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幽灵草1 ...
-
日头才刚爬上枝头,二人已过芒山,到了秣州边界,季明礼拉紧缰绳,“吁~”。
季明礼望着前方两条道路,心中一阵纠结。
正前方的官道,通往秣州城,他此刻强按不下要去城中一探究竟的冲动;右前方,则是通往酆都镇的路,前方巫尸重现,杨砺也在那里,凶险万分。
“夫人怎么了?”
季明礼手掌紧握马鞭,道:“走右边。”
此地距离酆都不过百里,不消半日就能到,二人又是骑得神马良驹,不过一炷香,就看到前方巍峨高山山巅。
“驾!”
“驾!”
马蹄哒哒,踏雪留痕。
眼看里山底越来越近,突然,道路上出现了一群人。
横在道路中间,挡了去路。
老弱病残,衣衫褴褛,面黄枯稿,手持棍棒。
密密麻麻挤在中间,攥紧家伙,直勾勾盯着二人。
季明礼勒马停下,看着前方的人,无奈叹了口气,轻抚眉心。
“怎么又来一波?!”
骁奇冷哼一声,吓退几名嗫嚅推搡上前的人。
于是,他们舍弃凶煞妖异的杨砺,嗡嗡嗡地调头将季明礼围了起来。
“打、打、打、”
一名腋下拄着拐杖、一条小腿空荡荡的竹竿男手指季明礼一叠音地“打”。
季明礼:……。
打我?
你谁?
不是吹,就这缺胳膊断腿的,自己一脚能踹七八个。
季明礼还在纠结,那瘸子终于说出了第二个字“劫!打劫、劫!”
……
季明一言难尽地扫过这群“绿林好汉”,无力地轻抚额头,他一夜未睡,心力疲惫,实在不想应付这群蚂蚱、跳虫。
“你们可知你们面前这位可是劫匪起家的鹰沟寨左护法?打劫他,还没上山打猛虎有胜算啊!”“还有啊!下次出来打劫前,先把你那口条练练啊!还‘打劫劫’,我看你舌头是真打结!”
心中吐槽完,他伸手去袖袋摸碎银子,早些打发了让出路来,免得触了骁奇霉头,再给这些劫匪喂了蛇。
将一袋碎银扔给竹竿男,季明礼低声道:“快些让路。”
竹竿男掂掂钱袋,拉开束口,取出一块,豁牙一磕,眼睛瞪大,“真的!真是银、、、子!”
今日打劫这么容易?
他周围的人早在季明礼掏出钱袋时眼便发直,此刻饿狼扑食一般围上去抢他手里的钱袋子。
很快,竹竿男就被人挤得摔倒在地,踩在脚下,“哎、哎、哎、哎呦呦……”
劫匪涌成一窝蜂,空出一些空间,单人匹马正好能通行。
杨、季二人打马想绕过。忽然,那群强盗抢完钱又跑到前面挡路。
这次,一个络腮胡子站了出来,肩上扛着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柳树干,风一吹,那柳树干上贴的一张张巴掌大黄纸乱晃。
“让你们走了吗?这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
这倒是个口舌利落的。
“嫌少?”季明礼身上仅有的碎银子都掏了出去,贴身的全是银票。
不过,瞧这些人贪婪嘴脸,怕是就算掏了银票也不会放行。
果然,那络腮男嘿嘿奸笑两声,黑扁豆眼珠子在人、马身上滚过一圈,道:“识相的,把银票、马和你们身上的衣服都交出来,不然,别怪你无常爷爷手下无情。”
你可真是不知死活。
季明礼正欲讨价还价,实在讲不通,给这些人打一顿,给点教训。
只不过,刚张开口,
“啊!!!!!!!”,惊恐尖叫骤起。
季明礼急忙又闭了嘴。
骁奇一身翠绿露脐装端坐马背之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把黑色长鞭,长鞭尾部串着两颗血淋淋的圆球,俩珠子相互碰撞着,弹~弹~弹~
......
骁奇的马鞭不仅能收缩自如,还是个尾带钩的。
地上翻滚着一个人,两只手捂着脸,鲜血顺着指缝渗出,糊满络腮胡,涌过下巴,泼撒在黄土地上,氤出多多血条、血花。
“杀人啦!”
“救命啊!”
穷奇恶煞的劫匪瞬息被剜了双眼,众人面露惊恐,刚才实在太快,只见那马背上的人没怎么动,络腮男的双眼就被勾出来穿成了串儿。
这是碰上硬茬了!
这群劫匪瞬间嗷呜乱叫着,推肩扒背,脚底抹油,留下他们的“无常爷爷”跑了。
……
一群人来得快、跑得更快!
季明礼眨巴眼的功夫,官道上只剩被踩扁不断呻*/吟的竹竿男和脸上俩血窟窿凄声惨叫的络腮胡。
骁奇黑鞭轻甩。
“噗!”
“噗!”
俩肉球将那俩人嘴给堵了上去!
“聒噪。”
收回黑鞭,骁奇笑着问季明礼,“夫人,走了。”
鞭绳一甩,汗血宝马脚下生风,尘土飞扬,扬了后面的季明礼一嘴黄沙。
“呸!呸!”
季明礼翻身下马,一手一个拎起俩劫匪扔到路边,“就这两下子也敢劫道?”从身上摸出一张面额最小的银票,拍在竹竿男胸口,“拿去治治脑子!”
言毕,飞身上马,“驾!”
宝马一路飞驰,不过须臾,已经追上了前方的骁奇。
似是脑后长了眼睛,季明礼刚与他并驾齐驱,骁奇皮笑肉不笑道:“夫人行完善了?”
季明礼一夹马腹贴过去,”骁护法,此言差矣,我们一个杀人,一个埋坑,这叫分工合作,滴水不漏。”
“夫人说的是呢。”
“只是这已经是酆都镇镇外,镇民早年已经迁走,怎么突然出现了劫匪?”
“夫人说的‘早年’是多久之前?”
季明礼:......
他似乎又是犯了这等毛病,总是拿过去的事、物、人来衡量眼下,殊不知,实时变化无常,怎么会一直如过往一般?
季明礼还未答话,两匹马再次停在官道。
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浓雾,雾气中有身影晃动,像是人,或者说-----脖子被拉长的人。
“吊死鬼?”骁奇道。
“巫尸。”季明礼面色阴沉下来,沉声道。
......
骁奇恍然大悟,寨主说的巫尸竟然是这玩意儿。
巫尸------巫师的尸体。
“只是......”季明礼面露惊疑,“这些巫师被杀之后,具封印在酆都镇内,它们怎会突然出来?还有这些雾,来的十分蹊跷。”
骁奇道:“说不行和散播幽灵草的是同一人。”
说话间,二人已经下马,骁奇将之前的防毒面具掏了出来,递给季明礼,道:“这玩意儿听着邪乎,不知是否真有些本事。”
说完,径直走入雾气之中。季明礼立刻戴上面具也跟了上去。
雾气之外看到里面巫尸身影近在咫尺,可走入进去却发现还在远处,似乎是永远都是那般距离。
季明礼道:“这雾不对劲,我们先撤回去再想他法。”
话说完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他扭过头,赫然发现刚刚还在身旁的骁奇没了身影!
“骁护法......”他低声呼唤,四下查看,在雾中寻找一圈,一无所获。
骁奇比他有本事,又有防毒面具防身,怎么会消失的无声无息?
他顿时心生警觉,正想要立刻原路返回,突然侧方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立刻从腰间抽出匕首,猫着腰快速跟上。
那黑影速度极快,像黑夜中的猎豹,转眼便没了影。季明礼头戴防毒面具,呼吸不畅,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不行,这个身体还是太弱。
正在这时,突然,他眼前黑光一闪,他立刻举刀要刺,手刚抬起便被捉住,接着天地旋转,他竟然被直接扛起往前跑去。
他举刀又要刺。
“是我!”
那人突然发出一声,季明礼一愣,立刻收了匕首。倒垂着脑袋被颠来颠去,几个瞬移便撤出浓雾范围。
那人直接跑到马边,才将他放下,季明礼站稳脚步,将头上面具摘下,开始大喘气。
和他的大块头面具不同,对面的人居然只戴着一个透明面罩,呼吸匀称,一点也不狼狈。
只见那人,黑色劲装,腰间绕着一条黑皮鞭,面色冷峻,鹰眼半睁。
见到季明礼看过来,眉毛一挑,“夫人,你总算来了。”
季明礼目光直直地盯着杨砺,二人几日未见,他还是一如既往一派慵懒。季明礼却是心境大不相同。
“夫人?”见人呆呆站在那里,杨砺出言叫到。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季明礼心中已经千转百绕,最后,终于下定决定,目光坚定地像奔赴沙场。
他几步走到杨砺面前,展开笑脸,道:“寨主,多日不见,明礼甚为挂怀。现在见到你没事,我终于放心了。”
......
“夫人,你说这话的时候,脸能别笑得这么僵么?”
“......我这是,是为了早些见到寨主,一路马不停歇,吹冷风给冻得。”
“哦?如此夫人辛苦了,我来给你捂捂。”
杨砺本意是揶揄打趣他几句,没想到,才几日不见,他的夫人像是突然换了个人,直接一把捉起他两只手,按在那冻得冰凉的脸上,龇牙咧嘴故作娇羞道:“好啊!多谢寨主!”
......
......
二人都一阵恶寒......
季明礼心中暗骂,为了大业,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
末了,还是季明礼自己忍受不住,恢复正常,松了手,假意咳嗽两声,道:“寨主。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我和骁护法方才并未察觉四周有人。”
杨砺右手拇指搓捻着食指,细细感受着手指间滑腻之感,听闻季明礼询问,挑眉道:“被一群巫尸追了半日,恰巧遇到你。”
“那骁护法?”
“不用管他。真要碰上巫尸,谁躲谁还不一定。”
语气轻松自在,像是在说,饭后走动消消食。
不过,杨砺的轻快并未传染给季明礼,他回头去看那浓雾,眉头锁起,越皱越深。
“夫人?”
季明礼看向杨砺,道:“寨主,你既然知道我是吕书,又派骁奇带我前来,想必已经知道我与这酆都镇的渊源。”
杨砺点头,毫不避讳,“不错!自己的枕边人,总要知根知底的好。”
季明礼道:“寨主知道多少?”
杨砺道:“知道你是吕贤之子,吕贤又是最后一任巫师族长。十几年前,吕贤暴病而亡,你自此常戍分阳关,极少回秣州。这巫师一族,除了巫术,更令人神往的,便是能起死回生的天下至宝--幽灵草。当然,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季明礼点头,杨砺说的大都实情,但,吕贤不是暴病而亡,是被他亲手给杀了的。
在他还是吕书时,是秣州上任巡抚吕贤之子,吕贤此人好高骛远、无心政事、一心修道。
吕夫人早亡,吕父又是个不靠谱的,于是,吕书便被当时的西北总督刘芳接回府邸,同自己的独子刘德一起教养。
说起刘芳,又不得不提西北总督这个位置。
两州总督,位高权重,世人听到,总会艳羡。
可事实却是大相径庭,不说丰州有个权势滔天的鹰沟寨,最北还和鞑靼相连,边境苦寒,纷争不断。
单是这秣州,就让所有朝廷官员退避三舍。
秣州,有座酆都镇,镇民三千,具巫师。
百姓不拜菩萨、不拜天地,只信奉巫师。
吕贤跟着巫师修炼,渐渐不理政务,荒唐到将政事交由巫师打理。
跳大神的上公堂,结局可想而知,横征暴敛,大兴巫师庙,民不聊生。
当时的刘芳痛骂好友糊涂,苦劝无果,亲自带着抚标营八千将士将这些巫师杀了个干干净净!
吕贤自然不肯,昔日好友反目成仇,两相对峙,签下生死状,约定在酆都镇决一死战。
“然后呢?”杨砺道。
此刻二人牵马后行,在不远处的林中小憩。
杨砺递过来一个镶嵌宝石的水袋,季明礼接过,先摸一遍上面的宝石,才拧开灌了几口。
季明礼喝完水,将水袋抱在怀里,继续道:“然后,咳咳......哈啊哈哈哈......”
季明礼咳得撕心裂肺,杨砺上前调动内力在他身上经脉运行一个周天,低声道:“不想说不用勉强。”
季明礼挨过那阵呛咳,抓过杨砺的手,握紧,道:
“没事没事。我爹都死多少年了,今天头一次提他,难免有些触动。“
“我父亲与刘叔约在酆都镇,但,那天赴约的不是刘叔,”杨砺眼睛盯着被季明礼握得发白的手,了然道:
“赴约的---是你!”
季明礼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盈满桃花雨,将落不落。
杨砺喉结滚动,突然觉得口渴难耐。
于是,不消片刻,桃花雨落入这山匪的口中.......
“你、故事还听不!”
“不听,口渴~”
渴你祖宗!
================================
桃花雨停,
故事继续。
“我爹痴迷巫术数十年,功法诡谲,性情大变。刘叔若真对上他,必死无疑。”
季明礼长叹,“我让刘德拖住他,自己易容装扮赴约,果然,有埋伏。”
“当时围困我的,便是巫尸。”
“我父亲将刘叔杀死的巫师炼化成活死尸,为他所驱使......我与他苦战数日,直到刘叔和刘德赶来后,合力--合力将他诛杀。”
杨砺点头,道:“所以你少年离乡,带领抚标营去守关,就为这个?”
“是......也不全是。”
杨砺挑眉,“哦?”
季明礼道:“我自幼在总督府长大,一直拿刘德当亲兄弟,没想到......”
"没想到你当人兄弟,"杨砺突然截过话头,"人想当你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