周全跪在地上,心脏还没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解出来,刺骨的寒风都未曾吹散他身体的一股股热流。
他满心期待皇上还要说什么如何处置申家,如何处置南越王……
可一秒,两秒……
满室寂静。
周全心凉了下来,却没出声,只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他是死不足惜,可拉上王氏呢?
拉上皇亲国戚呢?
事情闹得这么大,王山的命还在申锡手中握着,王家不可能不出来讨一个公道。
果然王氏为首一老人,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直起身,在这个诡异寂静中读懂了皇帝未宣之于口的意味,甫身再拜,开口道:“皇上明鉴,申家猖狂跋扈已非一日,而今更挟持臣子,目无君上。臣家门不幸,幼子王山亦被其所挟,臣一族深受皇恩,纵使骨肉分离,亦不敢因私废公。然见其所为,恐忧非独门之祸,纵其骄横,日后恐伤陛下天威。”
“唯陛下圣裁。”
“听王家意思还不知道与谋反案有关,周全看着不大,还是有深沉的嘛。”贺栖默默想。
贺栖半夜被王氏搜人动静惊醒,又被夏泽麟抓来旁观,他一不负责搜人,二不负责京城治安,充其量能将周全护送回府。
两人还住侯府,这还顺路。
他只在一旁翘脚坐着,不知道皇帝怎么想,反正他听王家长老这么一说,倒还挺动容,“是啊皇上,今日他敢挟持太子伴读,明日说不定就敢挟持太子呢,皇上您可得处置了他。”
这糟心玩意儿,夏泽麟不忍直视,扭头去看王家长老,开口道:“爱卿所言有理,待朕思虑一二你们先退下吧——贺将军,周卿留下。”
“皇上!”王家家主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长老一记眼刀止住。
王家人稀稀拉拉跪了一整个大殿,走后便格外显空旷。
夏泽麟手里摸着龙椅扶手上的两个大龙头,眼神发直。
申家的事不是不处理,一年多了,他派人顺着申家这条线往下挖,挖出不少与南越王行为过密的家族,若现在贸然因一小小稚子毁了整盘大棋,很不值当。
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处理申家而致使整条线索中断?
贺栖见外人都走了,敞开说道:“陛下若担心计划泄漏,不如只处置申锡一人,救出王山,以待来日。末将愿往。”
等他到了现场,刀剑无眼误伤几个也是情理之中,管谁是申锡申呼呢。
周全敛去自己眸中寒光,听懂了皇上的为难之处,可只处理个申锡……
“陛下,臣深知牵一发动全身,谋反事大,臣一人死不足惜,然而申家格外宠爱申锡,若只处死申锡,难免族内心生不满,进而致使更大灾祸。”
纵使往后申家因谋反被灭族,那还不是让他多活了些时日吗?何况申家死了儿子,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杜明蔚不出几日便回京,等他知道了自己的小动作,更会为难针对,他如何能分出精力去对付申家?
他必须赌一次。
贺栖一愣。
周全低着头,看不见夏泽麟神情,强撑着继续道:“臣有一法子。陛下不若借王山失踪一事,由着王家搜捕,顺势将申家关入大牢,一则也好挨个审问,挖出更多内情,二则余下朋党也不会因申家失事而惊慌。
贺栖问:“由什么罪名?”
“大逆不道之罪。”周全深吸一口气,微微直起身,见夏泽麟并未有明显反感才道:“申家桀骜人人皆有耳闻,旁人若听闻此事,也不会起疑。”
“善。”
两人并排走出大殿,王家长老年老回府,剩下个王家家主在门外等候着消息。
贺栖曾与王家因清君侧有过一战之缘,又格外不喜欢文官说话调调,因此退了一步,让周全转达。
周全眼睛笑眯眯的,“王大人,陛下开恩,命贺栖将军搜捕申锡,连着申家其他庄子府邸一并查验,王山公子定会安然无恙。”
王家家主一刻没见到儿子一刻不敢放松,一颗心仍然提着,勉强挑起个笑脸道:“如此多谢贺将军了。”
贺栖冷淡一点头,快步离开。
周全赶忙行礼告辞,快步追上,“贺将军,申元思已在宫门外等候,一切按计划来……”
贺栖大步流星往前走,他腿长步伐快,没穿铠甲仿佛也能听到一走一动间金石相撞之声。
周全小跑着也跟不上,说了不到一句话便连喘好几口气,“贺将军……”
贺栖倏地停住脚步,猛然回头,“你恨申家杀了你叔父,毁了你前程,可你不能不顾王山的性命,他才多大!此事多凶险你可知道!?若一朝行差踏错,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他声音越来越高,激起树上的几只扑棱扑棱的麻雀。
贺栖不愿参与朝廷纠纷,可身处其中,久了也明白一些门道,听周全这个意思,连申家内应都准备好了,想来也是筹谋许久。
但就像周全说的,他一人为了报仇死不足惜,可王山呢?他又知道什么?
贺栖喘着粗气,他人高马大得低头看着周全,颇有压迫力。
只见周全眼中迅速盈满泪花,秋风一吹,眼眶鼻头都是红的。
贺栖悚然一惊,登时连连后退几步,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
周全口中连声失礼,却难掩话语中的哽咽,他以泪掩面胡乱的擦了一通。
官服风里来雨里去,所以他在申家皇宫中滚了一圈,早就脏的不知什么样子,脸上一抹,泪痕没擦掉,反正多了几道灰迹。
周全凄然开口:“贺将军,你这是从何说起?我虽恨申家,可万万不敢拿王山一小儿去做赌注。我万万未曾想到,在将军心里我竟是这样的人。”
贺栖从来没有见过说几句重话就掉眼泪的人,一顿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如何,只能顺着他话问道:“皇宫外等候的申家人作何解释?”
“申元思只是申家的一个旁支,他被申锡打压许久,排挤在外,湛然听到申锡绑架,又听闻京中大肆搜查,连忙赶去申家私下宅子,准备劝说一二。”周全道,“他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年幼父母便被申家人害死,将军所说的计谋,不过是我和他在路上想出法子,粗漏得很。”
“以我和他的能力,若不趁此机会报仇,往后便等不到了。”
贺栖紧皱着眉,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周全对番话里有几分可信。
其实倒也说得通,绑架的目标又不只有王山一人,这只是周全侥幸逃脱,又牵扯到王氏。
倘若周全孤身一人呢?那岂不是连个活路都没有。
同一时间,豫章崔府。
崔挟月清掩上门,转身就看见姜寒和瞿嵘并排站在门旁等候,“小点声——另一个小姑娘?”
瞿嵘悄声回答,“瞿仁太困了,我便擅自做主放她回去休息,请主子责罚。”
“这算什么。”崔挟月一边走一边,不在乎地说,“下次你们也不必在门前等着,天多冷。对了,陆盛和信一起寄来的包裹呢。”
“已经送到小院。”
“你俩也挑件喜欢的去裁衣裳,尤其姜寒,不要天天穿着深色衣服,除了黑就是蓝。”崔挟月推开房门,果然看见偏房,案几上放了一份大大包袱。
崔挟月一手拆开包袱,心思没落在包袱上,喃喃道:“江南量体裁衣手艺应该很好吧?可以多做几身,等明日给你们放几日假,最近天气很好……”
话还没落地,崔挟月猛然整个人扑在包袱上。
“怎么了!”
姜寒和瞿嵘赶忙凑过来,“可是有什么异样?”
崔挟月没起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字一顿道:“没、事——你们先回去吧,不如等瞿仁醒了,三人一起。”
两人见崔挟月只是脸色有些红,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也就依次退下。
直到听到脚步声逐渐走远,崔挟月这才起身。
她恨恨盯着包袱——除了成卷的布料,还特地安置了一小角落放他软绵绵的枕头。
上面还贴心的写了四个大字。
“礼尚往来”
崔挟月冷笑一声,仿佛能看到陆盛使坏把枕头塞进去写上字的整个过程。
还能是什么往来?此狗精力旺盛,浑身都是劲,一天天不想些正经事,两人一见面就要往下三路去。
送件肚兜,回件枕头,是准备让她压着自x吗?
这个臭混球,千里遥遥送心意,还当又是什么新得的好东西,却没想到送来个这破枕头。
崔挟月拿出枕头,把它当成陆盛的脸团把团把,扔进帷帐内。
她低声嘟囔了句,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心软把肚兜留下,现在这枕头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净会添乱。”
崔挟月扑进床上,崔府随了崔叙的精致,被褥分明为金线绣至,可摸上去却寻不到一处凸起,舒爽极了。
她拿起枕头搂进怀里,路上奔波半月有余,也不知能何时才能再次见上面。
这枕头仿佛还能透过冰冷的枕头触碰到陆盛炙热的体温,崔挟月整个人仿佛都被陆盛强势占据,格外的安心,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