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朔夜悠

38、同行

　　科技展览会，最终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他们那个名为“神谕”的未来单兵作战信息系统，因为其颠覆性的设计理念和完美的交互体验，被联邦军方当场看中，并决定投入巨资进行后续研发。
　　作为项目的核心设计者，陆淮和顾琰，都获得了学院颁发的最高荣誉勋章，以及……一个长达三天的宝贵假期。
　　对于普通的学员来说，这是一个可以尽情放松和狂欢的时刻。
　　但对于陆淮和顾琰来说，这只不过是意味着，他们可以暂时脱离学院这个充满了监视和束缚的牢笼，去执行一些更加自由，也更加危险的“私人任务”。
　　陆淮接到了FSS的秘密指令。他需要前往位于临近星系的、联邦的第二大城市——“新亚特兰蒂斯”，去与一个隐藏在那里的、FSS的秘密线人接头，获取关于“净化者”最新动向的情报。
　　而顾琰，也同样接到了来自FIS的任务。他的老师指示他，去“新亚特兰蒂斯”市的中央档案馆，利用那里的物理漏洞，窃取一份关于数十年前，联邦政府与某个神秘的、从事非法基因研究的生物科技公司之间，所有秘密交易的原始档案。FIS怀疑，那个公司，就是“净化者”组织的前身。
　　他们的任务不同，但目的地却又一次惊人地重合了。
　　假期第一天的清晨，陆淮换上了一身低调的便服，背着一个简单的旅行包，登上了前往“新亚特兰蒂斯”的星际磁悬浮列车。
　　他选择了一个靠窗的、相对僻静的座位，戴上降噪耳机，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复盘这次的任务细节。
　　然而，就在列车即将启动的时候，一个熟悉而瘦削的身影，也从车门走了上来。
　　陆淮的眼睛，瞬间睁开。
　　是顾琰。
　　他也穿着一身简单的、干净的休闲服，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就像一个要去邻近城市旅行的、普通的大学生。
　　顾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陆淮。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终端上的车票信息，一路走过来，最终，停在了陆淮旁边的那个空位上。
　　“……”
　　“……”
　　两人都愣住了。
　　顾琰看着眼前这张冷峻而熟悉的脸，大脑瞬间宕机。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淮也看着顾琰那张充满了错愕的脸，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巧合？还是……FIS又在搞什么鬼？难道他们也知道了FSS的线人信息？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
　　周围的旅客，都好奇地看着这两个颜值极高，但气氛却异常诡异的少年。
　　“……这里有人吗？”最终，还是顾琰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陆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放在旁边座位上的背包，拿了下来。
　　这个动作，已经代表了回答。
　　顾琰只好硬着头皮，在陆淮的身边，坐了下来。
　　从学院到“新亚特兰蒂斯”，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
　　这六个小时，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他们并肩而坐，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但谁都没有说话。
　　顾琰拿出自己的终端，戴上耳机，假装在看电影，但屏幕上那不断重复的片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陆淮则重新闭上眼睛，假装在睡觉，但他那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显示出，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们就像两只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互相警惕的刺猬，浑身的尖刺都竖立着，谁也不敢先动一下。
　　列车在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星空，在高速中被拉成了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线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淮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微微一沉。
　　他睁开眼，侧过头，看到顾琰竟然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少年大概是太累了。他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垂着。他的呼吸，很轻，很浅，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喷洒在陆淮的脖颈上。
　　那一刻，陆淮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闻到，从顾琰头发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透过薄薄的衣料，从顾琰身上传来的、那份属于另一个人的、真实的体温。
　　他脑中所有关于“怀疑”“试探”“任务”的念头，在这一刻，都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种……陌生的、柔软的、让他不知所措的情绪。
　　他甚至，下意识地，放缓了自己的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试图让顾琰，能靠得更舒服一点。
　　就在这时，顾琰的终端里，他正在“看”的那部电影，自动播放到了下一首配乐。
　　那是一首陆淮很熟悉的、极其古老而优美的古典乐——德彪西的《月光》。
　　悠扬的、如水般温柔的钢琴声，在他们之间，静静地流淌。
　　陆淮看着窗外那片深邃的星河，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少年，心中，那座坚硬的冰山，似乎，又融化了一角。
　　他没有再闭上眼睛。
　　他只是伸出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包顾琰之前提过一次很喜欢的、据说已经停产了的、某个牌子的水果糖，悄悄地，放在了两人座位中间的扶手上。
　　然后，他将自己的耳机，也分了一只，轻轻地，塞进了顾琰没有戴耳机的那只耳朵里。
　　耳机里放的同样是那首《月光》。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脱离了任务和学院的背景下，共享着一段属于他们自己的、私人的、安静的时光。
　　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宇宙。
　　窗内，是两个相互依偎的、同样孤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