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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幽灵草5 ...

  •   目之所及,无边无际,焦土龟裂,寸草不生。

      可就在这死地之中,密密麻麻长满了巫尸。

      它们闭着眼,有的刚破土而出,只露出蘑菇般肿胀的头颅。有的已经长出细长的脖颈,如同把把细竹撑着的油纸伞。更是有一些脚踝已经露出土面,眼皮半开,仿佛下一刻便会拔地而走。

      “......”

      杨砺显然也很吃惊,问道:“你没记错?这是幽灵草药田,不是养尸地?”

      “应该,没错,吧,”季明礼眨眨眼,用左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

      “寨主,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敢欺瞒。”他竖起三指,对天起誓。

      杨砺已经走进尸林,不时拿鞭子戳那些巫尸。最后,他在一颗刚冒出土的脑袋前停下,掏出匕首,寒光一闪。

      噗嗤!

      青黄浓白的脑浆瞬间爆开,季明礼捂住嘴连连后退。那头颅被劈开后,像漏气的皮囊迅速枯萎,眨眼间干瘪成一片挂了几根发丝的青皮。

      杨砺用刀尖拨了拨空荡荡的土坑,只见底下连着一截干枯的根须状物体。

      他眉头一皱,起身接连劈开周围几句巫尸的脑袋。

      "砰"、"砰"几声闷响,每具巫尸都如出一辙地迅速干瘪。

      “土里并无幽灵草痕迹。”杨砺甩了甩匕首上的粘液,声音沉了下来。

      "有人在这里炮制巫尸,"季明礼缓过劲来,从身上也摸出一把匕首,一刀扎下去......

      砍掉几根发丝!

      季明礼默默收回匕首,"哈,皮挺厚!看样子,巫尸成熟后要从药田出去,只能通过长老殿。但是长老殿有婴蛇拦路,把它们吸成了石像生。"

      他眉头紧锁:"可我想不通..."

      "为什么有些石像生碎在殿里?"

      "既然有婴蛇拦路,谷外的巫尸是怎么出去的?"

      "种巫尸的和放婴蛇的又是谁?"

      杨砺道:“婴蛇是巫尸克星,但是,每月十五无月之夜,婴蛇便如同休眠的蛇,而且...“

      “而且什么?”季明礼有不好的预感。

      ”今天恰好是十五。“

      ......

      季明礼急忙抬头看天,夕阳西下,黑夜将至。

      “没这么倒霉,今天正好没月亮吧!哈哈哈。”

      季明礼冷汗涔涔,他一向运气衰败,好事不灵坏事灵,不如现在二人立刻出谷,等明日再来。

      思索间,一阵冷风吹过,余光突然捕捉到远处尸林中一处异样。

      杨砺几乎同时察觉,两人身形一闪,已至那特殊巫尸跟前。

      这个巫尸,实在是太、扎、眼、啦!

      别的巫尸都都头颅肿胀、脖颈扭曲、衣衫褴褛。

      这个却身形匀称,乌发垂腰,一身大红婚服鲜亮如新,轻薄红纱盖头覆面,宛如,宛如等待拜堂的新嫁娘。

      更诡异得是,阴风吹过,掀起盖头一角,露出新嫁娘僵白的一截脖子,以及,脖子上那一圈密密匝匝的针脚。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疑。

      杨砺冷哼一声,掏出那把匕首,作势就要往这巫尸新娘脑袋上劈。

      “别!”季明礼突然横臂阻拦,杨砺猛得收手,刀尖险险停在他左臂一寸处,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却见季明礼面色惨白,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缓缓探向那血红盖头,刚才一定是他眼花,居然在那脖子上看到一块火焰胎记...

      指尖刚要触及红纱,突然被杨砺一把拽回。

      眼前景物飞速倒退,耳边接连响起"噗噗"两声,那是匕首贯穿巫尸的闷响。

      后背重重撞进土坑的瞬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杨砺扔进了一个巫尸坑底。

      几乎同时,大殿后门传来碎石滚动的声响。

      "哔啵!哗啦!"

      有人正踩着满地石像生碎片,向他们藏身之处走来。

      季明礼迅速矮身,抄起手边一张干瘪的巫尸皮盖在头上,这位置离红衣巫尸不远,若细看仍能发现端倪。

      他侧头去看隔壁土坑,只见杨砺一手扒在坑沿,一手拿着匕首,鹰眼凝视前方,觉察到有人看他,转过头扫了他一眼,目光在季明礼的头顶顿住。

      那张皱巴巴的巫尸皮正歪歪斜斜地扣在他脑袋上,稀稀拉拉几根杂毛挂在脸颊下巴上,活像剃了毛的猴子,杨砺嘴角抽了抽,险些没绷住表情。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落脚虚浮,绝非习武之人。

      声音在红衣巫尸前戛然而止,季明礼扒着坑沿窥视。

      透过重重巫尸缝隙,只看到一双绣着祥云纹的黑皂靴,竟然与那红衣巫尸的靴子同样图案。

      “......莫不是这红衣巫尸新娘的相公来了......,唉,可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老天爷,求你了......”季明礼心中忐忑不安,直念“阿弥陀佛”,可他家佛陀或许今日不在家,听不到他虔诚祈祷。

      “哥哥~”

      一声沙哑黏腻又有些熟悉的叫唤响起,将他的祈愿砸个粉碎。

      “哥哥,哥哥,哥哥.......”

      季明礼觉得自己此刻似乎被婴蛇钻入耳中,浑身骨血痒得很,躲在坑中不停地抓挠坑土。

      “要死要死要死啊!怎么竟然真的是他啊!”

      他这边心中不断哀嚎,那边却是一片诡异宁静。

      “不,应该改口的,夫人,你不会怪我的吧。”那人黏腻的声音再次传来,刁钻地往他耳中挤、往他脑中钻、在他脑仁上爬。

      “.......你哥哥会怪你的!救命!救命!别发疯了!!!”季明礼已经控制不住开始抖起来了。早知能碰上此人,他肯定不会央求跟来。但此时后悔已晚,他只能咬牙忍住,不发出任何声响。

      “夫人今日长高不少呢~“他声音突然轻快起来,”这巫尸阵法果然有效,短短数月,竟然真能肉白骨......夫人,我的夫人,我们很快就能重逢,开心吗?”

      开心你爹!

      一阵衣料摩挲的窸窣声传来......

      不是!住手啊!你不会要在这药田jian尸吧!

      它不是还没成熟吗?未成年啊!

      “夫人为何总是不理我?理理我嘛!”语调突然委屈起来,

      “是不是因为我将你独自留在药田,你气恼了?唉,莫气哦,我告诉你,我找到了内力深厚的好肥料来滋养这片药田,你很快就能苏醒出来啦!”

      !!!!!!

      ??????

      肥料?

      谁?

      他?还是杨砺?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隔壁土坑,瞳孔骤然紧缩,一些细如发丝的白色菌丝正悄无声息地潮水般涌向杨砺,有些已经缠上他的衣角,更有几根正顺着他紧握的刀身向上攀爬。

      杨砺!

      肥料是杨砺!

      季明礼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正要开口警示杨砺,突然阴风乍起,吹落一片红云。

      红色的盖头坠地,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将那盖头捡起。

      顺着那只手向上,季明礼对上了一张面容清俊的脸。

      那男子蹲在地上,半眯起眼睛,似乎并不惊讶,他嘴角绽开笑容,“哎呀!被发现了呢~”

      季明礼寒毛倒竖,一把扯下头上的巫尸皮揉成一团砸向那人,同时立刻跃出坑外,拽住杨砺的手臂猛地一拉-------手臂纹丝不动。

      他低头看去,只见无数白色菌丝已经爬了杨砺满脸。

      杨砺此刻眼神呆滞,无动于衷。

      那菌丝在他脑袋上蠕动缠绕,很快将他裹成一个没有张开伞盖的白色蘑菇头。

      艹艹艹艹!

      杨砺要变成巫尸啦!

      季明礼疯了似的徒手去扯菌丝,被扯断的菌丝瞬间枯萎发灰,腐朽断裂,但刚清开一片,便有更多的菌丝从杨砺衣袖、领口出疯狂涌出。

      不远处,那人似乎并不理会他,温柔地为红衣巫尸盖上盖头,俯身贴着那巫尸脑袋无限柔情道,“夫人莫怕......”

      怕怕怕怕!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可怕你知道吗!

      季明礼已经抡圆了两条胳膊开始给杨砺拔菌丝,这时,他发现,右臂碰到的地方菌丝枯萎更快,他立刻挥动右臂攻击那些菌丝。

      而那边的人似乎也觉察了这个异常,他慢慢走了过来,边走边道:“你的手臂被婴蛇咬中过?”

      似是确定如此,他又道:“定然是这样,不然怎么会不被巫尸孢子感染。”

      他看了一眼被刨开一半的杨砺,摇头道,“没用的,巫尸孢子入脑扎根,就算清理掉外面的菌丝,里面也早就被感染了。”

      季明礼突然停止了动作,缓缓抬头盯着来人,眼神冰冷,一字一句道:“给、我、解、药、”他重重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暗潮涌动,“刘、绣、妩!”

      !!!!!!他终于还是喊出了这个名字。

      “你!”那人仿佛被雷击中般浑身一颤,僵在那里,傻了!

      “解!药!”季明礼伸出左手,又喊了一声。

      “哥、哥......”

      “哥哥!!!”

      刘绣妩声音突然变了调,像是突然梦中惊醒,不敢相信般捉住季明礼伸出的手,颤抖着高声叫喊。

      你快闭嘴吧!

      ...........................................................

      刘德,表字绣妩,但这个表字,如今世上除了季明礼,再无人知晓。

      三十多年前,刘德与季明礼的娘,是闺中好友,闲来无事,便各自给对方腹中胎儿起名字。

      吕书,字锦文。

      刘朵,字绣妩。

      为何会起这么个名字?

      当年刘夫人轻抚孕肚,问当初已经四岁的吕书,“小书儿,你猜姨母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季明礼那时刚跟私塾先生学《诗经》,恰巧,只学了那么一首,于是摇头晃脑卖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肚皮中央。”逗得两位夫人开怀大笑。

      于是,季明礼老娘拍板,"若是女儿,就叫刘朵,表字绣妩,正好与我们书儿配成一对。"两家就此订下娃娃亲。

      于是,刘夫人摸着肚皮,喊了几个月的“朵儿,朵朵,绣妩,绣绣。”

      谁知,刘夫人难产血崩,也没来得及看一眼,她生下来的其实是个带把儿的。

      刘德父亲刘芳悲痛欲绝,不忍将夫人念叨几个月的名字给改了,于是,直接将“刘朵”稍稍改音唤作“刘德”,字还是“绣妩”。

      待刘德启蒙识字之后,对这个表字深恶痛绝,谁提和谁翻脸,偏偏只有季明礼能叫。

      如今,这个字从一个陌生“女子”口中说出,如何不让他惊骇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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