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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幽灵草6 ...

  •   “没有。”刘德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这双手方才可是摸过巫尸的吧?!

      季明礼冷着脸用力抽回手,盯着刘德沉声问:"当真没有解药?"

      刘德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撇撇嘴道,“扔热水里烫烫就行,巫尸孢子怕热,烫熟了就好了。”

      季明礼看了看四周焦土,热水没有,冷风倒是管够。

      他将人从坑里刨出来,架上肩膀,起身就走。

      “哥哥~”刘德跟在身后小声哽咽。

      “闭嘴!”季明礼此刻实在听不得这个字,深吸一口气,道:“刘德,在想好怎么给我一个合理解释之前,你最好一个字都别说。”

      “可是......”

      季明礼一个眼刀递过来,刘德闭了嘴,耷拉着脑袋,乖乖跟在后面。

      与那红衣巫尸擦肩而过时,刘德急忙上前侧身挡住,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只用一双含泪的眼晦暗不明地望着季明礼。

      "穿好衣服!"

      算了,看着就来气。

      架上人继续往前走。

      刘德闻言,慌忙转身将那红衣巫尸胸前敞开的衣襟拢紧......待整理妥当,他小跑着追上前面二人,却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不敢靠得太近。

      季明礼拖着人穿过长老殿,在前门不远处寻了块空地,将人撂下。

      整个酆都镇十分庞大,恢弘的长老殿更是横亘中央,将山谷一分为二。

      一半寸草不生只长巫尸,另一半草木疯长密林密布。

      却独独缺了一样,那就是---水!

      要救杨砺,必须尽快出谷。但季明礼右臂的麻木已蔓延至半边身子,能将人拖到此处已是极限,再无力带他穿越山谷。

      他瘫坐在地上,将杨砺揽入怀中,在他额头一探,冰凉刺骨。

      除了一脑袋的白色、灰色菌丝,眉毛、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冰晶。

      脑浆子不会也结冰了吧?

      他将人小心平放在地,三两下清理出一片空地。又拖着半边麻木的身子捡来些干柴和枯草,升起了火堆。

      一团橘红的火焰终于腾起,为这昏暗的暮色浅画一笔。

      季明礼架着杨砺在火堆前翻烤,先正面后背面,像烙饼似的来回翻转。

      火光映照下,杨砺脸色青白,双目紧闭,和死了一般。

      没想到自己当时被婴蛇咬了一口却因祸得福。

      刘德蹲坐在一旁,几次想要伸手帮忙,被他一个眼刀制止了,只得讪讪地缩回手,一双鹿眼儿咕噜噜在他身上碾压翻滚。

      万幸,火烤有用。

      杨砺头上那些可怖的菌丝已尽数脱落,唇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体温仍旧偏低,但已不似先前那般冰冷刺骨。季明礼这才将人轻轻放下,自己则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

      “哥哥,你怎么成了女人???你们......”

      在一旁看季明礼忙活半天的刘德开了口,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巡视。

      季明礼白他一眼,不答反问,“想好怎么说了?”

      “嗯。”

      季明礼就这么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刘德被盯得脸色发红,喉结滚了滚,终于还是解释起来。

      “当年......你将我打了一顿又将我丢入怡红院.......转身带领抚标营去戍边守关,一别经年,苦不得见......”

      “停,......“季明礼最见不得刘德娇滴滴矫揉做作的姿态。

      “不要说得像是我做了亏心事畏罪潜逃一般!分明,分明是你往我饭里下药,说些胡言乱语,向刘叔诬告我对你...哼!”

      往日之事不可提。

      当年,刘德就是趁他不备,在饭里下烈性蠢药,还一副梨花带雨模样地对他表露爱慕之意,吓得年少的季明礼将人一脚踹出被窝、暴打一顿、扔进怡红院、连夜卷铺盖跑去边关,在全是糙老爷们的军中缓了半年。

      如今十几年没见,刘德不仅没有半点长进,居然还做出和他结冥婚、复活他的诡事,更是在一片尸林中......

      实在是,实在是。

      “哥哥还是不肯原谅我……我只是太喜欢哥哥了,情不自禁。你那时每日都故意躲着我,连话也不愿和我多说,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季明礼叹息,他发现,自从猜出这尸林的幕后之人是刘德后,他这口气就一直闷在胸中,喘不顺当。

      如今再纠结往事

      ”.......那些巫尸怎么回事?这些石像生和婴蛇又是怎么回事?你引杨砺前来是为何?”

      “哥哥,你问的这些其实都是同一个答案。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哥哥啊。”

      ......

      "哥哥长年驻守边关,连父亲去世都只是匆匆吊唁就走......"

      刘德的声音在火光中微微发颤,"我知道哥哥在躲我,这些年从不敢打扰。"他手握一根木棍,不停戳刺那堆篝火,季明礼见状,忙将地上躺着的杨砺往自己这边拖拖,再不拖,那柴火棍可不只会给他衣摆戳个洞了。

      "直到...直到前线传来哥哥战死的消息......"

      “哔啵!”火堆突然爆出一簇火星,映得刘德眼底猩红。

      "兀尔术派人送来了......"话到此处已是哽咽难言,鼻音囔囔。

      季明礼想起来了,杨砺曾说,他死后,兀尔术提着他脑袋给刘德要赎身银子。刘德和刘芳苦守西北荒凉地,家资羞涩,兀尔术定是狮子大开口......

      "......是我的错。"季明礼轻声道,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放软语气。

      当年只是他狠心丢下情窦初开的刘德,寻个借口躲得远远地,也没想过如何开解这个长歪了心思的少年。

      “哥哥不用道歉,一切皆是我自愿。”

      他抹了把眼泪,继续道:“我那时只恨自己无能,草草帮哥哥料理了后事。直到有一天,有个蒙面人找上门来,说她有办法能让你复活,只要我帮她办一件事。”

      季明礼抬眼望去,只见刘德眼底闪过诡异流光,不必问,也知道他肯定同意了。

      “他要你做什么?”

      “种出巫尸,驱至关外,灭尽鞑靼。”

      夜空彻底暗黑下来,浓稠如药田焦土。

      火堆突然爆出一声脆响,火星四溅,灼烫的火星子扑到季明礼手上,他毫无察觉地愣在那里。

      他脑中想过数个答案,都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他为何这么做?”

      “不知。”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人告知我栽种巫尸之法和操纵之术后便消失了。后来,我在父亲书房暗格中找到了进入酆都镇的阵法。“

      火锅映照下,刘德的侧脸忽明忽暗,“我挖出当年那些巫师的尸骨,撒上巫尸孢子。”他突然兴奋起来,“第一波成熟的巫尸,我派去了丰州,杀了见死不救的蒋昌明。第二波不日前放出谷外,驱往关外。”

      “你说那些谷外巫尸是你故意放的?”

      季明礼怒火中烧,刚升起的那厮愧疚也一扫而空,冷声道,“你可知这附近多少百姓,巫尸无意识,只会杀戮!这就是你身为西北总督的'爱民如子'?这就是你的'造福苍生'?!”

      “哥哥!”见季明礼发火,刘德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扑簌簌跪坐在地,拽着他的袍角,“......哥哥不知道兀尔术派人送来你的......我有多害怕!!!别说只是培育巫尸,便是将我千刀万剐,只要能换回哥哥性命,我也眼皮都不眨!“

      “你.......”

      刘德抹了把眼泪,又哭又笑,”哥哥终究是看不上我.......我再是荒唐,也绝不敢拿百姓性命儿戏啊!我雇佣一些流民,扮做劫匪,将巫尸所经之处的百姓尽数驱散......”

      .......

      原来他们来时路上的那群劫匪,竟是这般来历。

      季明礼叹息,“巫尸孢子还剩多少?田里的巫尸怎么清除?出谷的能否召回?”

      季明礼接连发问。

      刘德被季明礼的冷言冷语丢过来,嘴角一垮,扑簌簌的眼泪哗啦啦地流,流得季明礼心烦心酸,“刘绣妩,你.他*妈水做的吗!?”

      “哥哥~”

      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听得季明礼后槽牙发酸,把邪火往丹田沉了又沉,沉了又沉。

      终于触底反弹,却终究没压住,喷薄而出。

      季明礼起身,抬脚就把人踹了个趔趄,“再哭一声试试!!”

      他轻易不发脾气,除非忍不住。

      .......

      “哦~”

      这招倒是立竿见影。刘德麻溜地爬起来,抹了把脸,总算恢复了人样。

      变回正常的刘德,不敢再惹季明礼,开口道:“孢子都拌进药田的焦土里用完了;没成熟的巫尸直接砍头就行;至于出谷的那些..."声音渐低,"太远了,召不回来。"

      说完,一脸委屈地看向他。

      季明礼脑中不停想着策略,这药田中的巫尸,少说上千具,皮厚骨硬,杨砺如今昏迷不醒,自己又是个半残废,一时半刻怕是除不尽。

      他将目光移向杨砺,暗自嘀咕,这山匪平日那么强悍,没想到今日被几颗孢子喂倒在地。

      “那杨砺呢?出现在当铺的幽灵草可是你安排的?”

      “幽灵草?“刘德一脸错愕,”那东西不是早被哥哥烧光了吗?我来这里只为培育巫尸,从未见过此物.......至于杨砺,并非我设计引来,是他的人一直在谷外窥探盘桓,我想不知道都难。”

      刘德神情真挚,目光坦荡,不似作假。

      季明礼缓过些气力,将杨砺半揽在怀中,手指探入衣襟摸索。掌心触及的肌肤已恢复温热,再无先前菌丝缠绕的滑腻触感。

      "那些婴蛇和石像生又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刘德将目光从季明礼不停动作的手上收回,低下头,眼神晦涩不明,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婴蛇邪性得很,还有殿中神坛上的神像更是古怪......"

      “你见过那神像面目?如何古怪?”

      “未曾细看。种下哥哥之前,一切如常。”他余光追随着季明礼,“可自从种下之后,再也没有新的巫尸能走出酆都镇,每次来看......‘你’,总能在殿门前发现碎成粉末的巫尸。这些巫尸原本是成熟之后,自行离开药田,顺着雾气前往谷外的。”

      季明礼蹙眉,“这与那神像有何关联,难道不是婴蛇所为?”

      “当然有关联!我怀疑那婴蛇是那神像养的,我亲眼看见蛇群从神像底座钻出来。”

      “它在阻挠巫尸离谷!"他咬着下唇,"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在哥哥即将'成熟'时作乱,分明是......"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目光突然看到火光中、地上纠缠成一团的两个影子。

      亲密无间,彼此不分!

      黑夜浓稠,微弱火光摇曳,让人看不清表情。

      “分明什么?”季明礼确认完杨砺身上再无菌丝痕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夜色如墨,篝火在黑暗中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没什么。还不曾问哥哥,你怎么和杨寨主在一起?既然哥哥重生,为何不回、不托书信告知我一声,难道,哥哥宁愿和一个山匪苟且,也不愿意见我?”

      又来了!季明礼捏了捏眉心,道:“此事和你无关。刘德,巫术害人害己,你收手吧。至于那个‘我’......”

      他心下有些觉得毛骨悚然,虽然那是他前世的壳子,但被人种在土里,总觉得瘆人得狠,诡异得狠。

      “哥哥?”刘德见他停下,询问道。

      “死都死了,拔了吧!”

      季明礼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刘德答话,透过篝火去看他。

      火光里,刘德水光鹿眼中映出篝火火焰,摇摇曳曳,火光闪动,他就这么看着季明礼。

      突然,他弯唇一笑,“好啊,听哥哥的。”

      季明礼心下顿觉松快不少,见刘德往火堆中扔进去几根木柴和一团青草。

      “那是何物?”青草很快被火舌吞没,轻轻嗅闻,有股淡淡的青草香。

      ”驱蚊草,这里夜间蚊虫颇多。”

      他拍了拍手,将碎屑拍落,目光落在季明礼搂着杨砺的手臂上,“哥哥的手臂耽误不得,今晚早些歇息,等天一亮我们便返回秣州,去吕家老宅查看是否有遗留的幽灵草。”

      季明礼点头,虽然他还有很多话想问,但不急在一时。

      这一日的变故太多,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将杨砺上半身拢入怀中,背靠着一棵老树坐下。火堆的暖意混着青草燃烧后的清香,让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意识朦胧间,他感觉有人在他身边蹲下,接着怀中一空,身体跟着飘了起来。

      他想睁眼,却连睫毛都沉重得抬不起来。

      意识混沌中,一声声如毒舌一般的呓语生生不息地钻入他的耳中,无法逃离......

      “他有什么好的……”

      “你又要抛下我了么...”

      "哥哥啊..."

      "...哥哥..."

      “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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