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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公主出逃 ...
定国公府门前白幡低垂,积雪被践踏成灰黑的泥泞,那两尊石狮子也仿佛被抽去了筋骨,披着孝布,瑟缩在彻骨的寒风中。
门楣上悬着的“敕造定国公府”匾额,在素白一片的映衬下,红得刺眼,沉得压人。
马蹄声踏破死寂,数名玄甲禁卫簇拥着一乘宫中步辇停在阶下。宣旨太监皂靴踏过积雪,展开明黄卷轴,尖利的声音穿透哀恸的寂静:“光启皇帝敕曰:大将军潘威,世笃忠贞,临难不屈,为社稷死节,忠烈昭彰!着追赠太傅,谥号武毅,配享太庙。其子潘灏……”
潘灏一身粗麻重孝跪在灵前,额角抵在地上,父亲尚未入殓的尸身就停在身后,薄棺素幔,供桌上仅一盏长明灯摇曳着微光,映着牌位上墨迹未干的“潘公讳威之灵位”。
“然潘灏身为宫门戍卫,失察之罪难逃!念其父功勋,特恩准袭定国公爵位,夺大将军职,于府中闭门守孝三载,静思己过,期满再行起复,钦此。”
“臣,潘灏……” 喉头滚动,硬生生将那口翻涌的血腥咽下,“谢陛下隆恩!”
圣旨被塞入他手中,触手冰凉沉重,玄甲禁卫退去,只留下那宣旨太监居高临下的一瞥,是怜悯。
潘氏一门,自此刻起,荣光与权柄,皆成昨日黄花,那象征父亲一生戎马的大将军印,被彻底褫夺了。
灵堂里只剩下长明灯芯燃烧的噼啪声,潘灏依旧跪着,背脊挺得笔直,他缓缓展开那道明黄的卷轴,一字一句,扎进眼里,刺入心底。
“失察之罪……”
宫门为何洞开?他为何轻信来人?为何未看穿那是个陷阱?宫变那夜冲天火光中父亲被围杀的场景……
还有宁令仪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猛然拔出腰间佩剑,死,一死百了!无颜苟活!
辜负了父亲,辜负了潘氏门楣,辜负了信任他的将士!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无能的人了。
不堪为人子,不堪为人臣!
剑锋冰冷的触感贴上脖颈,激得皮肤一阵战栗,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供桌旁那副玄色铠甲上,那是父亲的旧甲,甲叶上每一道深刻的划痕,都是潘家世代忠诚的象征。
到了他这一代,他竟只会想要寻死,哈哈。
剑,终究没有割下去。他不能死,父亲用命换来的“武毅”之名,潘家这面旗帜,不能在他手中倒下。
即使只剩一个空头的爵位,即使被囚在这座活死人墓里三年,他也得扛着,他得带着潘家继续闯回来,赢回潘家的名声,而不是去了地底下无言见父亲。
“爹……” 他丢开剑,踉跄着扑到薄棺旁,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棺木,肩膀剧烈地抽搐,足足跪了一夜。
第二天,再抬头时,供桌铜盆清水里映出的那张脸,额角鬓边,竟已染上了一层的霜白,一夜之间,少年意气,尽付东流。
“闭府,为我父守孝三年。”
沉重的府门在身后轰然合拢,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定国公府,连同它年轻的主人,从此沉寂于京城。
飘霜宫内暖香氤氲,烛火通明。
新帝之胞妹,新封的长公主。
宁令璃慵懒地倚在铺着华贵锦缎的软榻上,赤金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身旁的玉如意,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对着侍立的心腹宫女慢悠悠地说道:
“明珠,昭阳……”她缓缓念着这两个名字,如同品味佳肴,“一个被退了婚,成了弃妇;一个马上滚去北朔,成了丧家之犬。呵,真是老天爷开眼,把她们送到本宫手心里来了。”
她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兴奋:“这深宫的日子还长着呢,急什么?告诉她们,本宫有的是闲暇,有的是手段,让她们等着,好好等着!欠本宫的,本宫会一样一样,仔仔细细地跟她们清算。”
她发出一声轻笑:“往后的日子,本宫会好好教教她们,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她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蜜糖,在奢靡的宫殿里弥漫开令人窒息的寒意。
*
雪晗殿内,炭盆烧得正旺,暖意却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阴冷,玉贵妃倚在窗边,望着宫苑里被积雪压弯的枯枝,殿内陈设依旧华贵,却处处透着萧索。
“仪儿,” 她声音疲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北朔迎亲的使团仍在京城,到了那边,你是可汗大妃,新帝再如何,手也伸不到草原王庭。”
“这深宫就是个吃人的牢笼,娘只盼你能逃出去。”
宁令仪抬眼看向母亲,眸光清冷锐利,如殿外未化的冰雪:“依附男人权势?”
“母妃,您这半生,看得还不够清楚,尝得还不够苦么?尊贵一时,然后一世仰人鼻息,战战兢兢。您的今日,难道就是女儿想要的明日?”
此话即是大逆不道,玉贵妃默然。
“我们本就是深宫里的女人,除了依附,还能怎么办?这是命,是生在这四方天里的命!”
“命?” 宁令仪霍然起身,袖袍带翻了案上的笔洗,清水泼洒一地。
“紫宸殿上那场戏,还没演够吗?从废太子到新帝,他们争的是命!我们为何只能认命?深宫里的女人,难道就注定是砧板上的鱼肉,连离开这牢笼的念头都不配有吗?”
“离开?又能去哪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哪里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呢?”
玉贵妃更加哀求:“仪儿,别做傻事!你斗不过……”
“贵妃娘娘!救命!救救我们母子啊!”
静嫔披头散发,拖着两个孩子撞了进来,两个孩子紧紧依偎在母亲身侧,像两只受惊的雏鸟,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惊恐地睁大眼睛望着殿内的人。
“扑通!”
静嫔拉着两个孩子直挺挺跪倒:“贵妃娘娘,求您开恩,救救我们母子吧,新帝他容不下我们了!今日午膳里……有毒啊!”
她语无伦次,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玉贵妃惊得倒退一步,看着眼前这绝望的母子三人,又看看自己同样前途未卜的女儿,只觉悲凉。
她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静嫔妹妹,你太高看我了。若说从前或许还能在陛下面前说上一两句。如今?”
她道:“新帝登基,我们这些前朝旧人,不过是碍眼的尘埃,是令人厌弃的太妃罢了。谁还会在乎一个太妃的死活?又有谁,会听一个太妃的哀求?”
“难道我们母子就必死无疑吗?” 静嫔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她瘫软在地,搂着两个孩子,“我的孩子,他们还这么小……”
宁令仪看着幼弟幼妹,静嫔从未有过奢望,这两个孩子养的极是天真无邪,从不懂任何大道理,更遑论与新帝争,竟也容不下他们?新帝是有多心虚,生怕这天下被夺了去。
她默默走过去,蹲下身,将浑身冰凉的小令瑶轻轻揽入怀中,又伸手摸了摸宴和冰凉的小脸。
孩子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恐惧,映着她自己同样苍白的脸。
宁令仪抬起头,目光扫过绝望的静嫔,扫过悲痛的母亲,一个念头,如同雪地里的火星,在她眼底燃起,越来越亮。
“我要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她开口,瞬间压过了所有悲声。
“什么?” 玉贵妃和静嫔同时抬头。
“我说,离开这里,逃出去。” 宁令仪站起身,怀中的小令瑶被她稳稳抱着。
“母妃,您问我能去哪里?天地之大,总有一线生机,强过在这里引颈就戮,坐以待毙!”
“仪儿,你疯了!带着她们,怎么逃?往哪里逃?”
宁令仪的目光穿透紧闭的殿门,望向南方:“明州。”
夜色如墨,将巍峨皇宫吞噬成一片模糊狰狞的暗影,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刀子般刮过脸颊。
雪晗殿后一处废弃角门旁,积雪被小心地清扫过,露出湿冷的青砖。宁令仪换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深青色粗布棉裙,长发紧紧绾在布巾里。她两手紧紧牵着裹在厚厚棉斗篷里的宁宴和宁令瑶。
玉贵妃和静嫔站在门内的阴影里,脸色惨白,却终究没有再阻拦,只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进宁令仪手里,里面是她多年积攒。
“保重,仪儿……”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
“母妃保重。” 宁令仪深深看了母亲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决绝,有不舍,更有破茧而出的坚定。
她不再犹豫,猛地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角门。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瞬间灌入,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抬脚,毅然决然地踏出了这道禁锢了她十数年的宫门。
“走!” 她拉着两个孩子,身影没入皇宫夹道浓稠如墨的黑暗里,其他随从紧随其他,一行人如同惊弓之鸟。
这条通往宫苑最偏僻角落废园的小径,是宫中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多年废弃,积雪更深,每一步都踏在深雪中,发出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宴和和令瑶小脸冻得发青,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紧紧攥着宁令仪的手。
转过一道覆满枯藤的颓垣,眼看前方废园的破败门洞已在望。只要穿过那片荒园,再越过一道矮墙,便是宫苑最外围的杂役区,离自由便近了一步。
“明珠,等等!等等我!”
一个压得极低的女声从身后皇宫的阴影里传来。
宁令仪浑身一凛,将宴和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悄然按向腰间暗藏的短匕。
阴影里,一个同样穿着粗布棉裙的纤细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发髻散乱,脸上沾着污泥,却是昭阳公主!
“昭阳?” 宁令仪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随即又提起,“你怎么……”
“带我走!” 昭阳冲到近前,一把抓住宁令仪的胳膊,指尖冰凉,带着剧烈的颤抖,眼中绝望与哀求,“太子哥哥死了!父皇母后被囚在冷宫,我的婚事也被退了,这深宫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泪水混着雪水在她脸上纵横,“我知道你要走!带我一起,求你了!我什么苦都能吃!”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众人脸上。
宁令仪看着昭阳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片刻前雪晗殿里的自己。
她沉默了一瞬:“这条路,九死一生。出了这宫门,便再不是金枝玉叶。前路茫茫,可能是颠沛流离,可能是饥寒交迫,甚至是刀斧加身,可能根本没有你想要的自由。”
昭阳闻言,脸上却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惨笑,她环视着身后宫阙轮廓,声音轻得像叹息:“九死一生?”
“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连魂魄都被一点点磨碎的活地狱!这天下,还有比这金雕玉砌的牢笼更痛苦的地方吗?”
风雪更急了。
宁令仪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只用力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跟上,小心点,别出声!”
一行几人,如同雪夜里几片微不足道的落叶,艰难地跋涉过深雪覆盖的废园,翻过那道象征最后隔绝的矮墙,宫城那巨大的阴影,终于被她们一点点抛在了身后。
京城沉睡在死寂的冬夜里,唯有更夫单调的梆子声在远处巷陌间回荡,她们避开大道,专挑最阴暗狭窄的陋巷穿行。
巡兵丁的脚步声、打更人的梆子声、野狗的吠叫声……
每一次都让她们的心脏提到嗓子眼,屏息凝神紧贴冰冷的墙壁,直到危险远去。
惊险数次擦身而过,每一次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当天边终于泛起鱼肚般的灰白,她们终于抵达了京城外城一处等待开城门的聚集地。
这里已聚集了不少推着独轮车的农夫、挑着担子的小贩、拖家带口的流民,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牲畜粪便和食物混杂的气味,嘈杂而充满烟火气。
她们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毫不起眼。
守城门的兵丁打着哈欠,例行公事地盘查着前面的人,目光懒散地扫过这几个穿着粗布灰头土脸带着孩子的妇人,并未过多停留。
当巨大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绞盘声中,缓缓地开启一道缝隙时,宁令仪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在熹微晨光中的皇宫。
没有留恋。
她握牢了弟妹冰冷的小手,对昭阳低声道:“走。”
随着涌动的人流,她们一步步踏出了那道禁锢了她们全部过往的门。
身后,是权力倾轧的牢笼。
前方,是晨雾弥漫的未来。
凛冽的风裹挟着尘土与野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刺骨。
自由?也许。
等待着她们的,是生路,还是另一个不见天日的囚笼?
没有人知道,但她们还是踏出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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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这是一个由女性主导,角色性别均衡的群像故事。 这个故事中九成以上女性角色都闪耀着积极坚韧的光芒;而男性形象则更多承载人性的复杂与多维,故事中所有的冲突,皆源于立场与理念的差异,而非对任何个体的贬低。 我试图描绘一条属于女性的权力之路:她不仅要战胜有形的敌人,更要对抗无形的偏见,她的武器不仅是刀剑,更是源于女性身份所诞生的同理心、坚韧度、母性领导力。 我深信,女性可以做到一切,只要她想。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