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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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
澶潆将事情原委讲完，却见霍洵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气得要去捂他的嘴。
霍洵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伏在耳边小声安慰。
待她平和下来，又调整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将一块糕点夹至她的嘴边。澶潆闷闷地大咬一口，才发现这是自己爱吃的栗子糕，接连吃了好几块，心中郁气才一扫而空。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玄英为何对宫规如此坚持。我听她在梁州所为，也是改进了不少陈规陋习，为何...”
澶潆话还没说完，便被霍洵捂住了嘴，“你呀，有时就和老虎一样莽撞。”
澶潆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霍洵将手放下，“若是在玄英面前，可不能将宫规与陋习相提并论。”见澶潆认真点头，他轻叹了口气，“这宫规由母皇亲自教授于她，她自幼熟读运用，此反应是出于维护。英娘掌管宫中事务时，走的就是重典治宫的路子，你直说刑罚过重，有指责之意。再来英娘此次回来述职，正好将权力移交于你，等她离宫，你再如何她都管不着，如今早早提出，又皆是出于不满，未免令人觉得有拿她立威之嫌。”
澶潆越听他说，脸上便越发懊恼，“我见她平易近人，便将什么分寸、考量都忘了，现在想确实不妥。”
“不要忧心，英娘与你接触甚少，不了解你的性子，我同她说，她会理解的。”
“也不能光你一人去说，我也得做出些弥补才行。”澶潆直起身子。
霍洵先是点头，斟酌片刻后又说道：“潆潆，英娘不清楚你的为人，产生了些误会，并非是你做错了。你的个性就是如此，即使莽撞，今后也是众人顺着你的性子来，而非是你要压抑天性、为谁而变。”
澶潆无奈地笑，“你怎么为我想了这么多。若像你说的，我之后就要变成一个坏性子的女娘了。”
“那又如何，好坏都由我受着。”
“我才不要变成这样呢，再说了，要我对你使坏性子，到底是在惩罚谁啊。”澶潆说这话时坦荡大胆，接着声音渐渐低下去，脸颊透出出淡淡的粉。
“潆潆的话怎么比蜜饵还要甜。”
“阿洵喜欢吗？”她追着他看了一会，就没见他脸上的笑意散过，“看来是喜欢的。”
“嗯，非常非常喜欢。”
霍洵找玄英时，她刚见完灵台丞。
“从前有一人说占星是虚妄怪诞之谈，迷信此道者皆是无能软弱。”霍洵说这话时，脸上状似嘲弄的笑。
玄英冷哼一声，“哥哥想嘲笑我吗？”
“我确实来看笑话的，原以为只有我对她束手无策、毫无威严可谈，可向来无法无天的昌宁也同样无可奈何，我自然得来瞧瞧热闹。”
玄英扶额，面露无奈，“从乾平到梁州，与这么多人打交道，这类人是最让我头疼的。”
霍洵在她身边坐下，“能走至我们面前的，无不聪颖有才，唯独在这个性上千差万别。有时也会埋怨，这人怎么就不能少些想法、多些顺从，至少在我面前如此，这样便可告诉自己，她这样的人，所做之事与心有所违背，向来是不假辞色、横眉冷对的，只对我有稍许动容。可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柔软又刚强，并不因地位高而将人捧着，也不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会争执，会决绝，也会刺痛人。”
话出来后，两人皆有些沉静，各自都在想些什么。
“清正敢言，不同流俗，不正是你喜欢的吗？”霍洵脸上是淡淡的笑。
“舒年可比她软和多了。”玄英忍不住辩驳。
“再软和不也让你吃了闭门羹。”
“哥哥！”玄英急声道，“舒年此举是人之常情，过去是我不好，伤了她的心，她再怎么冷待我都是正常的，是我没找到与她和好的门路罢了。”
霍洵脸上神情莫测，“你说舒年变了，我今日听你这话，只觉你才是与从前判若两人，在梁州这一年对你心性的改变竟如此之大吗？”
“我若还像从前一般混账，怎能治理好一方、做好梁州之主？”
“你如今这副模样，倒是令我安心了几分。”霍洵此时是既欣慰又无奈。
“你尽可放心，我如今是情绪不过夜，若我心中在意，当即就处理了，不会过了一天还没有动静。”玄英半伏于桌案前，神情语气皆有些漫不经心。
“你做了州主，也应当清楚革新的不易，提出想法不过是开始，制定新法、落实、管理......少不了要她操心的，你我掌权得早，做事向来没什么妨碍，便也不要再为她添阻力，还要尽心帮助她才是。”
“哥哥放心，我心中有数。”玄英点头应答。“对了，我听说天机殿被拆。那殿中的仪器可有保留？”
霍洵点头。
“将那些仪器送往灵台吧，我正好有用。”
“你决定便是。”
送走霍洵，霍玄英看着手中的奏呈，一时间有些情绪难明。
宫人伺候她沐浴梳洗后，她正要去睡下，便听见窗户传来了敲击声。
看落在窗户上的剪影，还有几分眼熟。
她将窗户推开，漏进来半框月辉。此时只看得见粉白的衣裙在飘然移动，一双手扶住窗，协助她一同将窗推开，窗外的人赫然显现在眼前。
面庞似雪，晶莹通透，发似绸缎，细腻光润，眼前却不是一副沉静的仕女图，她双臂抬起，乌木的手镯随着层层堆叠的纱衣停落在臂膀，夜里忽然起了大风，此刻衣衫飘摇，发随风动，仿若水月相和，极清极淡，丽色横生，生动又自然。
“英娘，能否让我进去。”说这话时应当是被风吹得受不住了，颇有几分摇摇欲坠之感，当真是“潆潆”盛秋水。
玄英这才回过神来，侧身将澶潆迎了进去。
一落座，澶潆先是整理起凌乱的衣裙和发丝。玄英也帮着她梳理起头发。
“你怎么在这时候找我？还是从窗户进来的。”
澶潆倒是不觉得自己这是不走寻常路，“跟阿洵学的，白日里登门拜访，过于正式。夜里清凉自在，才适合畅谈心事嘛。”
哥哥竟也会做如此不着调的事情。
“你要和我谈什么？”玄英在她身旁坐下。
“昨日你问我的那些问题，我思来想去，自觉答得不好，要重新答过。”澶潆一改轻快的语调，颇有几分正式。
玄英点头，“嗯。”
“我想改宫规，并不是出于什么复杂的目的。只因我初入宫时，便是如宫人一般被管束的，从前的那位张主管，总以宫规对我横加指责，若非阿洵免我不守规矩，我是万万不会留在宫里的。如今我虽然不是被管束的那方，可既清楚宫规的不便，又怎能心安理得、继续施行这套规矩？若我还只是个客人，此举自然是多管闲事，可我既然能管，便不会袖手旁观。”
人的样貌着实是一把利器。有些话若是由一尖嘴猴腮的人说出来，免不了被人怀疑暗藏祸心；若是相貌端正却身带浑浊之气，便是道貌岸然了。澶潆是清泉般明净澄澈的相貌，还未开口便叫人先信了三分，加之她的话总是娓娓道来，并不紧促、也不见过多思量，仿佛一颗心都剖出来叫人看了，从不使人质疑她的真诚。
“再来，规矩是工具，自然得称手些。我见你初入梁州，也是先从规矩习俗入手。进入新的地方，面对这规矩，仿佛是握上了一把刚开刃的刀，不先将武器打磨适应好，如何面对这路程中遇到的种种磨难风波。调整规矩，只是希望它能更好地为我所用，之后再做任何事都轻松些。”
这话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叫人多了几分信服。
“我从前只做过观主，如今要管着宫中这么多人，心中也有些忐忑。这想法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认真思量过、想要将这件事做好的。沿袭传统，确实是个不容易出错的法子，可我既不像你要管理一方，宫中几千人的事都不愿意花费心思，未免也太疲懒倦怠、太没志气了。”澶潆说到后面，脸上生动起来。
玄英没有说话，脸上挂着淡笑，指尖还停留在她缎子似的发上。
“至于为宫人修改宫规，又有何不可呢？若说我此次来宫中最大的感受，那便是清闲。我在江陀一年都是闲不下来的，春播种，夏秋收，算算日子，此时应当是农忙时节。即便是不理农事了，也要为生计奔忙。如今可以安坐宫中享清闲，也是因为有这些宫人在辛劳。我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习惯了自己动手，并不将这些服侍当成是理所应当。”
“你今日的回答，我听明白了。”她将手搭至澶潆的肩头，“我自己都不喜墨守成规，却阻碍你去改变，着实是有些可笑了。”见澶潆想出声安慰，玄英制止了她，“修改宫规之事并不简单，你若有决心，便去做，论对宫规的熟悉，当下是没人能越过我了，有什么疑惑之处都可以来找我，我很愿意帮忙。”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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