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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赢古寨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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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礼瞬间坐直:“是……”
“怪不得白灵虫不爱啃你,”那人撇嘴,“一身两魂,肉都杂了,不中吃。”
“两道魂?”难道“季明礼”原本的魂魄仍未离去?他们一直共用这具身体?
“不错,一魂沉眠,一魂清醒。这等手法,在阴阳道上叫做‘阴阳魂’。能做成此事的,必是术法极高之人。”
“……莫非是......巧合?”
“巧合?”阿木摇头,“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这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他见季明礼脸色发白,不由起了兴趣道:“怎么?你知道是谁下的手?”
季明礼沉默不语,只觉心口一阵发紧。
他虽未开口,对方却已看穿。为他招魂的,必是他熟悉的人。
“咳,其实也没多大事,”那人语气缓了缓,“你只管离那人远点,安安稳稳过上几十年也不成问题。”
“这‘阴阳魂’……究竟有何用处?”季明礼声调平稳,听不出情绪。
“这……我劝你还是别知道为好。”
“请兄台明言。”
“唉……”阿木重重叹了一声,“你可听说过‘归元丹术’?这‘阴阳魂’,便是炼那东西的……药引子。”
......
......
“归元丹术”!
归元丹!
哈哈,杨砺先前看此书时,他还问他,是否是补元气的丹药?
季明礼耳边嗡嗡作响,那人后面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若此人所言不虚……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为何杨砺会这般待他,予取予求,替他扫平麻烦,助他脱困……
原来如此。
他忽然想起杨砺曾说过的话,字字清晰,恍在耳边:
“我要的,是夫人完完整整的……身体与灵魂呢。”
原来他从未隐瞒。
原来自作多情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
他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他是他的软肋,真是...真是太丢脸了!
“唉……唉……”那人用手肘碰了碰他,“回魂了……我说的你听见没?赶紧离那人远点,最好找个荒山野岭躲起来。”
季明礼猛地回过神:“兄台方才说,炼归元丹需幽灵草、血狼霜、蛇蝠胆、僵尸血……和阴阳魂?”
“不错。这些都是世间至阴至邪之物,得一样已是难如登天。若我没猜错,来寨中寻僵尸血的,与你借尸还魂的,怕是同一人吧?”那人叹道,“你没见那场面……几百人的寨子,说屠就屠,比恶鬼还骇人……”
“这归元丹……究竟有何用处?”
“说法多了。有说能重塑经脉、突破武学极限的,更离谱的,还说能长生不老。”那人嗤笑一声,“我看都是瞎传。那丹方早已失传,世上根本没人炼成过。”
可就是这么难凑的东西,杨砺竟已集齐了四样,只差最后那味僵尸血。
“那之后……可还有人来过?”
“有,但没进寨子,往西南竹海去了。我远远听见他们喊一人‘寨主’,说什么……在西南竹海发现了僵尸王的踪迹。”
“西南竹海?”
“喂,你别胡思乱想!”阿木急道,“那地方去不得!一眼望不到头的竹子,瘴气围得严严实实,村里从没人敢进去,进去就迷路,再也出不来的!”
“我便是有心去,也出不了这寨子。”季明礼语气平静,“兄台可知出去的方法?”
“我要是知道,早跑了!”阿木苦笑,“那些白灵虫一闻到活人气味就发狂……我根本走不掉。”
季明礼走到屋外,只见地面密密麻麻覆着一层白灵虫,仿佛是下了一层雪。
“它们为何不敢进这竹楼?”
“建楼时,所有竹子都用‘尸水’泡过,”那人跟出来,低声道,“它们极怕这个,从不敢靠近。”
“……何为尸水?”
“就是字面意思,”那人面无表情,“制作僵尸时,有一步骤---脱水。尸身渗出的水。”
季明礼:......
季明礼回头看向这座摇摇欲坠的竹楼,嘴角一扯,“所以这整栋楼……岂不就是一口棺材?”
阿木点头:“正是如此。它们才不敢进来。”
季明礼望着门外涌动的虫潮,眼中骤然一亮:“既如此,我们何不取些尸水涂身?”
阿木闻声,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呵呵干笑两声。
季明礼被他笑得发懵,挠头道:“有何不妥?”
“不妥?那可太不妥了!”阿木咧咧嘴,“且不说着尸水坑远在后山,距离寨子十余里。尸水又酸又臭,沾上一滴,十里飘‘香’,怎么洗都洗不掉。村里以前有人不小心溅到过,好家伙,方圆十里的苍蝇天天围着他打转。”
“……后来呢?”
“死了。”
“……这尸水竟如此剧毒?”
“不是毒死的。”阿木面无表情,“是他晚上睡觉,苍蝇在他身上产了卵。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卵都孵到第三代了---活活给压死的。”
季明礼:“……”
这死法……还是算了。
此路不通,二人一时都没了主意,眼见天色也暗了下来。
季明礼索性不再多想,决定先安顿下,只等明日再做打算。
这间竹屋先前已经被他踹塌,漏风漏光的。他转身便在长廊上寻找其他能居住的房间,阿木则一步不落地紧跟在后,活像个影子。
最终,季明礼选了一间还算干净点的房间,阿木就嘿嘿着贴着他紧跟进来,“嘿嘿,贵客远来,我得聊表地主之谊,陪你一宿。”
季明礼也不戳破,于是两个怕鬼的人,一起窝在一个房中,各自扫出一块勉强能躺的地面,在一片死寂中背对背睡下。
月至中天,竹风渗着寒意。
竹屋里响着阿木轻微的鼾声。季明礼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直直盯着房梁上一只悬丝不动的蜘蛛。
今夜阿木所说的话,不啻于一道惊雷,至今仍在他脑中轰鸣,搅得他毫无睡意。
他将重生以来诸事细细捋过,一桩桩一件件,由不得他不信——这一切皆是杨砺的手笔。暗中安排?不,简直是明目张胆。
给他挥霍不尽的钱财,解了边关军饷的燃眉之急。
诱他同去秣州……恐怕杨砺早就知道,酆都镇那方药田里埋着他的巫尸,而尸身心脏里长出的,正是幽灵草。
密林中的遭遇,想必也是刻意安排。鞑靼裹尸是杨砺所为,兀尔术也是他打晕了扔进去的。只不知他是否清楚兀尔术与关灯灯的关系,才将关灯灯也引入局中……
不对!若只为取得血狼霜,用鞑靼裹尸与血狼厮杀足矣,何必再让关灯灯涉险?多此一举。看来杨砺并不知关、兀二人渊源,更未料到他与关灯灯兄弟情深,竟会亲自犯险。
忽然,季明礼想起出了密林后,杨砺曾赠他一只海东青,用于与关灯灯通信。若这一切皆是阴谋,那关灯灯他们……是否真的还活着?
想到此处,他心头一紧,暗下决心:若能回去,必用只有他俩才懂的暗语写信试探。
至于丰州之行……杨助他彻底平定西北战乱,如今边关安宁,说杨砺功德盖世也不为过。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若他仅仅是一味药引,杨砺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直接绑了,待药齐之后投入丹炉便是。何必绕这样大的圈子?
难道杨砺对他……有意?
不。绝不会。
那么,杨砺耗费如此心机炼制归元丹,究竟图什么?
长生?他那样的人,不像痴迷虚妄之人。
提升功法?他武功已天下无双,何必多此一举。
修补心脉?
!!!
莫非……杨砺身有内伤?!
为何自己从未察觉分毫?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心中急躁不已,刚想起身去屋外透透气。突然,屋外的风声忽然一紧,他的思绪也猛地被拉回……
他急忙闭上眼睛,只留一丝细缝,果然,头顶上传来青瓦被轻轻挪动的细微声响。
他屏息凝神,纹丝不动。
只见上方瓦片被悄然掀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坠而下,“啪”地一声砸中熟睡的阿木!
“啊!鬼又来了!”
阿木被惊得瞬间弹跳而起,嘶吼着往他怀里钻,季明礼眼疾手快,立刻闪避一旁。
那团东西,不过是一只死老鼠。
他猛抬头去看,只见那片漏瓦缺口处,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他二话不说,抄起包裹,甩在背上,拉开门,疾追而去。
前方那身影快得惊人,瘦小如峨眉山的泼猴,几个起落便从屋顶轻盈坠地。
季明礼不及多想,疾追而去!却见那黑影所过之处,地上密密麻麻的白灵虫竟如遇天敌,惊惶四散,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移动的、令它们本能恐惧的气息!
他心头一震,瞬间明白这是唯一生机,当即提气急追,将内力催至极限,紧咬着那道黑影,一路直向西南方向奔去。
……
不知追了多久,直至胸腔灼痛欲裂,几乎喘不过气,前方那黑影却突然一闪,彻底消失在浓夜之中。
季明礼猛地停步,拄着膝剧烈喘息,这才发现周围早已不见半只白灵虫的踪迹。
他竟已置身于一片完全陌生的深山野林。
回头望去,赢古寨早已淹没在夜色与瘴气之后,恍若一个黑暗吞噬的梦。
那黑影究竟是什么所在???
居然让恐怖的白灵虫也退避三舍!!!
但,无论是何物,总归,自己已经逃出了赢古寨。
季明礼凝视片刻,终于无奈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