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落笔在渝水

7、胆怯

　　“萧啊，草字头的那个吗？”李江转向于忟恩。
　　“是的。”
　　“你和你姐长得真像，特别是表情，简直一模一样，还真巧呢，有空来玩啊。”李江搓了搓她的脑袋。
　　于忟恩学着柯南假笑了一下。
　　乐乐无趣地咂舌，自己玩滑板去了，鬼火滑板呲溜一下就飞的无影无踪
　　“你姐姐呢？”李江好奇起来：“上次回家就没见到忟恩，你俩不会吵架了吧？”
　　“哪有！”萧明深梗着脖子：“不是说了，她去欧洲旅游了。”
　　“那这孩子怎么会在这？”
　　“她表叔有事，就近送到 A 市了，托我照顾一阵子。”
　　“旅游不带你？”李江啧啧了一阵：“她终于下定决心把你甩了？听说疫情之后勃|起困难频发，你熬夜熬到阳|痿啦？”
　　于忟恩：“……”
　　萧明深：“……”
　　“可以适当用一点sex toy……”
　　不愧是魔都的开放女性，萧明深捂住了于忟恩的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说真的，”李江捅了萧明深一肘子：“你对人家好一点好伐，小女孩很不容易的。”
　　“你知道？”萧明深皱眉。
　　李江回想：“可不是，那次我们两边的家长见面，我在洗手间碰到她妈妈……哎哟，她连自己女儿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一点也不关心她。”
　　于忟恩的神情不自觉紧绷了：“阿姨，那个小哥哥是谁呀，我可以和他玩吗？”
　　萧明深看了她一眼。
　　李江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哎呀，对了，乐乐，幸好你这还有个孩子呢，我有个学术研讨会，马上要去埃及看欧洲人吃木乃伊了，实在没法照顾这孩子，你帮我看两天。”
　　“这孩子是哪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远处，萧永乐正在滑滑板，沿着滑板设施风驰电掣地来回，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李江有点尴尬：“要不让她去和乐乐玩吧。”
　　于忟恩自觉把注意力放在了地上的小树枝，假装弱智儿童。
　　“没事，你说吧。”萧明深摆摆手：“难不成还能是您老来得子？”
　　他活了这么大，什么没见过啊。
　　“哦，”李江说：“不是，是你小叔叔的私生子。”
　　于忟恩手里的小树枝咔吧断了。
　　真是晴朗、劲爆的一天啊。
　　萧明深坐在长椅上扶着额，活像一座忧郁的男雕像：“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李江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有，这孩子的妈妈丢下他和金发男远渡重洋，你小叔叔前几天出了车祸人在 ICU，她老婆正在和他打离婚官司呢。”
　　萧明深：“……”
　　他小叔算不上多有钱，但也是做生意的，因为精子有问题，一直怀不上，没想到私生子都八岁了。
　　灵感来自于生活，以后看琼瑶剧再也不吐槽了。
　　“我小叔车祸了，我怎么不知道？”
　　“唉……你爸陪着呢，本来想着熬过几天危险期再通知你，但现在人昏迷了，生死未卜，醒来大概率也是植物人了，”李江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这孩子知道吗？”
　　“这么大的孩子，多少知道一点。”
　　萧明深喉咙发紧：“我这两天去看看他，婶婶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婚的吗？”
　　“是啊，指望她照顾乐乐不现实，也不道义。”
　　萧明深和李江又聊了些细节，李江把萧永乐领到他们面前。
　　于忟恩：“你伯母把你卖给我们了。”
　　萧永乐非常心大，毫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裤子：“天大地大，四海为家！伯母保重！”
　　李江：“……”
　　索性不再看这缺心眼子，嘱咐几句便开着小轿车走了。
　　“我叫萧永乐，今年八岁了，你几岁？”萧永乐无视了刚认下的表兄弟。
　　“我也八岁了。”
　　永乐这名字取得可真抓马。
　　萧明深和蔼道：“我是你表哥。”
　　“你是几月的？我是九月的。”
　　“唔……我十一月的。”
　　萧明深：“……我是你哥。”
　　“那你比我大，你是姐姐。”萧永乐自顾自点点头：“这个自称是我哥的叔叔几岁了？”
　　“三十一了。”
　　“哇，”萧永乐真情实感：“失去了童贞的男人，真古板。”
　　萧明深决定不和小孩子计较，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箫永乐到家之后，家里的气氛突然开始正常，毕竟家里有个早八上学的。
　　箫明深还为此请了个阿姨接送他上学。
　　柯南变身智能洗衣机的计划就只能在早上八点四十到下午四点半进行，法定节假日休息。
　　箫永乐搬来了别墅，可除了他的小房间之外，却没什么孩子的痕迹，他的行李不多，泰迪熊呆呆坐在床头。
　　他还算自来熟，生活习惯暂时看着也没什么问题，算得上一个省心的孩子。
　　孩子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们能从隐隐约约的话语和微妙的情绪中知道些什么，孩子也是灵长类动物，那些说“孩子太小，还什么都不懂”的家长也曾是孩子，他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懒得在乎。
　　在三四个家里来回漂泊，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二货。
　　但叛逆期的青少年对于家里有个同龄人却不肯上学的事情十分介意。
　　晚饭，箫明深和于忟恩还处于一种微妙的情绪，对于便宜弟弟也不想和空巢老人一样找话题。
　　于忟恩则是谁都懒得理，一如既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耳机里播放着摇滚乐，对着碗里的菜挑挑拣拣。
　　箫明深这几天做的饭没一道菜是于忟恩爱吃的，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粒粒皆辛苦啊小于，就算没你喜欢吃的也不能挑食。”
　　于忟恩切了一首歌，不知道听没听见。
　　箫永乐严肃地搁下筷子，转了转颇有嘻哈风味的蓝色鸭舌帽沿：“我有话要说。”
　　箫明深看了一眼这个不爱搭理自己的潮男：“您有什么请示？”
　　“我有话，要说。”箫永乐意有所指看着于忟恩。
　　“……”
　　“我有话要嗦！”
　　潮男马前失蹄，嗦错话了。
　　于忟恩这才不紧不慢摘下耳机：“你要嗦什么，周黑鸭还是无骨鸡爪？”
　　箫永乐：“……”
　　领导对家庭工作做出了重要指示：“你们不觉得，这个家有人太游手好闲了嘛？”
　　哦，如果按照赚钱的能力来说的话，游手好闲的是箫永乐。
　　“是啊，”箫明深哼了一声：“有人要写的东西只字未动吧。”
　　“嗯，有人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呢。”于忟恩云淡风轻一笑。
　　箫永乐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纸袋子深呼吸。
　　他爸妈吵架之前就是这种氛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箫文文和他哥身上察觉，但他感觉焦虑症快发作了。
　　箫永乐掐了掐人中：“我说的是你，于忟恩。”
　　“哦。”
　　只有“哦”吗？
　　“为什么都是八岁，你可以不上学在家打电动？”他越说越委屈：“而且还有那么多零花钱，想去哪就去哪。”
　　“对啊，人与人怎么有这么多差距呢，2B or not 2B，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于忟恩说着说着都有点惆怅了。
　　她一点也不理解箫永乐的少年心思，就算被爸妈抛弃了，也有有钱的哥哥和伯母养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八岁就开始耍酷了，比自己幸运了不知道多少。
　　箫永乐开始闹了：“我不管，都是九年制义务教务，凭什么她能当漏网之鱼，作业那么难，老师那么讨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承受？”
　　箫明深有点无言以对：“因为她在梦里上过小学了。”
　　家里的大人不懂事，怎么办，能发个帖求助吗？
　　于忟恩想了想，怕小孩嘴不严有人来家访，只得答应帮他写今晚的回家作业。
　　她翻了翻箫永乐的笔迹，字写得那叫一个丑，箫家作为书香世家在他这一代死彻底了。
　　而且文学水平也非常有限。
　　请用哥哥、叔叔、玩游戏、不要、让造句，正确答案应该是叔叔让哥哥不要玩游戏，他写成了：叔叔让哥哥玩游戏，不要！
　　于忟恩：“……”词义突然变得龌龊，但好像也说得通。
　　她两手一摊；“你的笔迹我模仿不来。”
　　“不用模仿。”箫永乐打开switch：“老师不管我。”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我家人不管我啊。”箫永乐随口道。
　　于忟恩皱眉，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你老师什么意思啊？”
　　“我妈不爱来家长会，上一次开家长会说我爸爸会来，结果没人来，前段时间是伯母去的学校，我哥又去见了老师，我成绩好坏没人说，只要写了作业就很好了。”
　　箫永乐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于忟恩很不是滋味。
　　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最近switch不是出新款了，你要是考得好，我给你买一个。”她拍拍箫永乐的肩膀。
　　他果然眼睛一亮：“真的假的，你怎么这么有钱？”
　　“我姐给了我很多钱。”
　　幸亏箫永乐对钱还没什么概念，要不说谎言总是易碎的呢。
　　“对了，家里有没有创可贴啊。”
　　“嗯，”于忟恩随口道：“受伤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箫永乐手上的淤青，后者有点不好意思地蜷缩一下：“我不敢和箫明深说，感觉你懂的比较多，这个伤贴创可贴有用吗？好像越来越疼了……”
　　淤青不算可怕，达不到纵横交错的程度，但绝对是人为的。
　　她攥住他的手腕：“谁打你了？”
　　于忟恩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状态趋于神经质。
　　“疼疼疼……”箫永乐的脸拧在一起，克制着声音想要后退。
　　“……抱歉。”于忟恩后退半步，举高双手。
　　“你保证不告诉我哥？”箫永乐可怜巴巴道。
　　“我保证。”
　　但没说是哪个哥哥。
　　个性张扬的，喜欢玩滑板的少年在遇到暴力事件也会变得胆怯，他结结巴巴：“是……高年级的同学，想要我的东西，最近许阿姨接送我，他们要我和家里说，自己一个人上学。”
　　一个人上学，可想而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真正的暴力不是从小学开始的，起源甚至在幼儿园，在人接触社会，成为社会动物的那一刻起，阶级的差距随着时间一点点变得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