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人》久醉也

54、婚约

　　去慕家祠堂的路不算远，但很偏，且只有一个传送阵可以到达。
　　慕随不会傻到用传送阵过去。
　　她打算在过去的路上消化碧血丹心唤醒的记忆。

　　她还认为师父是小题大做，那些记忆根本对她造成什么伤害，最多就是让她头疼一会儿。
　　去祠堂时，她迎面撞上几个慕家人，也没穿慕家弟子服，他们搀扶着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往慕家外走。
　　慕随隐觉事情不对，在对方发声前，先一步打晕那两个慕家弟子，后看向那个女子。

　　在慕随动手后不久，两人搀扶的女子全身瘫软，没有骨头一样倒下去。
　　慕随一惊，低头看，女子的斗笠脱离，露出两眼翻白的眼。
　　没有脉搏，没有呼吸，这分明是一个死人。

　　慕随伸手，回魂术起效，之后她闭上双眼，去看这女子生前经历的所有。
　　“我们已经知道如何死人炼魂，以后除了贩卖女童的业务，其他的也可以增加。
　　这是最新的咒，在她心脏里，死人可以不用成婚绑定夺得鬼咒。
　　圣人对京城女子失踪查得越来越严，明面上的牙婆买卖不可取了，这次的死人炼魂刚刚好。”
　　“赖家来人没？”
　　“来了，这次取货的不是那个小公子，您请放心。”

　　女子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三句话上。
　　几句话不长，信息量足够大，单是死人炼魂，就要慕随理解好一阵子。
　　她之前被卖到陈家，和慕又一起嫁给陈家兄弟，经手人似乎就是赖家。

　　慕随敛眸，合上女子的眼后，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一段词，看着女子的尸身萦绕的鬼气散去，慕随才离开。
　　此后，去慕家祠堂的路一帆风顺。
　　还没到那，慕随就被祠堂上空浓烈的怨气惊得愣住。

　　怨气和慕家祖先的灵魂交缠在一起，不相上下。
　　难怪慕家人干这种勾当要在祠堂，原来是因为，祠堂内前人的灵魂可以压制恶鬼。
　　慕随手指微蜷，眸底一片暗光，她抓着红袄，离火符贴在衣物上，似在熊熊燃烧。

　　推开祠堂大门，慕随未来得及看清内里，先被浓重的腐臭熏了一脸，她差点干呕出来。
　　捂住鼻子，她无视祠堂内的重重阵法，直入摆满灵位的祠堂内部。
　　牌位从高到低，从贡献多少，一路排下来。

　　慕随一眼看见牌位上的空缺。
　　可空的不是她的名字，在她的牌位上方，空了一块，被人刻意抹杀存在似的。
　　慕随可以肯定，那里之前绝对是有牌位的，原本牌位留下的痕迹还在。

　　而写着她名字的牌位，“慕随”两个字淡的几乎看不见。
　　慕随观察须臾，在祠堂内翻找起来。
　　她第一个看见的，是慕家族谱，纸张泛黄，古朴久远。

　　第一页，是慕家创始人，也就是第一任抓鬼人。
　　慕随好奇空缺的位置是谁，便翻到了最后一页。
　　她没能看见那个空缺的人，属于那个人的名字被狠狠用笔墨晕染开。

　　在那个人下面，是慕随的名字，和她名字并列的，是慕又，慕燕霜。
　　慕无疑则是上一辈的。
　　在她名字下面的，有慕郁，慕晴，吴捷，慕阳。

　　慕家族谱，当代弟子活着人的名字都是亮的，这就成了千千结口中所说的灯。
　　很奇怪，慕随的名字是微微发光，其他人都是亮着的。
　　关键的是，这个慕阳的名字是完全暗下来的，可他偏偏有一条线和慕随的名字相连。
　　除此之外，他的名字还被画上一道横。
　　意味着这人被逐出慕家。

　　这族谱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这条线是什么意思，这个人难不成就是她曾经的未婚夫？
　　按族谱来看，这个人应当是自己的侄子，属于慕家旁系。

　　她拿着族谱看时，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掉出来，飘到地上。
　　慕随拾起，展开。
　　上面刻画的是一个古老符咒，纹路诡谲离奇，处处透着血味。
　　慕随从未见过。
　　阵咒的名字也很简单。
　　——敛骨吹魂。

　　这是一个很公平的古老禁术。
　　一命换一命。
　　慕随嗤笑，认为没人会那么蠢，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

　　在族谱中没找到什么线索，甚至都没找到那个空位是谁。
　　慕随没意识到，自己如今很烦躁，在祠堂内兜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她想起赖家，陈家，古家。

　　赖家是主要和慕家合作炼鬼咒的。
　　陈家已经消亡，按碧血丹心中存储的记忆来说，陈真是背叛慕随的人，好在整个陈家已经没了。
　　最后一个，古家，五家中主要记录各家事迹的家族。

　　慕随想要了解慕家背后的勾当，就要去赖家。
　　想知道更多过去的事，就要去古家。
　　她来了祠堂，阵法全被她破坏，慕燕霜说为她拖延时间，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她必须做出决断。

　　然而，慕无疑来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快。
　　慕随一回神，他已经带人围住祠堂。
　　慕家弟子中，有慕晴，慕昭，吴捷，慕郁，还有被打晕的慕燕霜。

　　“随，殿。”慕无疑这般叫道，“你想去哪儿啊？”
　　慕随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缭乱的符咒阵法炫目，慕随欲这般杀出去。

　　奈何，她在南柯阵中就消耗了太多灵力，散发出的符咒力量远不如前。
　　当她的符咒被破后，慕家人全围了上来，首当其冲的是慕晴。
　　慕晴吞噬的鬼咒相鼠，体型变得硕大，她杀红眼冲上来，直接撕咬出慕随肩膀的一块肉。

　　慕无疑带了很多人，每一个都是家中翘楚，他们无一人认识慕随，只知晓她是这一届的鲸，是慕燕霜要庇护的对象。
　　不必慕无疑出声，他们就自发包围慕随，各种离奇强悍的符咒全往慕随身上甩。

　　慕随半压身躯，放低重心，五行八卦符在手中点燃。
　　她已打算破釜沉舟。
　　“都停下！”
　　金属拐杖重重砸在地面，巨大的冲击波冲散所有的攻势，护住其中的慕随。

　　众人望去，是一年迈老人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慢悠悠走来。
　　他身后跟着不少身穿弟子服的慕家人，可除了慕无疑，没有一人能认出他们。
　　慕郁冷声道：“是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慕家内藏的最深的几个人，每一个人都有和家主平起平坐的地位。

　　搀扶着太上长老的，是安。
　　安后面还随着千千结和古召。
　　慕郁的一声解释，所有人都不敢动作，唯有慕随，保持警惕的姿势，双手持符。

　　太上长老温和地：“别怕，孩子。”
　　慕随抿唇，依旧没有说话。
　　太乱了，实在是太混乱了，沐漾在时，她好歹不会内心如此混乱，可沐漾不在，又突然跑出来一个太上长老。

　　“你们都跪下。”
　　太上长老看向其他慕家弟子。
　　慕无疑瞳孔一缩，似是明白什么，他不认同地前进一步，被太上长老挥开。

　　太上长老用手中的金杖敲了慕无疑的脑门，又勾出他腰侧代表家主的乾坤铃，接着道：“还不拜见家主？”
　　一众慕家弟子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对着慕无疑，恭恭敬敬半跪下来。
　　慕无疑身侧的铃铛响了三下。

　　“错了。”
　　太上长老狠敲三下地面，语气威严不容质疑。
　　只见慕无疑身侧的铃铛响了几下，甚至听不见太清脆的声响。
　　慕无疑表情难看，欲伸手按上铃铛，却被太上长老的权杖拍开。

　　太上长老看着乾坤铃脱离慕无疑，伴随着靠近慕随而愈发响亮的声音，浑浊的声线长吁一口气，确认了某一件事。
　　“老身，见过家主。”
　　他颤颤巍巍弓身，安扶着他，也一同弓身。
　　一些眼尖的慕家弟子看见，他拜的不是慕无疑，他那个方位，正对慕随。

　　一身伤痕，眼中布满警惕迟疑的慕随。
　　太上长老这一拜，他身后的人也齐齐拜下来。
　　他看向慕随，眼中装了太多太多，最后，他道：“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小随。”

　　空气陡然安静几秒，在场中除了知道内情的，其他人的脸色都是大变。
　　“会不会是搞错了，她是慕家家主？怎么可能？”
　　最先提出质疑的，是李昭。
　　他一开始就对慕随看不上眼，在五家选鲸中更是处处针对，甚至还向家主提出逐出慕家的请求。
　　虽然他得到的最终结果，是一个大大的“否”字。

　　但这远远没有现在这件事对他冲击来得大。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乾坤铃回到慕随手中，清脆的响声一声盖过一声。
　　在慕无疑身上可从来没有过。

　　其他人同样有此疑问：“她年纪对不上慕家家主吧？分明才二十来岁，太上长老，您会不会……”
　　话没说完，慕随便冷嗤，她摇着手中的铃铛，不停作响，很是欢快。
　　可偏偏，红袄少女的语调是冷的，像是凝上一层化不掉的霜：“我也很好奇，原来我在十年前，还当过慕家家主啊？”

　　说罢，又像挑衅一样，对慕无疑摇铃。

　　太上长老：“小随，回来吧。”
　　慕随没出声。
　　慕无疑冷冷道：“她是这一届的鲸，长老，你能懂我意思吗？你若非是要这般，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太上长老：“无疑，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慕随收起乾坤铃，抱臂冷哼：“我是什么物件吗？容你们这般争来抢去。”
　　依旧有慕家弟子质疑，可眼下，没有人理会。
　　慕无疑：“您口口声声说她是家主，有何证明？你我都知道，那个慕随家主早就死了，您不能因为同名同姓，就这般吧？”
　　太上长老淡淡：“无疑，其中缘由我不清楚，你难道也不懂吗？”
　　慕无疑：“可若是无法证明她的身份，这便是欺君之罪，三位鬼将觉得呢？”

　　三位鬼将。
　　安，古召，千千结。
　　古召身上的伤太重，说不了话，安又不喜说话。
　　于是开口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千千结身上。
　　她手拿一道圣旨，道：“圣人有令，召鲸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