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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送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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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一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
“小公子,可是要签镖?交给我们长风镖局,绝无差错。”
这人身形壮实,肤色晒得黝黑,站在院中,如同一个大水缸一般敦实。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跟来人搭话。
陆雨迢道:“你们可需要人送镖?我功夫不错。”
那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仍带着笑意,眼神中却失去了兴趣。
“这走镖,可不是好玩的事。小孩子家家,就不要掺和了。”对方神态温和,却明显没把她当回事。
陆雨迢挑眉,拔剑出鞘。
“阁下莫不是来踢馆的?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男人哼了一声,也提起一旁的长棍,紧盯着她的动作。
陆雨迢耸耸肩。
“别这么紧张嘛,眼见为实,找你们最厉害的人跟我打一场。”
“无知小儿,今日就杀杀你的锐气!”男人冷笑一声,手指拢起,打了个唿哨。顿时,不大的院子里冒出了许多人,各拿着兵刃,虎视眈眈地瞧着她们两个。
陆雨迢转头瞧了一眼方洛音,她眼中隐隐畏惧,却仍站在自己身后,撑着不做声。
“没事,瞧我的。”陆雨迢提剑道。她嘴角含笑,眼中明亮而笃定,锐不可当。
眼神扫了一圈,她的目光凝在一个须发微白的中年人身上。“来吧?”
那人还未回答,一个年轻人先冲了上来。
“对付你,还用不着师父出手!”
他使一杆长枪,朝她的面门直刺过来。
陆雨迢脚下微动,闲庭信步一般,闪过了这来势汹汹的攻击。剑鞘顺手一拨,这壮硕的青年男子便沿着她力道的方向,被自己的力量带得向前栽了个跟头。
他在地上就势一滚,正要再出招,却听他称作师父的那人说道:“小武,退到边上罢。”
那名叫小武的,虽然面上不服气,却也收了长枪,垂手站在一旁。
中年人道:“足下年少而技艺惊人,颇为难得。我们点到为止。”
他取下一旁武器架上的一把长剑,做了个手势。“请。”
这人,教出那么个徒弟,自己竟是使剑的。
陆雨迢耸耸肩,也不跟他客气,脚下一蹬,便疾速掠到对方面前,手中冰凉剑刃险险划过他颈侧。
对方慢她一步,出剑格挡,总算是挡下了这凶险的攻势。
陆雨迢退到一边,皱眉道:“你动作太慢,我没想攻击要害的。照理说,应当是你立刻防住,我便可以攻你下路。”
中年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向一进门遇到的那人道:“当家的,这少年所言非虚,他的确强过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他压低声音,又道:“况且,我看他心性纯良,不如就让他跟我走那趟烫手的镖?”
那当家的沉吟片刻,微微一挥手,院子里的人便顷刻间散开了。他介绍道:“在下莫问苍,这是我们总镖头祁征。”
他引着几人来到一间会客厅,给三人倒了茶。
“这位姑娘是?”莫问苍颇为和气地问方洛音。
几人寒暄一番,莫问苍便郑重道:“我们镖局昨日接到一个镖单,所托之物虽说并不贵重,却事关重大,务必妥善送去苏州。少侠武艺超群,可愿与祁镖头一道护送?路上约莫三到五日,在下愿出八十两。”
这买卖不错,连玩带赚。至于运些什么嘛,不重要。
她笑眯眯地痛快答应下来。“没问题。顺便请教两位前辈,这位姑娘若要去苏州,自己做些营生,做什么好呢?”
那莫问苍走南闯北,见识极广,当即道:“苏州有好绣品、好年画,另有各种小吃,都是名声在外的物什。姑娘若是有心,不妨学上一样,就足以立身了。”
几人谈妥,便收拾出两间客房,给两人休息。
吃过晚饭,天色也暗了下来。陆雨迢找了棵大柳树,斜斜靠在树干分叉上,一条墨绿衣带垂了下来。
镖局的子弟们正在前院操练,而此处是内院的一处小花园,能远远听见刀剑相击声,看见那处亮起的灯火。
暗蓝天光下,她信手捻了一片柳叶,吹着不成调的歌曲。
树下传来了脚步声,一听便知是方洛音。那脚步越近越是踌躇,似有心事。
“我正要去找你。”她翻身从树上跃下,两人坐在了一旁回廊的长椅上。
“你愿意去苏州么?”她问道。“若是想去,我便带上你。若是不想,明天出发前,我便送你去苏七家。”
天色黯淡,此处也并无灯烛,然而陆雨迢目力极佳,看出对方有些犹豫。
她接着说道:“去苏州呢,一路上肯定不太平。我问过了,他们有马车,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好好坐车里便是了。”她嘿嘿一笑,“若是连我都不敌,那只能算咱们倒霉。”
吹了吹手中的柳叶,她漫不经心道:“那八十两,明日便会给我一半定金。定金给你,无论是待在苏七家,还是去做点小生意,都随你。”
柳叶始终吹不出正确的调子,她试了几回,便失去了兴趣,将薄薄的叶子往边上草地里一丢。
半晌没听到对面的回答,她抬头一瞥,见方洛音满脸都是泪痕。
只见那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子,抬手抹了一把泪,坚定道:“我愿意去苏州。路上哪怕出了事,也是我的命……您……您千万保重,若有不测,丢下我就是了。”
陆雨迢道:“那是当然。如果留下也救不了你,那我肯定得走嘛。白搭上一条命做什么?”
方洛音想了想这话,不禁破涕为笑。
天色越发暗了,夜幕上浮现淡淡几颗星子。一轮弯月升起,照在眼前人的侧脸上。
那面容灵秀而俊逸,看得出稚气未脱,一双黑亮的眼中也常常满是好奇之色。
瞧着那少年人特有的尖尖的下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
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亮,一行人便出发了。
顺利出了城,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城门处的守卫多看了她两眼。
这次走镖,长风镖局总共出了十人,算上她自己,有一人半的战力——她靠在板车堆起的货物上,玩着一根草杆,翘起二郎腿。
她算一人,那祁镖头算半人,剩下的嘛,也就能赶赶车了。
脑海中浮现师父的样子。他带着淡淡笑意,要敲她脑门。
“又说大话。”
师父,这可不是她胡说。就他们习武时那破绽百出的样子,遇到个稍强的对手,怕是连对方的出招都看不清,就倒下了。
师父穿着一身灰袍,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
……她想不出师父会怎么反驳她。
她无法想象没有发生的事情。
……
…………
不知是否为了保密,他们一路上都没走官道,而是走了原野上的小路。然而,第一夜便不太平。
马匹赶了一天的路,需要歇一歇,吃些草料。一行人便来到一间破庙,打算暂住一晚。
马车刚一停下,杀机便至。
陆雨迢顷刻间便拔剑出鞘,借着淡淡月色,一面击退了扑上来的两人,一面抽空瞥了马车一眼。
方洛音颇为机灵,待在马车里一声不吭。
她便也放下心,专心对付这群黑衣人。
刀剑相击,刀光剑影之间,一旁老树上的栖鸟也被激烈的打斗惊起,扑棱棱飞远。
那些人的目标显然是这次的货物,三人缠住了陆雨迢,而镖头那边也正苦战,便有人趁机靠近那两辆板车。
陆雨迢哼了一声,这些人以为,三个人就能困住她吗?
她一剑扫向第三人,那人慌忙回防,却见她的剑尖一抖,直接划向第二人左臂。
那人同样快速格挡,却正和第一人攻来的剑刃撞在一起。
剑锋在夜色中碰撞出隐隐的火星,在这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陆雨迢已利用一旁的树干借力,飞身向板车旁那人直冲而去。
她的剑挟着风雷之势,自高处俯冲而来,在这暗夜中如同修罗般可怖。
板车旁那人只觉肝胆俱裂,慌忙出剑,却无论如何都抵不住这一击。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只道要命丧于此。
……后颈一痛,他失去了知觉。
嘻嘻,放倒一个。
身后又有人追击而来,陆雨迢听着剑刃破风声,反手便是一剑。
那人避过,脚下步伐却露出破绽。
她乘胜追击,密集的剑招如同雨点一般落下。而那人疲于应对,下盘不稳,被她趁机用剑背拍晕了。
少了两人,这群黑衣人明显露出颓势,不再进攻,而是聚拢在一起,一面警觉地朝向镖局众人,一面后退。
领头的人低低说了一声“走!”,他们便很快隐没在了夜色之中,地上被击晕的两人也被带走。
“不追么?”陆雨迢好奇问道。
祁镖头缓缓道:“敌暗我明,不宜追击。况且,若是你我追了上去,这些货物便危险了。”
唔……不愧是老江湖,说得颇有道理。
看来,走镖这一行,也有些憋屈呢。敌人一波波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溜走。
暂时没了危险,众人便在破庙中休整。祁镖头安排了人守夜,而陆雨迢第一次和这么多人在野外住宿,新鲜的很,便也自告奋勇,要守前半夜。
夜深了,连虫鸣声都渐渐听不见了。
月上中天,陆雨迢静静坐在火堆旁,烤一个饼子当零嘴吃。
暖红的火光映亮了她的脸。一旁,另一个被安排守夜的小兄弟也正烤着红薯。
似乎被她今夜的大杀四方所折服,那小兄弟一脸崇拜,向她问这问那。陆雨迢低着头,专心看着饼子避免烤焦,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
烤得差不多了!
她高兴起来,拍拍饼上的灰,便要咬一口酥脆的饼壳。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尖锐的破风声。
丢下刚烤好的饼,陆雨迢一边拔剑,一边咬牙切齿。
——哪个混蛋,偷袭也不挑挑时候!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