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宫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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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清晨是个很舒服的时刻，微风凉，鸟声清。
澶潆推开窗，屋内的凉气冲散，进来了不少花草尘埃的气息，院子里水缸中的荷花在风中轻颤。
循着似有似无的香气向外走，来到了太液池。在一处亭子中坐下，此刻的池面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碧绿的荷叶、淡粉的花瓣、远处的楼阁皆是若隐若现。
她还在想着昨晚的事，霍洵的那声询问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这一切进展太快，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一个多月前她还只是想着来乾平转一转，赚些钱和秘本便回去，现在已经要考虑做皇后了。心中不免忐忑，被命运推动着走，并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
她算是明白了，虽说她已经没有了“救世”的责任，可“救世”之心依然蠢蠢欲动，一旦触发某些场景，这心便督促她要发挥这一身灵力的价值，不可致使光阴虚度、禀赋浪费。不由得想起民间供奉的一些神，神力来源于百姓供奉的香火，因此不得不尽心回应百姓祈求。虽不知真假，可她也觉得自己和这神有些相似，总想要解救民生疾苦，才能心安满足。之后若无差错，她也是手握权力之人，如此叠加，更是躺平不了。
如今不得不想些实际的了，做官和做皇后是两码事。皇后的权力自然是更高的，只是过于位高权重、受人瞩目，像是供奉在皇宫中的神像、皇权的象征，比起解决实际问题，更注重的是稳固秩序。因此霍洵这些年虽并不如何理朝政，但并未产生太大影响。皇帝励精图治自然好，若平庸也无伤大雅，不昏庸暴戾犯了众怒就行。
话虽这样说，皇权依旧是最高权力，而官员则是受到层层权力的压制束缚，皇后能做的远比官员多。虽说她身怀灵力，能无视一些压制束缚，但因着霍洵这层情感关系，她的心中仍是有所偏向。
总之，在其位、谋其政。不管是做官、做皇后还是个平头百姓，只要有心，皆有事可做。若凡事都要想通想透，只会心苦心累。
昨夜玩到了几乎三更天，今日早晨她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身边的几个丫鬟做事时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澶潆。”昌宁走入了宫殿中，环顾殿中，“怎么一个丫鬟都没有。”
澶潆此刻正在书桌前，她抬眼说道：“昨夜玩得太晚了，我见她们疲惫，便让她们几个回去休息了，我身边也用不着人服侍。”
“你在做什么？”昌宁将身后的丫鬟屏退，朝着澶潆靠近。
“我在写药方。”
“药方？”
“嗯。我是江陀人，与梁州也就隔了六道山岭。虽不及梁州湿热，但也是有相似之处的，也曾治过那边过来的病人，梁州多发的几种疾病，我们研制出了一些方子，药效也还不错。今日早上得了空，便打算将这些方子写下来送与你。梁州受瘴气所扰，疾病多发，这些药方可解决大多数，分发给医师或是张贴给百姓皆是可以。”澶潆不疾不徐地说道。
昌宁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拿起几张药方看了又看，说道：“你有心了。”
“不必客气。”
写完之后，见昌宁正坐在桌前喝茶，打扮颇为正式，外面的宫人手上也端着什么东西，猜想到她应该有事找自己。
于是问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确实是有事，不过并不要紧，与你说说这宫中的少府，只当是与我闲聊，你我二人称呼名字即可。”
澶潆点了点头。
“你来宫中也有二十日了，对皇宫的感受如何？”
“感受？我只觉得一个人的家居然能如此之大，这么多房子、这么多宫人、这么多奇珍异宝，不像个家，倒像哪个布局精巧、秩序井然的州县，只是人人都守着同一套规矩。我来了这么久，可还是没将这皇宫认全，许多地方都没去过，除了身边照顾的，大多数宫人都不认识，即使见到也是在低头做自己的事，珍宝虽然说着稀奇，但在宫中也是屡见不鲜，见多了，便也心无波澜了。”
“你这是还将自己当作客人，今后你会是皇宫的主人，也是天下的主人。”玄英在她身边坐下，继续说道：“大即威，皇宫建得大，自然是为了展示皇室威严，叫看见的人都无法忽视，心生敬畏。你是皇宫的主人，其它宫人在此是为了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也是为了维持这偌大的皇宫。你既坐拥天下，那自然都是用的最好的，每年都有无数稀罕物品被送往宫里，还有历代的珍藏，古董财物，奇珍只是在别人看来稀奇，对你而言却是司空见惯。”
“你还是直接与我说罢。”
“我此次回来述职，待不了多久，与你讲这些，也是哥哥托我。等你日后成了皇宫的主人，哪有主人对自己家是不了解的？知道家中有什么，哪些人负责什么，熟悉了之后便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客人，被人管束，而是真的像在家中一般自在。”
澶潆点点头。
接着玄英便和她介绍了少府的各个官署，掌管膳食、采购的太官署，医药的太医署，衣物的尚衣署，以及管理宫人、库房、清洁、安全、文化娱乐等二十多个。
“这些官署事物庞杂，自有女官管理，你只需要管理女官即可。”
“我要如何管理？”澶潆问道。
“用宫规，用奖惩，这些都是你的权力。以规矩为约束，不守规矩的，送去暴室受罚，也可以通过官职调动、财物奖赏让人替你做事。总之，官职调动、掌管内库的权力都在你手上，可以说是拿捏住了命门，你若强势些，不怕管不住这些人。”
说罢，她便叫外面站着的那些宫人将东西送了进来，里头有宫规，还有许多账本，记录的都是宫中各部的日常开销，开始与她讲起宫规细则，以及如何看这账本。
这宫规玄英讲了一个上午，澶潆都有些惊奇，她是如何记得如此清楚、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下午便叫那些女官前来，让澶潆依次见过后，便开始在她们面前述起职来，玄英拿起账本，与她们一一对账。
看宫规没意思，一味地强调尊卑有序，将人调教得温顺谦卑，这样的东西是会看坏脑子的。
但对账确实有意思，尤其是她发现账本居然可以做这么多手脚，不过还得是看账人的火眼金睛才行。
以及她发现了一件趣事。通过钱财支出，能大约摸清楚一个官署的权力以及职责范围。再通过这些人的答话，可看出大致的性格以及行事能力。她也是才知道，原来天下川泽林园皆是要交税于皇室、充入私库的。
她头脑灵活，从前也不是没管过账本，因此过程十分顺利。
今天的任务完成，玄英也准备离开。
澶潆拉住她的手，说“我瞧着你的身体有些湿热，让我为你治一治吧。”
玄英的体热是气候所致，并不难处理。
“我总感觉身体沉沉，像被什么压着似的，经你这么一治疗，瞬间轻松了。”
澶潆闻言露出淡淡的笑，接着说道：“这些宫规，我可以修改吗？”
玄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恢复过来，“怎么想到要修改宫规了？”
“我在宫中住了有些时日，实在是感觉到一些规矩的不合理之处。比方说因紧要事被请进宫，若要等待，也应该请人去休息之处等，而不是在门外干等，不准动不准四处看，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我之前入宫便经历了如此待遇，因此觉得要改。”她继续道：“还有些惩罚，实在过重。入夜后在外走动，便要杖责二十大板。便有宫人因这处罚，即使腹痛也要强忍。”
“这样的刑罚过重，在宫规中不知道有多少条，若都要改正，未免过于麻烦。”霍玄英面色如常。
“只是麻烦而已，麻烦事是众多难事中最容易的了。不过是多花费一些功夫罢了，不是不能做、做不到。若以麻烦推脱，不过是不愿意花心思、下功夫的借口，凡事再难，坚持几日，总能完成，完成之后，便是长久的效益。我不怕麻烦，也不怕困难，只怕自己生出惰性。”澶潆并不咄咄逼人，可话语间却是毫不退让。
“这些宫人入宫前难道不知宫规森严吗？宫规先于她们而在，如今难道要以宫规适应她们？”
“若不合理，有何不能改的？我们请宫人来到皇宫中，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们用心做事，一些不合理的宫规，用了只会令人生怨，岂不是与我们的意愿相悖？”
“宫规自太祖母执政时定下来，就未曾变过。”
“前人之事，与今人何干，为何要以前人之不变，来阻止今人之变？”
“澶潆，你放肆。”
霍玄英的语气并不带怒，她的五官本就锐利，此刻脸上无笑，定定地看着人时，犹如沉硬的石头砸落，令人慌张不安。
“澶潆自觉言语并无出格之处，不知自己哪里放肆。”她毫不示弱，直直地迎上玄英的目光。
两人之间仿佛有暗流在涌动。
忽地，霍玄英笑出了声，只是脸上仍是神情莫测，“你这个性倒是与长相十分不符。”
话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宫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