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动春风乱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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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多情，落花也有意。
莫离走近了一家花店，想带束花回北方，精心养着。可能等花谢了，淮临的春天也结束了。
花店的名字叫“落灯花”，店里是暖色调的装修，很舒适，跟外面一惯的冷色调不同。花瓶架子放着时季的花，也有少数不是当下这个季节的。
店长在店深处一张长桌前理花，低着头，只是莫离觉得有些眼熟。走近了看，这人昨天还在荷花塘里躺着跟他讲故事。
“祠厌。”
祠厌抬头，见来人是莫离，露出了然的笑，“怎么样，没想到我是开花店的？”
“当然没想到，我以为你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你来买花？”
“对。”
祠厌放下手里的剪子和花束，走到花柜里，打开一股冷气迎面而来。
“当下应季的花就是芍药、蔷薇、木绣球、鸢尾和虞美人。”祠厌把冰柜里的一捧花拿出来，被泡沫纸包裹着，莫离看不到它的样子。
“当然，还有玫瑰和月季。”祠厌把手里花束打开，是两束高心玫瑰。一束香槟色还带点粉晕，另一束则是浅粉。“你来的时间刚好，很多花都是这个时候开放的，花的盛季。”
“这是什么玫瑰？”莫离并不认得这个品种，只觉得它很美。
“雪山玫瑰。”祠厌指了指那束香槟色的，“这是蜜桃雪山。”又指向那束浅粉的，“这是粉红雪山。”
“经典雪山的颜色是纯白，偶尔花边会带有浅绿。高心花瓣多且紧密，很漂亮可爱的一种玫瑰。”
“你很喜欢雪山吗？”
“对，其实我更喜欢小花苞的花，但雪山太好看了。颜色淡雅，不比很多玫瑰的热烈，它更多的是纯洁和清丽。”祠厌拿起其中一枝，开始剔刺，然后放进旁边准备好的花瓶里。
“你要什么花？不应季的我这也有。”
“就雪山吧，蜜桃和粉红搭一下。”
“好。”祠厌把花的尖刺都剔干净，开始摘掉多余的叶子和花瓣。“想要什么样的包装？”
莫离说：“简单一点的吧，太华丽的不好带。”
“你要走？”
莫离点点头，回道：“嗯，明天的高铁。”
祠厌没继续搭话，给他认真插了花，然后选了一种较为坚固的扎法。花扎好之后也不算大，很方便携带。
莫离接过花，道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祠厌说，“你今天还有其他安排吗？”
“没，可能下午再出门逛逛吧。”
祠厌给他推荐了月牙河对面的戏楼，老班子了，唱的也好听，早些年在网上火过一阵。
“他们平常除了接单包场唱戏以外，在青芜楼里唱都是免费的，你没其他的事的话可以去看看。”
“好。”莫离掏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把花钱转你。”
两人加了微信，莫离把钱转给祠厌后就走了。桌子后的帘子被人撩开，一位盘发女子走来，是昨天宠物店的老板。她倚在花柜前抱臂看着祠厌。
“就让他这么离开淮临了？这次你等了他多久？45年？”
祠厌转身收拾水池的残枝落叶，摇摇头，“没这么久，比上次短了点。”
“亏我辛辛苦苦前些年帮你出去找，这还用找吗？他自己就来了。”女子拿起花瓶里一枝虞美人把玩，她用花尖点了点祠厌，“哎，你不腻吗？”
祠厌这时才看向她：“庾零，之前谢谢你能出去帮我找他，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需要，他每次都会来。这已经不是我固执地要等和腻不腻的问题了，这辈子，或许用不上这辈子，我这个人都只能是他的。”
庾零耸耸肩，她把花丢回瓶里，无所谓道：“我也不掺合你们，你自己想怎么做都行，毕竟都已经活了这么久，什么分寸你没有？”
“但我不是，我不能帮你一辈子。”
祠厌沉默了一会，他说：“谢谢你，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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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厌走在清茉街上，旁边是月牙河，前面不远处有座拱桥，因为桥的投影在水面是一弯月牙，因此这条河以及这座桥都命名为“月牙”。
月牙河向西注入月见湖，那是淮临最出名的湖。
祠厌走上月牙桥，他朝向自己来时的方向靠在桥栏上，月牙河左边就是青芜楼，右边是茶楼。
青芜楼木窗大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加的轻帘一角。一道身影模模糊糊，若隐若现。祠厌眯起眼睛，他用托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看。
莫离在那千重的柔情中现身，薄纱微动，莫离看到了窗外楼下月牙桥的祠厌。风一把帘子带起，祠厌就眨眨眼睛，笑了。
一笑动春风，乱散万千花意无所归。
戏台上的老赞礼拍案唱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1。”
咿咿呀呀的戏曲，莫离没听多少，他听不懂这悲慨的词。径直下了楼，朝月牙桥走去。但桥上没人，只剩下两岸的杨柳，祠厌已经走了。
莫离有些懊恼自己下来得晚，但他明天就要回北方，既然晚了，那下次就来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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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厌站在月牙桥上，看着河水流向远方。上个月，站在这里的还是莫离，他已经离开一个月了。
端午将近，各家各户门前都挂上艾草，艾香满巷。月牙河够长够宽，每年的赛龙舟都在这举行。
从青茉街开始，途经清波巷到奂梦广场，再渡过与芙蓉江的相接处，最后在月见湖中间会有两座画舫并肩而行，船厢之间有一条红绸系着冠军绣球。
冠军龙舟要赶上画舫，等经过红绸下方时，那绣球就会掉下来，砸在龙舟鼓上，宣布获得第一。
祠厌每年都会去看，那绣球年年花色都不一样。今年的花色祠厌听街坊邻里讲是粉紫色的，还有五条流苏铃铛装饰，祠厌对这次的绣球很期待。
所以岸边围观的群众当然少不了祠厌，还有庾零，她在店里待的烦了，也跟着出来看比赛。
龙舟队有十二支，从早上九点开始，整个比赛花了将近四个小时。最后由第六支龙舟队获胜，祠厌看到橙黄相间的龙舟从画舫尾部超过它们。然后再现身时，鼓手手上已经拿着绣球，岸边的彩炮被炸开，绣球高高举起，整个月见湖欢呼雷动。
庾零四个小时下来不是在拍照就是玩手机，对比赛结果毫不关心。看见祠厌盯着鼓手手中的绣球，她眨了眨眼，问：“你想要啊？”
“那你怎么不参加比赛夺冠呢？”
祠厌无奈地摇头：“那也要会划呀。”
“绣球而已，我会做，给你做一百个。”
祠厌瞪大眼睛，连忙摆手：“哎！不行不行！你知道送人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庾零反瞪着他，撅起嘴，“意味着祝福！我祝你长命百岁！”
“都这个时代了，绣球想怎么送，送给谁，都没那么多限制了。老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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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完赛后月见湖留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清理现场，月见湖是个景区，历史相当悠久，关于它的诗也不少。
它已经陪着祠厌很久了，祠厌一直定居在月见湖周围，没有离开很远过。
芙蓉江旁边有条小巷，叫几许道，从抄近路可以比外面大路减少一半时间到青茉街。
几许道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从这往深处走去，再一个拐角后会见到一方天然的花园，盘踞在一栋小木屋旁。
尽管那屋子已经许久无人居住，但屋外的春意照常盛开。
每次经过的风景大不相同，你不知道你拐弯后会见到怎样的春天，便就是春意知几许2了。
祠厌也会期待春天的特别出现，在初夏还没宣誓主权前。
祠厌踩着石板上的青苔，走向那个墙角，然后转身。
期待没有落空，因为莫离和春天一起出现了。
莫离大概是刚落地，手上拿着机票，和肩上没来得及安置的行李。
祠厌仿佛早有预料，又好像意外收获，总之他笑了，比哪一次都要发自内心，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莫离。
一直到莫离来到酒店，把行李放下，收拾好，祠厌还是跟在他后面盯着。
莫离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对坐在椅子上的祠厌挥了挥手：“喂，是不是被我吓到了，傻了？”
祠厌拍开面前的手，“没傻，好着呢。”
“那你盯着我？跟傻子一样。”莫离很无奈，“盯了一路了。”
“看看你是不是假的。”祠厌从椅子上起身，四下观察了一下这间房。“端午又不是小长假，你怎么有空来？”
莫离在椅子上坐下，“上次带回去的花谢了，我想淮临的春天应该结束了。想着回来看看，果不其然，一下飞机热气扑面。”
“我问你怎么有空来。”
“工作时间比较自由，空闲时间很多。”
祠厌问：“你是做什么的？”
“营销顾问。”莫离很有耐心，有问有答。
“哦，”祠厌埋头不知道在手机上看什么，他抬头：“运营社交媒体账号的？”
莫离：“对。”
酒店就建在芙蓉江边，阳台有一面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江水缓缓流向月见湖。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开创一个账号，然后平常拍摄一下关于你花店的视频上传。”
“现在大环境的影响，很多人喜欢慢节奏的生活，你这种日常的生活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祠厌放下手机，抱臂垂眸，好像真的在思考。他想起很久之前，也有个人说想要记录他们的生活，于是每天在纸上画下小人，然后写下今天的经历以及时间。
不过后来这些纸全部付之一炬，祠厌一张也留不下。
他笑着摇头，说：“不了，比较懒，可能都记不得更新。”
祠厌侧身靠着玻璃窗，问莫离：“你这次又待多久啊？”
莫离思考了一下，说：“大概半个月吧。”
“这么久？”
江南沿水生。
淮临伊人笑，独留一人忆。
我当赴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动春风乱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