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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纵英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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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愤怒,陆雨迢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往来人的要害招呼。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过了十几招,各自都有些惊讶。
“你还可以嘛。”陆雨迢弯起眼睛,笑眯眯道,“这里太小,出去打。”
那蒙面的男子也冷哼一声。
“也好。”
破庙中的人也被打斗声惊醒,各自拿起武器戒备着。然而,半晌不见有其它敌人,这次夜半袭击,竟只来了一人!
破庙外,两人在古树下对峙。
那男子冷声问道:“你,可是昨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陆雨迢随手挽了个剑花,剑刃在月色中寒光闪闪。她撇撇嘴道:“什么叫不该得罪的人?那个姓李的?”
她眼中满是兴味,黑白分明的眼里映着月光,亮晶晶的。只见她骤然疾冲而去,在对面人视线中留下一道残影。
“叫你知道,我才是不该得罪的人!”
转瞬间,两人又交手了十几个回合,一旁的古树被剑风所激荡,叶片萧萧而落。
这些天来,总是遇到些杂鱼,她都快要忘记痛快交手是什么感觉了。
眼前这人虽然蒙着面,藏头露尾的有些可疑,但,来得正好!
甫一出手,她的剑势就犹如狂风暴雨,大开大阖,极具压迫感地向对面那人碾压而去。对面的男子如同风浪之中的小舟,跟随着她强横的剑招而沉浮,看似左支右绌,却也险险应付下来,并未伤到半分。
势大则不能长久。
男子静静蛰伏,一面全神贯注地拆招,一面暗暗等待着时机。
闪闪银光、淡淡残影中,却见对面的人忽然咧嘴一笑。
男子心中忽然有了极其不妙的预感。
……
又是一片绿叶飘落下来。
而对方,竟又加快了速度!
那是一片新生的叶子,本不应在此时凋零,却不合时宜地缓缓打着旋儿,在两人之间飘飘荡荡。
漫天剑光中,他几乎要应接不暇,额角麻痒,渗出汗来。又是极为勉强地接下一招,就在此时,对面的人忽然暴起,一剑如同闪电般直刺下来!
尖锐破风声中,回防已是不及。
他拼尽全力,将剑锋送向对方心口。以攻代守,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对方若是护住了要害,他便能趁机脱身……
“当啷”一声,手中的剑已然脱手,手腕传来剧痛。
颈侧是肃杀寒气,对方的剑已横在了他肩头,正架在他颈边!
陆雨迢扬眉,眼中是鲜明笑意。她瞧着对面的人,得意道:“如何?”
“卸他下颌!”
一旁祁镖头忽然厉声道。
虽然不明所以,她还是利落地喀嚓一下卸了他的下颚骨。
祁镖头走上前,解下那人的面罩,掰开牙关,取出一枚药丸。
“这便是杀手常用的剧毒丸药,被擒时用于自尽的。”他长叹一声,“万物如刍狗,谁能解脱?”
陆雨迢对什么刍狗不刍狗没什么兴趣,看那毒药却新奇。
“这药,吃了立刻就会死吗?”
药丸上都是口水,她掏出一张纸接了过来,托在手心细看。
“为了免受折磨,通常都是如此。”祁镖头道。
那人已被五花大绑,捆在了破庙的柱子上。陆雨迢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也太偏激了。她又不会把他怎么样,如何就要寻死?
不愿屈从他人,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她曾在书中看到过。
“你倒是贞烈。”
这话一出,周围镖局的小兄弟们都是喷笑出声。就连那杀手,都不再是一副半死不活样,而是双目圆睁,恶狠狠瞪着她。
陆雨迢:?
……
在方洛音柔柔的解释下,陆雨迢终于明白了这个词的用法。一行人各自休息,终于在后半夜睡了个整觉。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又启程。
陆雨迢瞧着那名杀手,好奇地问祁镖头:“这人如何处置呢?”
那祁镖头笑而不答,看了她一眼,道:“我已审过,他宁死也不肯透露自己的背景。既然是为陆小兄弟而来,又被你制服,便由你来处置吧。”
陆雨迢想了想,道:“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打一顿放了吧。”
“哦?陆小兄弟不怕后续报复么?”
她无谓地耸耸肩。
“他若再来一回,无非是再被我打败一回,没什么可怕的。况且,他来杀我,我将他放了,若是再来报复,脸皮也忒厚了。”
她对于揍一个无力还手的人完全没有兴趣,便指使昨天一起守夜那人道:“小武,你去打他一顿。”
那名叫小武的被她差遣,看起来有些激动,却还是偏头看祁镖头眼色。
祁镖头带着笑意点点头,他便兴高采烈地去了。
……
一辆马车、两辆板车在田野之中穿行,另有几人骑马在前方领路。
陆雨迢依然是懒洋洋靠着货物,半躺在板车上。春日的阳光暖暖的,晒得人心里发酥。
车辆缓缓行进,两侧田间忽然出现一大片明黄色的油菜花,衬着远处青绿的群山,好看极了。
柔柔的春风吹过,那千朵万朵的明黄小花随风摇曳,一闪一闪。
她侧头看着这景象。
田垄边,似乎是一家人正在田间劳作。一个壮实的男子上身赤裸,正弯着腰挥锄头,一旁大约是他的妻子,拿着手巾给他擦汗。边上,他们四五岁的孩子在田垄上跑来跑去,欢快地笑着。
小孩子特有的咯咯笑声,和偶尔的快乐尖叫,隔着田地远远传来,又在微风里飘散了。
她久久地瞧着,伸手接住风中飘来的花瓣。
……
…………
长路无聊,大家也都渐渐熟络起来,便凑在一起聊天。
有人好奇问道:“陆兄弟,你年纪不大,功夫怎么练得这么好?”
陆雨迢两手背在脑后,看着天上的云朵。
“这我可答不上来。不是我练得好,分明是别人都不大像样嘛。”
一旁祁镖头干咳一声,道:“勤学苦练,方为正道。陆小兄弟天资既高,想来也是自幼习武,未曾懈怠。”
说到这个,陆雨迢可来劲了。
她翻身坐起来,抱怨道:“可不是从小一直在练剑嘛!师父要我巳时初刻一定就得起,小时候总是睡不够。上午练,下午练,吃了晚饭才能歇。明明都练会了,他还要让我再重复几遍,说是会有新体悟。”
她撑着头,不自觉地带上了点笑意。
“不过,练得好了,有松子糖吃。我当然是每天都练得很好!”
……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也是自小长在这镖局,别说巳时了,就是刚过了卯时起,就要被师父骂惫懒。这陆小兄弟,每日起来吃了早饭,只怕就快到晌午了。更别提晚饭后便能休息,他一天总共才练了多久?
一旁的祁镖头也是暗暗叹息。
天纵英才,莫过于此。
他的资质平平,自知此生难有大进,也不过是靠着超出常人的勤勉,才取得如今的成就。
大半生的努力,也敌不过他人几年的散漫光阴。
默默摇了摇头,他带着洒然笑意道:“世间天才能有几人?就如我辈,在武学之道上,不过是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罢了!”
这话说出来,镖局的后生们都敬服,暗暗点头。
陆雨迢挠了挠头,道:“原来我是天才么……师父没跟我说过。那我以后不说自己辛苦了。”
祁镖头笑道:“陆小兄弟涉世未深,心思纯净,何错之有?只不过,这世人往往嫉贤妒能,今后若是收敛些锋芒,也少些麻烦。”
陆雨迢点头。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不过她已经很低调啦!
麻烦若还是找上门来,结果了他们就好。
一转眼,四日匆匆而过。尽管已经走了荒僻小路,却每晚都有一两伙人偷袭,真不知道是如何找来的。
陆雨迢一路上吃得好睡得香,每天还有黑衣人打,只嫌这段路太短。
进了苏州城,祁镖头将另外四十两交给陆雨迢,拱手道:“城中已然安全,这趟镖也就送到这里。陆小兄弟,听闻你与方姑娘在苏州另有要事,便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若是今后有用得到的地方,或是还想走镖,便来余杭长风镖局。”
陆雨迢也学他拱手道:“好啊,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她笑眯眯朝着镖局的小兄弟挥手告别,方洛音也敛衽行礼。春日的暖风中,她与新认识的人们在垂柳下分别,却并不觉得不舍。
江湖广大,终有再见之日。
……
走了一上午,看了几间铺子,两人在路边的茶摊坐下,点了一壶凉茶。
陆雨迢咕嘟咕嘟灌下一碗,总算缓解了干渴。
一旁的方洛音姿态娴雅,也慢慢地啜饮。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碗,半晌,方抬眼道:“陆少侠,接下来的事情,便全靠我自己罢。您救了我,又资助了我许多银钱,洛音不该再耽搁您的时间了。”
唔……以她匮乏的常识,在给方洛音找个营生这方面,可以说是半点帮不上忙。
既然如此,的确也没必要一直跟着了。
陆雨迢点点头,道:“也好。那我们便就此分别,今后有机会再见!”
听闻陆雨迢如此说,方洛音眼中似有释然。
她微笑道:“您曾说,所谓恩情不必挂怀,我却不能忘恩负义。今后,若是您需要我,洛音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陆雨迢又灌下一杯茶,摆摆手道:“好吧,我记得了。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时刻记挂着,需要时我肯定会找你的。”
她黑亮的眼眸中映出无垠的蓝天。
“那我就先走啦!”
眼前一花,那小小的竹椅上便不见了人影,只有小桌上摆放着的一只茶碗,昭示着曾有人来过。
方洛音仰起头,微风带来柳花的清香,吹起她鬓角的发丝。
一个新的春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