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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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每次逃离逼近的死亡后，薰都会忍不住这么想。
是十八层地狱、死者的往生之路、无法踏入轮回的灵魂受困之地、冰冷的三途川……
它真的存在吗？
如果一切魑魅魍魉如同咒灵一样不为常人所见，薰想。
那么，她一定会下地狱的。
川上薰坐在安静的电车一角，偏头倚靠着冰冷的铁制扶手。
铁轨不时发出细小的嗡鸣，不算宽敞的明亮空间里，鲜少有交谈的声音。列车平稳向前行进着，似乎穿过了幽长的隧道，阳光透过身后的窗户，投射到手机的屏幕上，刺眼的反光让人看不清对话前的姓名。
薰垂眼沉默地看着屏幕上不曾被保存的通讯号码发送的讯息，时间显示为两周前。
【是川上同学吗？抱歉，我向松田老师询问了你的号码。】
【您听说过“地狱通信”吗？】
【有人向“地狱通信”发送了您的姓名。】
【请一定要保重。】
“是那个孩子吧？”玫瑰的声音隐藏在列车不时响起的嗡鸣声里，“没错呢……号码一致哦。”
川上薰没有说话。
也许……地狱确实存在。
她终于为那个一直如影随行，却始终无法探寻的目光找到了出处。
【特殊任务‘非人类？’：你似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这是否意味着你再次触及了世界真相一隅？】
【信息已更新：
非人类——妖怪、付丧神？
田端义三郎：身上存在木制品、与火焰的气息。
？？的注视：可以出现在任何角落的巨眼，似乎为独目。
地狱通信：登记仇恨之人的姓名，地狱少女会将对方的灵魂带入地狱（您似乎已被地狱标记）
更多信息等待调查更新（危机似乎源源不断，去寻找更多可用信息吧）】
【提示：一直如影随形的目光似乎与“田端义三郎”有着同源的力量，也许你可以通过井之头五郎，联络上那位非人类的先生。】
原来地狱真的存在啊。薰面无表情地想。
没错。如果地狱真实存在，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上天堂。
但在8岁时，她其实也曾天真地幻想过神明、天国，希望有天使或是什么勇者忽然出现，在跟踪狂破门前拯救她、保护她。
但真令人失望，不论是儿时还是此刻，不论是人间的炼狱还是真实的地狱，它们都先于神明找到她。
薰永远忘不了，在她还相信神明的年纪，某一天跟踪狂忽然拿着刀闯入，是母亲带着8岁的她躲进了衣柜。母亲浑身颤抖，不敢动弹，最后，是薰鼓起勇气悄悄爬出衣柜，拨通了求救电话。
没有等到天使的保护，也没有传说中的侠客歼灭坏人，那一天，是年仅8岁的她自己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于是从那一天以后，她再也不相信任何美好的童话故事，也对善良的勇者故事嗤之以鼻。没有人会帮助她，没有人真正可信……而她也在往后每一次来自死亡的威胁中，用奇迹般的幸存证明了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她只能通过自己的力量拯救自己，她无法依靠任何人。
薰看着对话框里没有温度的文字，忽然想起那个难以遗忘的夜晚。在母亲的心跳停止之前，那个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我会在地狱等你，小薰。”
那张漂亮的嘴唇这么说，声音像漏风吱呀的破风箱。两秒后，只剩下头颅坠落在地面、不停滚动的声音。
但是，现在不行。
川上薰闭上了眼睛。
如果地狱准备惩罚她，现在还不行。
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她还一无所知，她刚获得新的庇护，她不能就这么死去。
如果地狱一定要杀死她……
那么即使是地狱，她也杀给神看看吧。
阳光的反射在合上手机后消失，仿佛被吞没在薰暗沉无光的眼瞳里。
反正，她的手上早已沾满了和地狱同样沉重的血污，早已失去了被神明怜悯的资格。
何况神明…也从未垂怜过她。
真是残酷，一个连地狱都拥有的世界，却从未有过神明的虚影出现。
【精神值增加2】
【精神值：3/10（比起对地狱的死亡通知认命，你需要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扭动的丝线这么书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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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还顺利吗？】
【我让咒灵远远跟着，应该没有干扰到你吧？】
夏油杰第三次打开毫无动静的手机，对话那头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她生气了吗？还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归途？
虽然猜测过对方可能因为要报告委托而没有空闲回复，但他还是时不时点开对话，有些担忧。
左上角的时间显示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夏油杰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主动发送些什么。他皱眉思索，在身后的人接近时合上了手机。
“杰，你在干什么？”五条悟叼着大福，一只手揽上他的肩膀，含糊不清地问。
夏油杰嫌弃地拍开对方黏着白色糖粉的手指，随手接过他手中的包装袋：“买好了？回去吧，悟，耽误太多时间了。辅助监督先走了，我们只能自己回去，或者搭乘虹龙。”
五条悟咬下一口大福，舌尖舔掉粘在唇角的奶油：“别急别急~附近似乎有一只游荡的二级咒灵，你要收藏吗？”
夏油杰又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走吧，速战速决。”
手机提示铃终于响起时，他刚操控着虹龙张开嘴，让五条悟能够把大福放入其中，冷藏保护。咒灵玉的余味还在舌根缠绕，像擦过呕吐物的抹布混合铁锈——这是今天第三只二级咒灵的余味，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
他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听到对面传来了少女微弱的呼吸声。
“……杰君？”
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轻，像划过水面的羽毛。夏油杰下意识皱起眉，脚步停在仙台某条繁华商业街的转角。五条悟把四盒限定大福塞进虹龙嘴里，对着路边忽然发现的扭蛋机大呼小叫，硝子则靠在一旁的广告牌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看起来十分困倦。
“薰？你在哪？声音听起来……”
“我没事，抱歉，让杰君担心了。”她轻声打断他，声音里带上一点熟悉的、安抚性的笑意，“所有事…都处理好了，正在回高专的电车上。大概…半小时后能到。”
夏油杰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间微妙的停顿。那不像是在电车上应有的背景音——太安静了，连轨道摩擦的规律声响都听不见。是在交接委托吗？心里浮现一丝忧虑，但他只是“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悟买了限定的大福，说要等你回来。”他说，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路上小心。”
“好。替我谢谢五条君。”她顿了顿，“……也谢谢你，杰君。”
电话挂断了。
夏油杰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忽然想起那个人指尖微凉的触感。
“杰——！”五条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放大的俊美脸蛋几乎贴到他鼻尖，“薰薰怎么说？半小时？那我们得快点回去才行！大福的奶油会化的！”
“知道了。”夏油杰推开他的脸，转向硝子，“走吧，硝子。”
家入硝子收起手机，懒洋洋地直起身，“她听起来怎么样？”
“……有点累。”夏油杰没有隐瞒，“但她说没事。”
“为转校手续跑了那么久，累也正常。”硝子耸肩，双手插兜跟在他们身后，“不过她效率真高啊，我以为至少还要折腾几天。”
五条悟已经步履轻快地走进小巷，回头朝他们挥动手臂：“快点快点，我要让虹龙全速前进了——”
夏油杰无奈地笑笑，巨大的咒灵在无人的小巷中舒展身躯，三人跃上它的脊背，向着东京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掠过耳畔时，夏油杰又想起薰挂断前最后的话。
【也谢谢你，杰君。】
那句话里藏着什么？是单纯向咒灵的事道谢，还是……别的什么？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眼睛。在医院庭院初遇时，在雨夜废墟中对视时，在休息室暖黄灯光下微笑时——那双眼睛像深潭，表面光滑如镜，池底却涌动着不可视的暗流。
他知道她在隐藏什么。从吞噬“嗤虐”的那晚起，他就非常清楚她并非完全温和无害。
他回想起两人一起坐在休息椅上轻声交谈的那晚，她也是这么轻声向他道谢着，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被保护，想要生活在安全的地方”。
从他选择为她保守秘密那一刻起，夏油杰已经把她的“愿望”当作了自己的责任，尽可能地去弥补——弥补自己内心动摇的责任感和……不安。
不安于直觉告诉他一切远没有这么简单、不安于对方总是被厄运缠身的古怪不幸、不安于……
自己对她的过分关注。
他想要更加了解这个人。
关于她的过去、她的恐惧、为什么仍然不安，以及关于她伪装于笑容后、绝非“如此”的、真正的愿望。
可每当他试探着想要探究更多关于“嗤虐”的事、关于过去的事，那双眼睛就会微微弯起，用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将一切疑问轻巧地挡了回去。
就像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