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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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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于忟恩看着结婚戒指发呆。
“看什么?”
“只是想,总有一天会戴不上的。”
于忟恩把戒指收回首饰盒。
“那就重新打一个。”萧明深把她揽进怀里。
“啊?那还是算了。”
于忟恩丝毫没有对罗曼蒂克的敏感和渴望。
“重新打一个,我就向你再求一次婚。”
于忟恩嘴角一抽,两个人不约而同想起了22年的那个清晨。
仔细说来,他们的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乌龙。
22年的冬日,萧明深和于忟恩去芬兰看雪。
那次行程有比游玩更重要的意义——他准备求婚。
原本的计划是,他提前来到包场的餐厅,准备好灯光和戒指,单膝下跪。
可能是忟恩本身就是个意外,也太擅长制造意外了。
下午,她被萧明深赶出去,勒令在街上转转买点纪念品,一个转身就看见了那家餐厅。
她嘀咕着:“为什么要六点才能进去?”毫不犹豫地推开门,餐厅里空空如也,正中间的餐桌上醒目地放着一个首饰盒。
她瞬间就了然了——萧明深要送她礼物!
那她就看一眼,就一眼。
打开首饰盒的瞬间,萧明深从卫生间出来,前者心如死灰,后者欣喜若狂。
“天呐!这个水晶戒指和我的白貂衣好配!”
她把戒指戴到中指上,嘟囔着:“有点紧,正好,这样就不会掉了。”
萧明深:“……”
亲,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送个戒指的话,为什么要穿迪奥西装研究造型呢?
于忟恩对婚戒完全没有研究,只知道这颗钻好大好闪耀。
“有繁有简,这身穿搭我打九十八分,没想到你现在的审美这么好!”
萧明深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可不是吗……”
晚餐时间,萧明深的眼睛寸步不离那枚戒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盘子里最喜欢的烟熏三文鱼都食之无味了。
于忟恩了然:“买完觉得贵了?觉得不适合我?没关系,我们去换个小的,你在哪家店买的?”
自然是在魔都就准备好的,于忟恩这一番话让他更加无语,语气都变差了:“我还没小气到这个程度,别摘。”
和谐又诡异的晚餐之后,于忟恩趁萧明深洗澡的时候,把戒指分享给池将雨。
池将雨眼神明亮:“这不是婚戒吗,他求婚了?”
于忟恩不相信。
“正常送戒指会送这么大的?他脑子瓦特了吗?那钻比你指甲都大了,要真这么算,他求婚送鸽子蛋啊?他只是有钱不是土豪好吗?”
于忟恩依然不相信。
“他平时送你什么饰品?”
“项链啊手链啊什么的。”
“上面的钻可没那么大吧。”
于忟恩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池将雨幸灾乐祸地哈哈了两声:“精心准备的求婚被截胡了,气得跳脚了吧!”
于忟恩翻开戒指的内圈,做工精良的印刻字体赫然写着:ywe marry me。
好了,这下彻底完了。
萧明深洗好澡开门了,要是问起来了怎么办?
于忟恩当机立断挂断电话,把戒指飞速一摘,躺在床上开始装死,整个流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装着装着居然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戒指居然完好无损的戴在了手上。
于忟恩彻底陷入了沉思。
这么循环往复十来天,她都快怀疑自己陷入了无限流剧本,戒指是每天刷新的道具,直到回了魔都才有生活在现实世界的实感。
其实是他们两个人在较劲。
有一天她终于忍无可忍,再餐桌上提了一嘴“戒指”。
萧明深整个人显示呆楞两秒,然后眼泛水光,肩膀微微抖动,嘴角下降了一个像素点……
然后按了按眼角呼之欲出的泪花:“都好吧。”
于忟恩:“……”
这还怎么说?
她是想好好珍惜萧明深的,一场求婚就在默许和装傻充愣之间完成了,荒谬至极。
萧明深本想办婚礼,被于忟恩几句话堵了回去,他害怕和于忟恩吵起来她会反悔,就一笔带过了。
两个人就糊里糊涂生活了三年。
想到这一茬,萧明深就莫名心痛:“你欠我一个求婚和婚礼。”
“我现在还你呀。”她轻声说。
她把萧明深床头柜上盖着的白色蕾丝布扯下来:“低头。”
萧明深非常幽怨:“这也太随便了,我是那么便宜的男人吗?被你一块破头巾就……”
嘴上是这么说的,他还是乖乖低下了头。
这块头巾的确有点简陋,于忟恩犹豫了一下,就见萧明深抬起脑袋,自己把自己裹进去了。
于忟恩:“……”
这么恨嫁的男人上哪找啊。
“好吧,”她珍重宣布:“礼成,我的新娘……郎。”
萧明深娇羞地捂着脸:“还没交换戒指呢~”
萧明深,你真的三十一岁了吗?
“我们的婚礼是分期支付的,明天继续。”于忟恩摸了摸他的下巴:“乖,听我的。”
“好的。”
萧明深顺从地蹭了蹭她的手。
他不会奢求太多,已经足矣了。
“所以,明天去手术。”
萧明深这次没反驳她,两个星期的界限快到了。
“你要陪我。”他把脑袋轻轻搁在于忟恩的肩膀上。
“嗯,当然。”
“欠的求婚,等行退症痊愈,我允许你补给我。”
“嗯。”
他们商量时轻声细语,好像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日常私语。
只不过这次的背后,是诀别。
“但是,”她话锋一转:“我还是坚持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的原则,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你还年轻,我还是希望你恋爱结婚,我了解你,你需要陪伴,你需要被需要的感觉。”
可是。
“我只需要你的陪伴。”
萧明深鼻子一酸:“别乱说了行吗?”
“你看着我的手,”她用指尖攀附萧明深的掌心:“变小了,戒指都快戴不上了,你还要坚持我毫无变化吗?”
于忟恩现在的状态估摸也就十三岁。
只能再陪萧明深出门一天。
萧明深不说话了,轻轻咬了一口她的指节。
“……你是狗吗。”
但很快,她就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带着嗔怪的责备。
他把灯熄了。
萧明深,好像哭了。
他哭起来很安静,只是轻轻吸吸鼻子。
萧明深和于忟恩不一样,他会哭,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独守空房,偷偷地哭。
于忟恩沉默地顺着他的后背,肩膀被温热的眼泪濡湿一片。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于忟恩用了一生去诠释。
而萧明深会记住,记住她,一个本微不足道的人。
她朦胧之间想,或许这就够了吧。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
什么都不是。
因为爱会一直在生命体中存续,尘埃也可以被赋予意义,爱,早在千万年前就存在了。
她已经不记得最后是哭晕过去还是困死在床上了。
一股沉重的不可抗力引她进入梦乡。
或许是她要死了吗?
萧明深怎么办,他会多伤心。
她还没和池将雨去巴黎看秀呢。
也没来得及给萧永乐存钱,万一萧明深以后有自己的孩子了呢。人活着还是得有点底气才好,幸好这小子长得不错,万一他遇到极端情况,没什么财产傍身,美貌就是他重启人生的资源。
还没来得及捐款,萧明深会帮她的吧。
梦里,她成为了风雪实验的实验体,翻山越岭。
她跑啊跑,翻山越岭,脚上都磨出了水泡。
狼群和熊追着她跑,她见证了文明的覆灭和新生。
“够了!”她忍无可忍地大喊,撕开了虚伪雪白的幕布。
他们再也不能够,主宰她的命运。
她成为了kiki,来到湍急的小溪边,用旗袍的下摆当洗脸巾,开着越野车穿过大街,却始终找不到尽头。
她穿越丛林,荆棘割破了她的皮肉。
她心中有一个必须去往的远方,必须成长的方向。
她也是木生,成为一颗安静耸立的老树。
世界于她是变迁的,她会为小草拦下每一场风雨。
因为风雨再也打不进她心里。
清晨的一缕阳光悠然躺在她胸口,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感觉身体无比沉重、困顿。
梦里的那些好像真的在她身上演绎了一遍。
于忟恩总算找到原因了,萧明深身上的骨头太硬了,全身硌得慌,才会这么酸痛。
她揉了揉肩膀,或许这一夜的噩梦都是拜萧明深所赐。
白色的“头纱”散落在她周身,沐浴在阳光里。
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下。
她小心翼翼把纱叠起来,越叠指节处就越痛。
“……”
因为戒指卡在无名指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
于忟恩心跳过速,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去卫生间。
她变回来了。
她变回来了!
虽然罩杯还是a和b之间,虽然还是干巴巴的身材,但她变回来了!
戒指滑落在关节处,才会卡住,啊,幸福的疼痛啊。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一般主角都会扇自己一巴掌,看看会不会痛。
于忟恩猛地跳上床,给萧明深的胳膊结实的两巴掌。
会疼,是真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萧明深,萧明深。”
萧明深痛苦地捂住胳膊,她才想起来,是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打的,和皮鞭沾盐水一个道理。
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萧明深从半梦半醒至一脸茫然至半梦半醒至一脸兴奋至一脸茫然至一脸兴奋……
表情多到于忟恩都烦了。
他当机立断:“你去戳萧永乐看看会不会醒!”
于忟恩重重一点头:“嗯!”
“等等!”萧明深扶着脑袋:“把戒指摘下来戳。”
于忟恩悲痛欲绝:“戒指摘不下来了!”
萧明深眼神清明了,才注意到于忟恩的睡衣……
扣子似乎是睡觉的时候撑开了。
他老脸一红:“虽然我看过摸过亲过,但你能不能把扣子拉上?”
光天化日,怪讨厌的。
于忟恩闻言立刻冷笑一声:“肾都千疮百孔了,还在幻想呢?”
说完,轻飘飘下楼了。
独留萧明深一个人捂住破碎的心肝。
虽然知道是催他做碎石的意思,但这精神上的一巴掌也太疼了。
火辣辣的还带着辣椒酱。
于忟恩一变回来,就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
这种被妻子狠狠抽打鄙视的感觉………
真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