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人》久醉也

55、上元

　　千千结和古召能待在慕家，就是为了传圣旨。
　　“家主可是鬼司，为何是你们两个传圣旨？”有慕家弟子冒头，不解的问。
　　千千结表情古怪，古召身上疼，一副隐忍的样子。

　　倒是安，他撩起眼皮，冷冷淡淡地开口，“鬼司乃是历代慕家家主，而乾坤铃所认的才是慕家家主。”
　　他的目光挪向慕随，瞬间柔和起来：“这一代鬼司是随殿，这也是圣人指令，你们有何意见？”
　　慕无疑不吭声，其他慕家弟子更加不敢吭声。

　　安弯着眼眸：“大人，走吧。”
　　圣人的命令，没有人敢拦，慕无疑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慕随走掉。
　　安本想和慕随一起走，慕郁意味不明叫住他：“安大人，你可还有东西落在慕家，就让千千结和古召大人带她走吧。”

　　安的情况属实不好，肉眼可见的疲惫，嘴唇发黑，中毒已深的样子。
　　安不走，慕随也跟着停下脚步。
　　慕随想回头看，安推搡他一把，道：“没事的，大人，您尽管往前走吧。”

　　慕随放心不下，千千结催促：“可别让圣人久等。”
　　太上长老拍拍慕随的肩，被后者躲开，他收回手：“小随，去吧，安的事我会解决的。”
　　慕随垂眸思索片刻，画了好几张五行八卦符塞给安，这才离开。
　　“万事小心。”

　　一出慕家的门，千千结就阴阳怪气道：“像你这种死而复生的人，没想到还能受到圣人的重用。”
　　慕随走在中间，闻言笑道：“你们就那么笃定，我是慕随？”
　　千千结：“妤好产生的鬼咒都在你身上，还用多说？要不是你干预，妤好不会死，她会待在千家，当一辈子的千金。”
　　古召哼一声，不置可否。

　　慕随：“哦，是么？”
　　她不知道妤好原本的身份，只当她是一个狂热的追随者。
　　走出慕家两条街后，前方能看见皇宫的高墙，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慕随倏然发问：“古家在哪？”
　　千千结冷笑：“怎么？对古召感兴趣？”
　　古召摇头，没有要说的意思。

　　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慕随猛地出手。
　　少女一个手刀，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劈晕千千结。
　　傀儡符束缚古召，这个巷子狭小，逼仄，道路两边满是臭虫，垃圾。

　　慕随把人扔在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抬头望月，看方位，此时戌时过三刻钟。
　　她在心里计算时间，又透过狭隘的街道空隙去望，壁黄的宫墙宛如黑夜里的太阳，今日上元，城中百姓陆陆续续放起长明灯。
　　盏盏火光耀眼，慕随有些恍然，总以为在哪见过。

　　算了，这世间风景或多或少，都大差不差，应是她记错了。
　　她收回目光，扭头时，一个放大的拳头近在咫尺。
　　凌厉的破风声鼓动耳膜，慕随头晕没好，被震得更晕。

　　古召出招的速度太快，似没想过她能活下来。
　　情急之下，慕随也只能后仰头，手中的傀儡线拉动，延缓一下古召的速度。

　　“轰——”
　　古召的拳头没能落到慕随脸上。
　　慕随心脏漏了一拍，她不管古召，愕然抬头往身后看去。
　　此刻，那里有一个白色浅淡的虚影，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拦住古召的拳头，和慕随对视上，他并不清晰的脸似乎出现转瞬即逝的笑容。

　　他的出现只是须臾，为慕随挡住攻击后，他就散成尘埃，吸入慕随胸口的红宝石中。
　　“沐漾。”她唤出虚影的名字。
　　白色尘埃四面朝红宝石涌去，点点尘埃漫过慕随发愣的面庞，像是给了她一个吻。

　　慕随还没能回神，古召再度脱离傀儡线，不知拿捡起一块削尖的木头，刺向慕随。
　　同样的招数，慕随不会上第二次当。
　　虽然人还在懵着，速度却是极快。

　　侧身闪避古召刺来的物体，一个转身定住古召穴位。
　　慕随收起傀儡符，二指夹住一张真言符，宛若鬼魅开口：“古家在哪里？”
　　“东南。”

　　慕随满意一笑，“你们家保存秘辛的地方，在哪里？”
　　“禁书阁。”
　　“怎么进去？”
　　“家主令。”

　　古召一脸不情愿回答完，慕随没有一丝犹豫把人打晕，朝着东南方向赶过去。
　　慕随选择不去见圣人，直接去古家，一是古家有人就在身边，二是她怕晚一点慕无疑那个老顽童会警惕销毁证据。
　　还有，她想起林一梦说的，小心三大才女。

　　三大才女，一个是慕随，一个是林咏絮，那还有一个是谁？

　　她敏锐的感知到自己卷入一个局，她还是处于中心的漩涡。
　　四面八方都是杀机，她几乎喘不过气。
　　既然每一个人都那么希望她回到京城，她倒是要看看，这京城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古家地处东南，四面环山，这估计是唯一一家没有坐落在京城中央的家族。
　　它的地界外貌呈现青绿色，外层有云雾萦绕，明明在山脚，却给人一种在山腰，拨开云雾便能见日光的感觉。
　　今日上元，古家却连一盏灯笼都没有挂，甚至灯都没开，慕随甫一靠近，里面就传出阵阵读书声。

　　慕随没有心思去管古家家风。
　　她破开那层隐藏阵法的云雾，直奔古家禁书阁。
　　古家没有慕家那般大，但书阁极多，慕随利用隐身符，从中斡旋许久，终于在古家最深处找到禁书阁。

　　她用自古召身上摸出来的令牌，打开禁书阁大门，混进去。
　　踏进去的一刹那，整个禁书阁就亮堂起来，一排排烛火顺着墙壁往上延伸，直至阁楼顶尖。
　　慕随并不停留，先是环顾一圈，而后快速找到写着“慕家”二字的柱子。

　　慕家书柱整整有五个，慕随随便翻开一本，挑到一个离现在时间最近的看。
　　她翻阅过三本，拿到下一本书时，却募地被刺伤。
　　这本书有禁制，不允许看。

　　慕随使用古召的令牌，依旧无法翻阅。
　　她看向外面的月亮，时间不多，她只得强行破开禁制，一目十行观看。
　　然而，她没想到这本书的禁制被破开，会引起整个古家的警惕。
　　遥遥传来的孩童读书声戛然而止，随后，黯淡一夜的古家所有房屋楼阁全都明亮。

　　慕随抬手在外设下阵法，延缓他们的靠近。
　　这本书不厚，宣纸保存完好，抚摸着，或许有十来年。
　　前面几页，介绍的是慕家第八代家主，名字是——慕长青。

　　她也是慕家史上第一位女家主。

　　慕长青，丈夫为千家大公子，千虚。
　　拥有通灵眼，抓鬼天赋极高，三十五岁以强硬手段，击败长兄慕无疑，成为家主，受圣人喜爱。
　　然，慕长青诞下一子后，于云都身陨，年仅四十，其身死具体原因慕家不予告知。
　　按慕家之言，是慕长青化作厉鬼，以鬼咒“逆转末路”，残杀云都山寨数百人性命，其丈夫殉情，留下幼子，慕随。

　　前面全是介绍这位名叫慕长青的女家主事迹，其抓过厉鬼数不胜数。
　　慕随翻到的这一页，是关于慕长青死因的总结。
　　棕黑色的眸子盯着那两个字久久不能回神。
　　幼子，慕随。

　　心脏似乎被种毫不留情的敲了一下，震得生疼。
　　禁书阁外响起古家人的高声呵斥。
　　慕随深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又加了一层阵法后，接着看下去。

　　慕家第九代家主，慕随。
　　慕随继承其母通灵眼，四岁成为宫中小公主于剑雪伴读，十岁成为慕家家主，十五岁同林家长女林咏絮，于剑雪并称三大才女。
　　慕随家主同赖家长公子间有所婚约，并于慕随家主二十岁时履行。

　　圣人改年号为天元。
　　天元初年，慕随家主刚过二十，三次进宫进谏，愿每年献出慕家四成收入，求圣人严惩各地童养媳的恶俗，并极力为女子设立学堂。
　　因其行为过于我行我素，遭到慕无疑极力反对，后慕家站出一抓鬼人愿意支持，从此慕家与圣人之间成立誓约。
　　不久后，五家选鲸，慕随成为鲸，第二日莫名暴毙。
　　后林家，赖家，李家齐聚慕家，商讨后事，离开时莫名带走黄金万两。
　　两日后，慕家宣布慕随身死消息，圣人痛心疾首，大丧三日。

　　注：
　　古家潜入调查，发现此事乃是慕家大长老慕无疑所谓，他用两枚鬼咒困住慕随，逼其身死，欲嫁赖家。
　　之后，一男子现身，偷走慕随尸身，不顾家训，主动嫁殇，后下落不明。
　　慕随死后，受她帮助，解脱千家影子契约的千伤，后改名妤好，下落不明。
　　陈真脱离慕家，不再干涉慕家之事。
　　慕又地位一落千丈，囚禁慕家不见天日。

　　慕随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攥着纸张的手颤抖，发白。
　　她缓了好一会儿，去看后面，看见了慕家几代的姻缘线。
　　慕随的线，连着的，是一个叫慕阳的人。

　　忽然，她心口有一道光芒大亮，眼前一黑，慕随听见熟悉的声音。
　　“小随，你要承受住，这份记忆的重量。”
　　是林咏絮。

　　慕随想起，早些时候，五家选鲸内，林一梦离开时甩给她的东西。
　　一大股不明物质闯进脑海，慕随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嘴唇因为缺氧而发青。
　　慕随没有精力去处理太多的信息，她战栗的指尖，去翻开下一页。

　　下一页讲的是慕无疑，其中包含太多五家丑事，慕随也总算明白，这个漩涡中的肮脏和利益勾结。
　　她重重扫过那几个名字。
　　慕长青，慕阳。
　　哦，对，慕阳是谁来着？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慕随心中产生。

　　慕家书柱上写着，慕家祠堂后有一处记录慕家有情人的青石，每一对慕家夫妻都会在上面留名。
　　她要回慕家看看。

　　禁书阁的木门被猛地打开，慕随面覆霜雪冷眼冷清走出来，破碎的红衣，漫天的飞雪，点点升空的长明灯。
　　外面是古家弟子的刀剑相向。
　　慕随轻轻开口：“你们。也是真凶之一，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