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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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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深回家后接了个电话,表情随着话语一次次变得为难。
他有些心虚地问:“你能接受箫永乐在家住多久?”
“他又不碍事。”何况自己能在这里住多久呢?
等变回去了还不是得离婚。
“他爸爸,也就是我叔叔短时间内应该醒不来了,我妈得去处理些财产的事情,觉得我们年轻人带孩子会好点……”
萧明深一边说一边看于忟恩脸色。
“不用问我,这是你弟。”于忟恩大方摆摆手。
“也是你弟弟。”
“是啊,我比他大‘三个月’呢。”
萧明深叹气:“你要是不想他住在这我就再想办法,花点钱就能解决。”
于忟恩反而不爽起来:“萧明深,你这人咋这么冷血?他是你亲弟弟,怎么不关心关心他,一天到晚窝在房间里,也不陪你弟打打游戏,不知道青少年心理健康是政府重点建设区域?”
萧明深:“……”
不怪萧明深,才认识不久的弟弟的确亲不起来,这么一听,于忟恩和箫永乐倒像打成一片了。
“对不起。”他诚挚道歉:“我会努力的。”
“嗯,”于忟恩赦免一般点头:“既然他还要在家里待着,干脆给他转个学校吧,天天去旁边区上学太远了,教育资源也没有市中心好。”
“行吧。”萧明深想了想应下来,他和箫永乐不是直系亲属,办起来有点麻烦,但也不是没有方法。
于忟恩都发话了,他能说不吗?
“那这个,转学……得多久啊?”于忟恩挠挠头,装作随便问问。
“起码要一个星期吧,我还得问问朋友。”
“嗯,让阿姨休息吧,这段时间我去送他去上学。”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一茬了,你和我结婚又不是为了做这些事情的。”萧明深皱眉。
五年来,别说在外跑腿,于忟恩几乎连家务都没做过。
幸好箫明深工作不多,不然家庭和事业就该打死结了。
“他这么大,也该自己一个人上学了,之后就不请阿姨了,实在不行找个司机。”于忟恩倒了萧明深的咖啡,不由分说:“少喝点。”
“真的可以转学?”箫永乐的第一反应是高兴,接着有点不情愿:“融入新的人际圈很难的,你这种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是不会懂的。”
于忟恩翻了个白眼:“你这么酷这么潮,还怕交不上朋友?”
箫永乐想了想,大言不惭:“也是,人和人还是有差距的,帅是一种天生的气质。”
天呐,这是继承了哪一支基因啊。
幸亏她的贤夫是个小鸟依人、清纯动人、不会穿搭的老实良家男子,除了爱熬夜没有明显的缺点。
于是于忟恩有些糟心,索性不再理他,靠在公交车窗上闭目养神了。
车上一颠一颠的,让于忟恩联想起还在上学的时候。
不像箫永乐,作为一个真正的八岁儿童,清晨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他和人熟了后有些话唠,叽里哇啦说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为了缓解紧张还是太信任于忟恩。
“我哥他老婆,也就是我表嫂,什么时候从欧洲回来啊?为什么没有听你们提起过她?”
箫永乐加入这个家快一个月了,于忟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闭着眼睛,紧绷神经:“不知道。”
“她不是你表姐吗,跟我讲讲她呗,她会不会嫌弃我是小拖油瓶?”
于忟恩终于睁开了眼:“不会,你这些词都是和谁学来的?”
“真的?”
“她都没嫌弃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于忟恩耐心道。
箫永乐咂嘴:“这不一样!你是娘家人,我是外亲晓得伐。”
他果真是甄嬛传看多了,这话一听就是和李江学来的。
“因为他们快离婚了?”
“啊。”箫永乐愣:“和我爸妈一样吗?”
傻孩子,你爸妈根本没领过证。
于忟恩决定关照一下儿童心理:“嗯嗯,结婚了百分之八十都会离婚哒,别担心哈。”
“那为什么要结婚?”箫永乐嘴角一抽。
“不知道。”于忟恩心说你问我我问谁。
“他们要离婚是因为我表嫂不好吗?”
她几乎脱口而出:“不可能,于忟恩秀色可餐、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才貌双全、风华绝代、秀外慧中、举世无双、英俊潇洒!如果要离婚肯定是你哥眼瞎了!”
能这么毫不吝啬的夸自己的,古今中外大概也就此奇女子一人。
箫永乐:“……”
这些传说中的四字成语,他一个也没听懂,只明白了最后一句,他哥瞎了。
“哦,因为瞎了才看上她?”
骂一小学生文盲有何用处呢,她意味深长道:“你哥在你这年纪都能背下《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原版了。”
很可惜,和箫永乐玩阴阳怪气就是对牛弹琴,因为牛压根不知道琴是什么玩意。
“你咋知道我哥小时候的事情呢,你也没来几天,就对他这么了解了。”
“说不定我是旧社会挣扎向上努力读书企图摆脱命运的童养媳呢……算了,总之呢,他俩要离婚是因为萧明深移情别……从喜欢玩王者到转战绝地求生了,账号密码丢了,他喜欢别人去了。”
箫永乐非常气愤:“那太过分了,这种像大胖橘一样的男人是渣男。”
听他这么说,于忟恩心里头反而不是滋味了:“那也不至于,他对我……姐还是挺好的,有时候人不合适是不能强求的。”
“下车了。”她提醒箫永乐。
箫永乐似乎隐隐约约看见她眼中闪过自己不懂的情绪,也来不及多想,就被人流推向了学校。
于忟恩看着箫永乐进了学校,才慢悠悠坐上返程的车,孩子聚集的地方永远是尾气排放严重和抢不到车,是以往于忟恩最讨厌的地方,一个个都和公主王子一样生活在乌托邦的家伙,活在编织的美梦里,长大以后不还是普通人,有什么好特殊优待的,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
这样极端的话她没对任何人说过,但她对于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并不稀奇。
她比别人太早认识这个社会的运作规则,又是个非常自我的悲观主义者。
没活成反社会或者废料,给国家交一大笔税金就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抱之以歌。
但是箫永乐,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来到她身边之后,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谁也没办法选择怎么生,但可以选择怎么活,那些家长在做的事情或许就是在教他们怎么活,或许她应该多点耐心。
学校门口,有两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鬼鬼祟祟跟着箫永乐的红色阿迪达斯书包进了校门,连保安都留心看了两眼,看来不是省心的孩子。
不会是张三李四吧,可这几天她都带着箫永乐走的大路,那二人都没出现,于忟恩皱了皱眉,决定不再多想。
回家之后于忟恩就困了,看见箫明深半开的嘴,生怕他蹦出来一句:“稿子写了吗?”忙不迭回房间了。
萧明深放下报纸,疑惑地摸了摸鼻子,未尽的喷嚏再也打不出来,无端生出一丝委屈:“又有刁民想害朕?”
池将雨,拉出去诛九九八十一族。
他决定,要是到晚上还这样,他就质问池宫女,发配辛者库。
于忟恩是被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的,
萧明深又在家整理房间,在客厅的杂物间不知道在倒什么。
于忟恩揉着眼睛出去了,差点和门框来了个亲密接触。
只见箫明深戴着只有工作时才会戴的银丝框眼镜,穿一身黑灰色杂色毛衣,坐在一堆杂物中间,神情认真得像在研究毕业论文。
萧明深这人,做什么都认真,连做家务都能研究出新标准,就算当阿姨也可以开家清洁公司。
要不然也不能五年如一日忍受于忟恩自己都不知所措的脾气。
他身形挺拔,背部是利落的弧线。
真他爹性感,于忟恩心说,这样被岁月打磨过的性感尤物居然是她准前夫?
她清了清嗓子:“收拾东西呢?”
“嗯。”萧明深抬眼看她,笑了下:“醒了?”
如果于忟恩醒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被角是掖好的;房间里的恒温器正在工作;床头柜有一杯接好的水。
“捣鼓什么?”
于忟恩走到杂物旁边,看了一圈,大多都是萧明深的东西,她在这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册子。
萧明深也正在研究这本册子:“你不是让我关心一下箫永乐,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小时候不用的游戏机、手机什么的,这本子我怎么都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买的。”
“这是我的本子。”
那本泛黄的牛仔衣本子上了个密码锁,封皮被粗暴地打了两个孔,可以看出主人一身蛮力、满身怨气。
“哦?是你的日记本吗?”萧明深一听,颇感兴趣:“能打开吗?”
“嗯,大概是小学时候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在。”
于忟恩老家虽然在隔壁市,但走的时候什么东西也没带,没想到这本日记本居然在这里。
于忟恩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
大人是解不开小时候的锁的。
那只能□□了,萧明深找了一个锤子,差点把地砖砸裂开。
萧明深:“……”
“这是什么?”本子打开他都惊呆了,一个汉字都没有,映入眼帘都是点和线。
“摩斯密码。”于忟恩记起来了:“的确是小时候的日记呢。”
里面大概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牢骚吧。
萧明深嘴角一抽,他的妻子果然从小就不同凡响:“防范意识这么强?军方来了都得琢磨琢磨再破译。”
“难道你的日记不会被家长偷窥吗?”
萧明深晃了晃日记本,遗憾道:“我爸妈巴不得我去偷看他们日记,了解一下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再说谁会看这么隐私的东西——我八岁就有自己的主卧了,非请勿入。”
于忟恩乜了他一眼:“你是耶稣和玛丽亚的孩子吗,不然为什么生活在天堂?”
萧明深没理她的阴阳:“上个锁不就好了,还打电报。”
“上了锁也没用的。”于忟恩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只要不是我自己赚钱买的东西,就不算我的,想看就看了。”
反正也快离婚了,如果是以前,于忟恩就打个哈哈过去了。
萧明深愣了下,印象中于忟恩的爸妈还挺文质彬彬、客气有礼的,不像是会看孩子日记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像他怎么也想不到,于忟恩的父母是重男轻女的封建余孽。
于忟恩第一次主动提起关于“童年”的小事情,萧明深却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还会破译吗?”
“小学被发现日记本换了个位置后抹着眼泪从杂志上学的,写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
萧明深摸摸她的脑袋:“我们宝贝真聪明……日记我可以看看吗?”
“都行,也没几页。”于忟恩翻了翻:“反正我是一点也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