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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赢古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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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季明礼魂飞魄散,一声惊叫破喉而出!
他堂堂武将,最怕的,就是鬼啊!
他猛地向后退去,“砰”地一声撞在廊柱上,震得腐朽的竹廊吱扭乱响。
他这声中气十足、通透洪亮的惨叫,惊飞林中一片飞鸟。
但紧接着,他就猛地闭上了嘴。
因为那屋里,竟然传来了另一声更加凄厉、更加高昂的尖叫!
“鬼啊!!!”
“有鬼!外面有鬼!!”
吱呀——嘭!
房门猛地打开又瞬间死死关上!
就在这一开一合的刹那,一道黄光从门内激射而出,“啪”地一下,不偏不倚,正正贴在他脑门之上!
季明礼被砸得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往额头上一抓,竟揭下一张黄符。上面用画着些他看不懂的符文。
……
季明礼捏着这张符,呆愣片刻,这才猛地回过味来:
这、这是把他当鬼给镇了?!
那……那屋里吱哇乱叫的……岂不就是……人?!
意识到这一点,季明礼胆子瞬间壮了不少。撸起袖子,抬脚就狠狠踹向那破门!
岂料这木门早已腐朽不堪,“咔嚓”一声脆响,竟被他直接踹出了个大窟窿!
更要命的是,他这一脚用力过猛,整条腿收势不住,直接卡在了破洞里,进退不得!
“唔!” 他闷哼一声,正想把腿拔出来,屋里那人见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竟抄起旁边一根粗大的棍子,照着他卡住的腿就是一通毫无章法的猛锤乱打!
“艹!疼!别打了!我是人!”
季明礼腿被卡死,躲都没法躲,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无奈,屋里那人听不得他说话,他咬牙凝聚掌力,猛地一掌狠狠拍在门板上!
“砰!哗啦!”
那破门本就摇摇欲坠,被他奋力一击,顿时彻底散架,向内轰然倒去。
他也跟着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结实。
“嘶!使太大力了!”刚才他那奋力的一击,正正砸在破门的尖锐断茬上,一根粗长的木刺瞬间洞穿了他的手掌!
他咬紧牙关,猛地用力一拔,顿时血流如注。
“唔。”季明礼闷哼一声,迅速并指点了几处大穴,勉强止住奔涌的鲜血。他正想反手去摸身后包裹里的金疮药,目光却先落在了那个被倒塌的木门拍了个正着、正趴在地上哼唧的人影身上。
他当下也顾不得自己那只血淋淋的手了,迈步就想先上前把人扶起来。
那门后的人被大力砸个正着,正趴在地上哼哼。
一抬头,逆光之下,只见一个面色青灰、瘸着条腿、伸着血淋淋的手,正摇摇晃晃朝自己抓来的阴影......
“嗷呜---”
眼皮一翻,厥了过去。
季明礼:......
......
季明礼探探那人鼻息,确定只是昏厥过去,这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金疮药倒在伤口上,激起一阵锐痛,他额角渗出细汗,手下动作却不停。撒药,缠紧绷带,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他这才有空打量这地方。
这个房间四周蛛网密布,角落里一张破席,上面叠放一个铺盖卷、一只茶壶、一只夜壶。占的空间小得不能再小了。
地上那人头发凌乱,满脸污垢,看不出年纪。不过从他那尖叫的嗓音中可分辨出来,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
季明礼从包袱中摸出一只油纸包,江南的糯米鸡,包了几天,有些异味,他本想扔掉,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知要在这山脚待上几天,还是节省些好。
于是,将油纸包重新包好,放到一边,又从包裹中摸出了牛肉条、清酒,这才坐在门槛上开始吃喝起来。
杨砺已经离开鹰沟寨月余,只说来苗疆寻找一物,也没说哪个寨子。他在寨中四下打探,也只得知了大概方位。
这茫茫竹海,想要寻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如今和暗影也断了联系,更是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明明杨砺离开时,交代过,不得离开暗影保护范围,可他总是觉得心神不宁,越是待在鹰沟寨中,越是心慌,非要见到杨砺不可。
季明礼一边吃,一边叹气。如今人没见到,反而自己陷入了绝境,
正想着,突然,眼角余光瞥见那个男子竟然爬了起来,正幽幽地盯着他。
二人视线一对上,男人顿时“哦”了一声,又要再晕,季明礼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一根肉条猛地塞入对方口中,硬生生将那声惊叫堵了回去。
“嘘!嘘!别叫!我是活人!“他压低声音,抓住那人手腕按在自己胸口,“不信你摸摸,热乎的!”
掌心下胸膛温热,心跳一下一下撞得扎实。最重要的是嘴里那肉条,又韧又辣,满嘴咸香。
……真是个活人!
“哇!”男人一下哭出声,随即又猛地向后缩去,“你、你什么人?也是来抓僵尸的?”
???
什么东西?
僵尸???
季明礼嘴角抽了抽,“是,我抓僵尸。你是活人,我不抓你。”
那人一听,反倒松了口气,抹了把泪,把嘴里的肉条嚼了嚼咽下去:“那你来晚了,寨子里的僵尸都让他们抓干净了。”
说完,眼神又瞟向季明礼的包袱。
季明礼会意,掏出油饼和清酒递过去。
那人显然是饿狠了,接过来就狼吞虎咽,没几下就吃得干干净净。
“这位......,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季明礼问,“‘他们’是谁?”
那人把最后一口酒喝完,反问道:“我叫阿木,你既然找来,总该晓得我们这寨子是做啥的吧?”
季明礼心想,你刚都说了“寨中僵尸”,那不就是传说中养僵尸做行当的苗寨么。
“倒卖僵尸的?”
“不算倒卖,”阿木抹抹嘴,“做出来当苦力使。”
季明礼一愣:“……这是何意?”
阿木叹口气道:“我们这一脉,世代住这山里,田地都在半山腰,种点粮食难得要命,全靠人一筐一筐背下山。年轻力壮的还行,老的、病的,哪还爬得动?没办法,老祖宗才琢磨出炼尸的法子。”
“炼尸?”
“就是把刚过世的人用秘法埋进养尸地,到时候再起出来,尸身不腐,力气极大,耕田、砍柴、拉车,样样都行。”
……“哈哈,好主意。”好家伙,这是把祖宗当牲口使。
“唉,这么着是省了不少人力。可不知怎么传出去的,说我们这的僵尸是一味药,能治疯病、通风症,甚至吹成吃了能长生不老。”
“打那以后,寨子就没安生过,三天两头有人摸进来偷僵尸。”
“老族长被闹得没法子,就在外面布下阵法,让人找不着路。又在寨里放了‘白灵虫’,生人一进来,虫群就扑上去啃,直到啃干净为止。”
季明礼一愣:“追着我咬的那些白虫,就是‘白灵虫’?”
“对。”
“这么厉害?那寨子怎么荒成这样?”
“唉……”说到这儿,阿木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都怪我们现任族长!贪图美人美色,魂都被勾走了,不顾不得与外族通婚的祖训,硬是把人迎回寨里……结果里应外合,阵法破了,我们……也被灭族了。”
“这美人……得美成什么样?”季明礼话一出口立刻觉出不妥,忙改口,“不,我是问,那美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心下莫名一沉,隐约觉得这事必然同杨砺脱不开干系。
“具体不清楚,只听说那人叫‘弥勒’。”
弥勒?!
季明礼心头一震,立刻断定此事必与杨砺有关。他想起曾无意间问过酸枣,骁奇是左护法,那右护法又是谁?
当时酸枣一脸讳莫如深:“右护法叫‘弥勒’,江湖人称‘粉骷髅’。他不常回寨,我一年也见不着他一回。”
季明礼好奇:“为什么叫‘粉骷髅’?”
酸枣惊悚道:“一是因为他相貌极美,二是他有一手绝学,‘粉骨手’,只要被他击中,立刻化为一具粉红骷髅。”
眼前人口中的“弥勒”,定然就是右护法弥勒。
“后来呢?”季明礼追问,“那人也是为僵尸而来?既然得了手,为何还要灭族?”
“阵法一破,虫群被驱,外面的人就涌了进来。他们翻出所有僵尸,一个个砍开找血……可僵尸哪还有血?制成前早放干了。他们找不到想要的,就开始杀人,逼我们交出来……”阿木声音发颤,“老族长最后用了同归于尽的蛊术,才拦住他们。只剩我……一直躲在这古楼里,没出去过。”
“既然人都死了,你还怕什么鬼?为什么不敢走?”
“真有鬼啊!”他猛地抓住季明礼的胳膊,指甲掐得季明礼一声闷哼,“族长临死前把白灵虫催强了千倍!这寨子现在就是个死人坑,进不来,出不去!离开这栋楼……必死无疑!”
他喘了口气,眼神发直:“可自从他们都死绝了,怪事就没停过……那绝对不是人干的!”
“什么怪事?”
“每到夜里,我就觉得有东西盯着我。推开门,却什么也没有,地上连个脚印都找不到……”他越说越慌,“它好像逗我玩似的,今天扔只死老鼠,明天丢条烂蛇……我不吃,它就换别的。我要是吃了,它就没完没了送同样的来……”
他忽然哭出声:“呜呜……我已经连吃一个月的黄鼠狼了……”边哭便瞄季明礼的包裹。
季明礼:......
季明礼将那包自己嫌弃的糯米鸡递了过去。那人眼睛一亮,抓过去又是一阵狼吞虎咽。
季明礼看着他,心下默想:都连吃一个月黄鼠狼了,这点馊的,应该吃不死人?
待他吃完,季明礼才开口:“你说这里进不来出不去,那我怎么没事?”
他自知武功不高。自从借尸还魂以来,武功练到某个境界,便再难上进,甚至隐隐有倒退之势。
暗影个个身手在他之上,没道理自己能进来,他们反而进不来。
阿木抹了抹嘴,说道:“白灵虫吃的是活气。你又不是活人,它们追你,顶多是肉吃多了啃口菜,自然不下死力。”
!!!!!!
季明礼心中剧震!此人居然说他不是活人,莫不是看出了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我不是活人,那是什么?”
阿木凑近仔细打量他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我就是瞧不出你究竟算个什么,才疑心是鬼。可你又能吃能喝,心跳脉象一样不缺,分明是个凡人。”
季明礼默不作声,将包里所有肉干都推到他面前。“这位兄弟,还请指教。近日我常感心神不宁,夜不能寐。烦请你,我好好看一看。”
那人收了东西,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我学艺不精,随便看看,你可别太当真。”
说完,伸出油腻的手,搭上季明礼脉门,又翻看他掌纹,端详面相。良久,他惊奇道:
“你是借尸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