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朔夜悠

25、惊蛰

　　“贝塔-7”研究所的袭击事件，像一块巨石，彻底搅乱了联邦军事学院这池看似平静的春水。
　　学院的安保等级，瞬间提升到了最高。校园里，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巡逻队和高空悬浮的警戒无人机。所有进出人员，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虹膜和基因序列双重验证。整个学院，都笼罩在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紧张氛围之中。
　　然而，对于真正的危险来说，这些物理上的防御，不过是一层脆弱的窗户纸。
　　危险，早已通过无形的网络，渗透了进来。
　　顾琰是第一个察觉到异常的人。
　　作为一名顶级的“耳语者”，他对数据流的敏感度，就像鲨鱼对一滴血腥味一样。在研究所遇袭的当晚，他就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意识沉入学院那庞大如海的中央网络系统，试图寻找“净化者”留下的蛛丝马迹。
　　很快，他就“听”到了不和谐的杂音。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隐蔽的异常信号。它就像一个幽灵，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可循的路径，只是偶尔，在数据流的某个深层节点，闪现一下，然后瞬间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如果不是顾琰的精神力已经进化到可以感知数据“质感”的程度，他根本无法捕捉到这种转瞬即逝的异常。
　　他立刻集中所有精神力，开始追踪这个“幽灵信号”。
　　这是一场极其艰难的追逐。对方的反追踪技术，是他生平仅见。那个“幽灵”，对学院的网络架构了如指掌，甚至比他这个拥有FIS后台支持的人还要熟悉。他利用了无数个早已被废弃的、甚至连系统日志里都没有记载的古老网络节点，作为自己的跳板，构建起了一个几乎无法被追踪的、迷宫一样的网络。
　　顾琰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数据的丛林里，小心翼翼地，布下自己的陷阱。
　　他没有直接去攻击，而是编写了一个模拟程序，伪装成学院内部一个普通的、因为系统升级而出现故障的数据包，在“幽灵信号”可能出现的路径上，进行“漂流”。
　　终于，在连续追踪了数个小时，精神力几近枯竭之后，那个“幽灵”，上钩了。
　　他似乎对这个“故障”的数据包产生了兴趣，试图将其捕获并进行分析。
　　就在他接触到数据包的瞬间，顾琰预设在里面的、微型的信息探针，瞬间启动，反向锁定了对方的一个临时IP地址。
　　顾琰立刻顺着这条线索追了过去。
　　然而，当他突破层层伪装，最终到达目的地时，却发现，那只是一个……被植入了木马程序的、学院气象监测站的服务器。
　　他被耍了。对方只是利用这个服务器，对他进行了一次反向的试探。
　　而在他退出服务器的瞬间，一行由对方留下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文字，短暂地，出现在了他的屏幕上。
　　【“耳语者”，你的“耳朵”，很灵敏。但，你听到的，只是我想让你听到的回声而已。欢迎来到我的游戏】
　　顾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对方，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代号！
　　这说明，FIS的内部，也早已被渗透！甚至，连他这次的任务，都可能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了他。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关在透明玻璃盒子里的实验白鼠，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双隐藏在暗处的、充满恶意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陆淮的调查，也从物理层面，发现了异常。
　　他利用FSS的权限，调取了学院最近一周所有的后勤物资调配记录和维修人员进出日志。
　　经过对海量数据的比对和分析，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有一批以“系统升级，线路改造”为名义调入学院的、高功率的“信号增幅器”，并没有被安装在指定的通讯基站，而是被秘密地，运往了几个毫不起眼的、甚至已经被废弃的地点——包括他们之前去过的、东侧7号活动楼的地下室，也包括那间位于图书馆底层的旧档案室。
　　而且，负责安装这批设备的几名“维修人员”，在学院的人事数据库里，查无此人。他们的身份信息，是凭空伪造的。
　　陆淮立刻意识到，这些信号增幅器，根本不是用来升级系统的。
　　它们，是用来构建一个……覆盖整个学院的、独立的、加密的、不为人知的“局域网”。
　　一个，专属于“净化者”的秘密网络。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他们想在学院内部，发动一场信息战吗？还是……想通过这个网络，去控制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比如，学院的中央安保系统？武器库的门禁？甚至是……那套可以模拟一切的“虚拟战场”系统？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陆淮的脑海中浮现。
　　他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和顾琰刚才遭遇的“幽灵信号”事件，联系了起来。
　　他们的调查，再次从不同的方向，指向了同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学院，已经不再安全。
　　危险，正在逼近。甚至，可能就在他们身边。
　　“净化者”，正在学院这张巨大的棋盘上，布下一个天罗地网。而他们所有人，包括FSS和FIS，都只是这个棋盘上，即将被收割的棋子。
　　陆淮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或者仅凭FSS的力量，已经无法应对眼前的局面了。
　　他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能看懂、并能对抗那张无形的大网的、顶级的“信息专家”。
　　他的脑海中，只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顾琰。
　　他拿出自己的终端，调出了顾琰的通讯号。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主动地，去联系那个少年。
　　不是为了试探，不是为了竞争。
　　而是为了……求助。
　　为了，结盟。
　　为了，在“净化者”那张巨大的、即将收紧的网中，共同撕开一道，求生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