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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怜香苑秘籍3 ...

  •   季明礼彻底没了声音,眼神空空地抱着臂膀守在鼠洞。

      杨砺冷眼瞥他,并不干涉。

      二人之间仿佛划开一道无形的界,各踞一方。

      季明礼就那样赤着身,蜷在洞口,身上的龟卵粉在黑暗里闪闪发光,看起来像一只发光的大蘑菇。

      洞中不知岁月,或许已过了一两日,又或许只有半炷香。

      杨砺忽然动了。

      他两步上前,一言不发,一掌劈晕那只蘑菇,脱下中衣,将人一裹,拦腰抱起,几个转身,迅速没入鼠洞深暗的岔路之中。

      “寨主!”

      刚出鼠洞,洞外已经有数名黑衣人等候,见人现身,立刻行礼。

      “取件外袍来。”杨砺道。

      当即有人双手奉上一套锦衣内衣和一套虎皮裘衫,杨砺先给季明礼穿上后,自己也穿了同样衣物。

      他动作如常,旁若无人。

      四周属下却早已冷汗透背,恨不得再将脑袋压低三分,大气也不敢喘,他们几时见过寨主赤.裸模样?还有那怀里的,定然就是寨主夫人了。

      “将人都撤了。”

      杨砺抱着人,随意道。

      “是!”

      是夜,鹰沟寨。

      茯苓再次被酸枣请来寨主寝居。

      “如何了?”

      见茯苓收了脉枕,杨砺开口道。

      “多亏寨主用内力护住他心脉,这才没冻出好歹。”

      茯苓说着,从药箱里摸出个瓷瓶,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向杨砺,“我开个方子,回头熬了药,喝上三五日便无大碍。只是这一身冻疮……还是寨主亲自为他上药为好。”

      “每日两次,涂后用纱布裹好。若瘙痒难忍也万不可抓挠,否则易留疤痕……”

      她话音微顿,又道:“……不过您也不用太过在意,横竖只是个炉---”

      话未说完,茯苓只觉四周空气骤然凝固,无形的利爪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气息顷刻间窒住。

      她脸涨得通红,却不敢挣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喉咙里挤出断续的哀求:“寨主…饶命…留我…有…有用……”

      酸枣也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哆嗦着不敢言语。

      突然,那阵可怕的压制骤然撤离。

      茯苓如蒙大赦,猛地吸进一口气,整个人软倒在地,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多…多谢寨主饶命。属下知错了。”她声音还在发颤。

      “茯苓,我念你多年忠心,从不拘着你。”杨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字字冰冷,“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要有分寸。”

      “是。属下谨记,再不敢僭越。”

      杨砺一摆手,不再看她。

      “出去。”

      茯苓立刻爬起来抱着药箱躬身退出。

      酸枣站起来,“我,我去熬药。”说着也快步跑了出去。

      杨砺看着床上那人。

      高烧烧得他面容绯红,呼吸都带着烫人的浊气。

      他就这般静立良久,仿佛一尊被吸干了血液的裹尸。

      终于,他突然紧闭双眸。再次睁开时,眼底所有波兰尽数褪去,只余一片冰冷的清明。

      第二日,季明礼转醒。

      这回醒来,他却一反常态。既不质问杨砺为何敲晕自己,也不追问后续如何。

      他异常安静,茯苓来施针便伸胳膊,递来药碗便仰头喝尽。

      杨砺亲自来替他上药,他也只是默然坐着,任人动作。

      到了第五日,他高热已退,咳得也不再那般撕心裂肺。唯满身冻疮奇痒难耐,竟趁人不备,只着单衣溜到屋外吹冷风。

      却被杨砺撞个正着,一把捉回屋内,更命下人速添了十数个火盆,将房间烘得如蒸笼一般灼热。

      季明礼蜷在榻上,终是彻底老实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恰逢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唉,小心点,这个是翡翠的,冰种,碎了就不值钱了。”

      “喂,那个金银错青铜杯轻拿轻放,这可是前朝名匠手笔。”

      “还有你!那棵象牙白菜托稳了,上面趴着的那个蝈蝈须子比头发丝还细。”

      ......

      杨砺处理完寨务,返回寝居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三四个下属,正被季明礼差使着将屋中的宝物抬摆出来。偌大个院子被挤得满满当当,无法立足。

      “这是在做什么?”

      杨砺一出现,几个属下立刻站直了身体,“寨主。”

      杨砺摆摆手,让他们继续手里的活儿。

      “晾晒宝物啊!前几日炭熏火烧的,我怕给我的财宝熏蒸坏了,正好今日阳光不错,都摆出来晾晒晾晒。”

      杨砺挑眉,走到那青铜杯前,伸手捉起,夸张道:“青铜器畏光惧潮,骤冷骤热,形毁色败。你这么晒下去,可能真成了废铜烂铁。”

      “...真的?唉,你们快,快给我抬回去...”一把将那青铜杯从杨砺手中夺回,放入软绸垫底的檀木盒中。

      手下闻声去看杨砺,见杨砺几不可察地微一颔首,众人才再次将刚露了一次脸的宝物又轰轰烈烈地抬了回去。

      等一阵忙活完,季明礼与杨砺都回了屋,二人相顾无言。

      季明礼是不知如何说,他总觉得自己与杨砺,已经不是单纯的钱色交易,但是,要是往深了说,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索性不管。

      而他与关灯灯,这更是他不敢细想,更不敢深究的所在。

      酸枣哒哒跑了进来,一眼看见杨砺,脚步霎时顿住,声音也低了几分:“寨、寨主……”

      杨砺瞥他一眼,站起身,去了里屋。

      杨砺一走,酸枣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季明礼。

      季明礼接过,打开油纸包,是个裹了糯米纸的糖人。

      “是个糖人。谢谢。”

      “嘿嘿,“酸枣小声笑了笑,”嘿嘿,我和维生他们下山买年货。我本来想买个兔子样的,可维生非说这个金元宝吉利,能招财,觉得夫人肯定也喜欢。。”

      “确实挺喜欢。年货?要过年了?”季明礼咬了口金元宝糖人,很甜。

      “是呀,夫人,今天腊月二十三啦!”

      居然二十三了!

      季明礼吃到嘴里的糖人瞬间不甜了。

      “夫人,你怎么了?”酸枣见季明礼脸色不对 ,关切问道。

      “哦,没事,只是觉得日子过得真快!”

      “对,唉呀,算起来,夫人来山寨也有半年了,过年要回去吗?维生说,说要回娘家什么的。”

      “咳...,咳”季明礼突然咳起来。

      酸枣立刻紧张起来,“夫人,你病还没好吗?我再去找茯苓姑姑要一碗药。”

      说完,噔噔噔跑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一句“娘家”把季明礼噎得呛咳不止。

      他捏着那支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这身子的原主,据说是被杨砺强抢上山,摁着头做了压寨夫人,娘家在何处根本无人知晓;而他自己的娘家……秣州早已死绝了。分阳关?如今更是提也不必再提。

      娘家是回不去了,可年礼却不能少。总得让“娘家人”过个好年。

      他起身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落笔修书一封。

      写完便召来乌雀,将信纸仔细卷好,塞入它腿边的细竹信筒中。

      做完这些,季明礼才开始真正张罗起年货来。

      于是,那些才被抬回去的宝贝,第三次被季明礼翻腾出来。

      他精挑细选了些容易脱手、方便换钱的,又返回屋内将枕下藏着的银票全数掏出,一股脑儿塞进一只宽大的木箱里。

      杨砺早已从里间踱出,静看他忙活了半晌,直至动作停歇,方才开口:

      “这是备给娘家的礼?”他语带玩味,旋即又否,“不对。抢你上山时,你家中早无亲眷。这是……送往分阳关驻军的?”

      “嗯。”季明礼头也不抬,应了一声。

      杨砺走上前,伸手按住了他正欲合上的箱盖。

      季明礼动作一顿,抬眼看来:“寨主这是不准?”

      “夫人莫非忘了,”杨砺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我说过,日后军中一应开支,由我承担。这些是你的私库,自己收好。”

      季明礼眨眨眼,从善如流:“哦!”

      当真便将那叠银票又掏出来,揣回自己怀中。

      他自然没忘杨砺说过要养他的兵。可那时二人正浓情蜜意,几句话如何当真?

      更何况,自那日后,杨砺再未提过此事,也没再找自己讨要《怜香苑秘籍》接下来的招式。

      历经此番塞外生死,他更不愿主动旧事重提。

      上赶着的买卖,他有点不对味了。

      “多谢寨主啦!”季明礼嘴上说着,眼皮却耷拉着,一眼也不瞧对方。

      杨砺静看了他半晌,终是低叹一声:“我早已派人潜入密林,搭救关灯灯与兀尔术。一有消息,自会立刻报与你知。”

      !!!

      “当真!”季明礼眼睛一亮,立刻道。

      “比你这箱宝贝还真。”杨砺道。

      他声音沉缓:“先前你我自身难保,你又病着,不愿说些没影的事徒惹你心烦。如今既已有眉目……你便别再同我闹这别扭了。”

      季明礼终于露出自密林回来后第一个笑容,随即像是又想到什么,桃花眼又耷拉下去。

      “还有何不满?”

      “你当时不让我喊你‘相公’”

      “还有‘哥’。”

      ......

      ......

      “你这些日子……就为这个同我闹脾气?”杨砺语气里带了些难以置信,“这都多久前的事了,你这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点。”

      “怎么就是闹脾气了?!”

      季明礼嗓音骤然扬高,

      “你我之间算什么关系?且不说那莫名其妙的‘压寨夫人’名头,单单是同生共死多少回了?床榻都压折了几张?《怜香苑……》那十八式不也都……”

      他说到一半猛地刹住,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却仍梗着脖子道:

      “……虽、虽然后来你都给了银钱,但我难道只是图的这个?你竟让我跟你划清界限?!”

      ......

      “你说自从回来,你爬过一次床吗?一到天黑,鬼影不见的......”

      “得亏我还日日琢磨《其二》、《其三》......《其七》与你切合交流,你竟然要将我抛了,那我不白练这许久!寨主,你不要仗着器儿大活儿漂亮,把我吃的死死的,我...唔唔唔唔!”

      杨砺听得眼皮直跳,急忙伸手将人嘴给捂上。

      这人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外头暗影守着,个个耳聪目明,这话怕是已经入了耳。

      季明礼说不出话,只剩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拿眼珠子瞪他,杨砺被他瞪得心头莫名一颤。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低声道:

      “练。让你练,绝不叫你白练。”

      话音未落,已然俯身将人拦腰抱起,径直朝里间的床榻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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