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隐秘的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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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不起眼的网络咖啡厅包厢，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狭小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旧式空调运作时散发的微弱霉味，以及隔夜烟灰缸残留的焦油气息。
男人将一台轻薄的加密终端缓缓推过桌面，金属外壳在劣质木纹贴面上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
“区域情报和准入密钥在这里。”他的声音平稳，像某种精密的仪器，不带多余的情绪。
这是一个有着利落黑色短发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西装剪裁得体，却因久坐而在肘部留下不易察觉的褶皱。
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精明的会计师，或是某个中型企业的业务主管，而非一名……
游走于咒术界阴影之下的地下中介。
川上薰伸手接过那台冰冷的电子设备，指腹擦过外壳边缘细微的划痕。她垂眼，镜片反射着终端屏幕幽蓝的光，将她大半张脸藏匿在模糊的反光之后。
屏幕上是简洁的文本界面，黑色背景，绿色字体，如同老式计算机的终端窗口。
坐标、地形简图、已知异常能量波动频率、前一位探查者最后传回的信号点位……信息排列得冷酷而高效。
“调查‘异常区域’的咒力残秽来源，若有任何异常物，记录，并且带回。调查结束后，报酬会按约定打入匿名账户。”男人的语调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份保险合同条款。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镜片，再次打量面前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少女。
她太过年轻，身形单薄，包裹在过于宽大的黑色衬衫里，像一只误入成人世界的雏鸟。但她的眼神……平静得近乎古井无波，那不是未经世事的懵懂，而是某种沉重的、剥离情绪的沉寂。
“不过，”孔时雨补充道，声音依旧平稳，“川上小姐，我必须提醒你，与常见的、由负面情绪凝结的诅咒不同，那片区域十分特殊。根据有限的反馈，那里的‘异常’并不完全遵循已知的咒力体系，能量构成复杂，甚至有……时空层面的轻微扭曲报告。危险性评级模糊，所以官方记录为零。这也是它会被分流到我们这类渠道的原因。”
少女用指节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略显笨重的黑框眼镜边缘，厚重的镜片让她的视线有些微妙的变形。
她轻轻点了点头，语调轻且低：“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孔时雨先生。”
川上薰今天盘起了长发。
那头标志性的乌黑长发被尽数盘起，用几根无形的丝线固定成一个光滑的发髻，紧贴后颈，没有一丝碎发落下。这让她整个人的轮廓清晰利落了不少，也抹去了那份属于女高中生的柔和气息。老式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她上半张脸，也巧妙地掩盖了鼻梁上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她舍弃了高专的制服，穿着一条黑色长裤。这是她初到高专时着装的便服之一。
上身是一件明显不合身的黑色男士衬衫，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一小截苍白的锁骨和狰狞的缝合疤痕，过于宽大的版型让她看起来更加瘦削。下摆被随意地塞进裤腰，再用一条朴素的黑色皮质腰带草草系紧。
她的衣物上残留着一缕极淡的、与此刻形象格格不入的清冽檀木香味，像是无意中沾染，又像是某种无言的标记。
她抬头向男人露出一个微笑。
孔时雨的目光在她领口停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接过她推回的终端，垂眼开始在另一台设备上输入着什么。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出于最基本的风险告知义务，”他头也不抬地继续说，声音里终于掺入一丝极其微弱的、或许可以称之为“人性化”的波澜，“我仍需要向你这样第一次接触此类委托的新手说明：这个任务的上一位接取者，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自由咒术师兼佣兵。他于四天前进入该区域，信号在深入核心厂房区后中断。四十八小时失联后，按惯例判定为‘已牺牲’。”
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看向川上薰。
“如果你也不幸身亡，我们不会向咒术高专、或任何与你相关的官方机构传递任何关于你此次行动的信息。同样，我们也不会对你的死亡负任何责任，无论是法律上的，还是道义上的。你的尸体——如果还能找到的话——大概率会成为那片区域‘异常’的一部分，或者被警方以无名尸的身份处理。明白吗？”
川上薰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这很好，幸苦您了。”
孔时雨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没再说什么。
他拉开身旁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从内置的夹层中取出一个特制的铅盒。盒子不大，字典大小，表面是哑光的深灰色，边缘严丝合缝，印着几道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画就的符咒纹路，隐隐散发着封印特有的微弱力场。
“拿着这个。”他将铅盒推过来，“如果发现具有稳定能量波动的特殊咒物，或任何你觉得‘异常’的实体，尽量完整地封印在这里带回。盒子内壁有抑制和隔离的符文，能暂时压制大部分不稳定能量。”
“我明白了。”川上薰接过铅盒。盒子入手颇沉，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
她站起身，动作利落，“那么，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行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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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老道，滴水不漏。”在穿越咖啡厅狭窄的、灯光昏黄的过道时，玫瑰的声音如同耳语般在薰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曾经涉及这类地下交易的‘正统’咒术师，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罕见呢。”
川上薰面无表情地走过铺着廉价暗红色地毯的走廊，对一旁鞠躬的店员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待对方走远，她才几不可闻地轻声回应，字语几乎被空调的低鸣淹没：“都是由人类构成的社会，制定规则，有人遵守，有人寻找漏洞建立灰色地带。咒术界和其他地方，本质上不会有什么不同。”
玫瑰在她影子的边缘发出一阵低低的轻笑，那笑声里带着某种冷酷的赞同。
“说得没错。光与影总是相伴而生……如果能查阅到咒术师非任务性死亡或失踪的详细数据，那背后的故事，恐怕比咒术师本身更有趣。”
川上薰微微抬手，“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尽快去完成任务吧。”
“是是，我的大小姐。”
几缕细不可查的黑色丝线从薰的袖口蜿蜒而出，悄无声息地缠绕上那个老旧的铅盒，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收紧，随即连同铅盒一起，缓缓沉入她身后微微荡漾的暗影之中，消失不见。
薰神色平静地走向咖啡厅的玻璃拉门，准备推门离去。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
“叮铃——”
清脆的风铃声先一步尖锐地响起，打破了室内逼仄的沉闷。
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一股带着室外燥热气息的气流汹涌灌入，同时一个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影几乎完全遮挡住了门外投来的光线。
阴影彻底笼罩了她抬起的手臂，川上薰抬眼，看到了一个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衫的男人。布料紧绷在他饱满的胸膛和手臂上，勾勒出贲张而流畅的肌肉线条，那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纯粹为力量与杀戮而塑造的躯体。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先于理智地，落在了那只推开店门，堪称“野兽”般的壮硕手臂上——小臂肌肉惊人的夸张，血管如虬龙般微微凸起，皮肤是久经日晒的浅蜜色，上面零星分布着几道颜色浅淡的旧疤。
她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看起来比五条君的手臂还要强壮。
川上薰微微一愣，视线划过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最终定格在他唇角那条清晰、干净利落的细长疤痕上。
疤痕不长，像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以精准的角度划过，愈合得极好。与她截然相反，没有那种常见又狰狞的缝合痕迹，这为那张原本就充满野性的脸增添了更多危险的气息。
“让开，小鬼。”男人瞥她一眼，碧绿色的眼瞳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他的警告简短而直接，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
这是一种在评估眼前物体是否属于“猎物”范畴的眼神。
川上薰侧过身体，让出狭窄的通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比预想中更平稳一些。
“…抱歉。”
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渗出的血珠迅速被丝线本身吸收殆尽，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视线似乎短暂停留在她手部的皮肤，脚下却丝毫没有停留，宽阔的肩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几乎是擦着川上薰的肩侧径直挤进了本就狭窄的过道。
带着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那具漂亮得惊人的躯体很快消失在了咖啡厅深处，似乎与她刚走出的方向有着微妙的重合。
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两秒，空气里残余下一股混合着淡淡铁锈味、硝烟气息、以及某种昂贵而冷冽的古龙水尾调的微妙气味。
川上薰忽然想到了沉重冰冷的刀刃，擦拭过的皮革，以及搏杀后汗水蒸发带来的咸腥感——一种奇异的、令人不由自主感到窒息的“安全感”。
“居然用漂亮来形容……小薰，看来你很欣赏那样纯粹由暴力构建的肉·体啊。”
玫瑰戏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川上薰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重新伸手。
“大概也是一个咒术师或雇佣兵。”
她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
室外的喧嚣与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将咖啡厅内阴冷沉闷的空气冲刷得一干二净。
沿着人行道向任务地点前行，路过商铺光可鉴人的玻璃橱窗时，她的脚步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深色的玻璃镜面里，映出她此刻模糊的身影——盘发、黑框眼镜、宽大的男式衬衫。然而，就在她倒影的身旁，那些常人无法窥视的黑色丝线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潭水般，骤然疯狂涌动。
它们不再服从于简单的隐藏指令，而是以一种近乎亢奋的姿态，在半空中飞速穿梭，凝聚出一行扭曲而清晰的黑色字体，漂浮在她的倒影身旁，像一只嗅闻到猎物气息而兴奋不已的狰狞怪兽：
【特殊任务已更新】
【‘同伴’：在一个崭新的游乐园，你会需要一些同伴来帮助你完成未知的棋局】
【当前已被认可的同伴数量：1/∞（目前你只拥有一位共犯，请多去尝试与他人建立特别的联系吧）】
【提示：一位强大而特殊的同伴人选出现了！请谨慎地发出友好信号吧】
窗前的少女微微眯起了眼睛，镜片后的漆黑瞳仁里，映出那行只有她能看见的文字。
在川流不息的东京街头，她的蹙眉不会被任何人留意。
“真是的……这才是真正的异常呢。”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隐秘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