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东方之既白》山开兰

3、第 3 章

　　安顿好父亲，他找借口出了家门。
　　下午两三点太阳实在毒辣，热浪一阵阵扑过来，街上没什么行人。

　　他贴着树荫走，感觉到一阵无聊的寂寞。就像孤儿一样，他怀着一点隐秘的恶毒想。

　　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公墓旁。

　　他抬头看到牌子，愣了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走到这里。

　　他没打算进去，在门口晃荡了两下就打算走。但他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江既同。

　　江既同趿拉着步子从大门里走出来，季暄和一时慌乱，躲在树后，拉开距离，远远地观察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季暄和心里一团乱麻。他看见江既同不时用手背擦擦脸。

　　在他的印象中，江既同一向是开朗，无忧，洒脱的。怎么会露出今天这幅样子？是什么重要的亲戚朋友在里面吗？若如此，他怎会不知道？季暄和快走两步，江既同的身影转个弯，消失在视野中。

　　季暄和在公墓的大门前，大门似乎有种魔力，想把他吸附进去。可到了里面，他又去看谁呢？

　　和梦里的人有关？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便又被极快地忽略。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隔壁是父亲，他总感到别扭。

　　过了不知多久，他昏昏沉沉地睡去。

　　还是那个人，不过她比以往更小一些。她蹬着自行车，季暄和坐在后座上。自行车在一个下坡往下冲，他紧紧地环住她的腰，头贴在她的后背上，心脏砰砰狂跳。

　　她放肆地笑，回荡在湛蓝的天空上。
　　旁边斜穿过一辆自行车。

　　“江既同——”她喊。

　　季暄和猛地睁开眼，天沉沉地，他以为还早。一看闹钟，已经九点了。

　　他不上班，不用担心早晚。

　　父亲开着公司，每天都很忙。昨天莫名其妙地住了一晚，今天一早就走了。

　　也许是有什么事。季暄和松了口气。

　　季暄和的心松弛下来，他细细检索昨天的梦。他知道和那个人有关，但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场景。

　　他做着早餐，天空一直孕育的雨下了起来，他听见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雨连串成线，在窗户上蜿蜒地拖下一条条泪痕。灰色的天被远处的高楼所切割。

　　这是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雨。

　　季暄和停了火，把早餐端上餐桌。他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出了一回神，又走近窗户，用指尖触碰冰凉的玻璃，雨滴滑下，他感到几分怅惘。

　　坐到餐桌前，季暄和的思绪总无意识地向下滑坠。直到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盯着盘子里的煎蛋，季暄和才发觉自己的恍惚。

　　他推开煎蛋，仰倒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梦里的人在黑暗中漂泊，一张惨白的脸——像一张白纸似的。

　　季暄和的双腿好似插在泥沼中，不断下陷。冰凉刺骨的泥浆灌进裤管，挤压着空间，附在皮肤上，不断向上蔓延。

　　他的手想挥舞，打散幽幽浮在上空的脸——他们贴得很近，季暄和的脸仰着，和她鼻尖贴着鼻尖。

　　他望进她的眼。忧郁的，半遮掩的——红的泪，黑白分明沾染上血色——正视着他，却没在看他。

　　他挥舞的手擦过她的眼睛，他的梦又醒了。

　　季暄和睁开眼睛，手脚发软，身体不住向下滑，滑到桌子底下。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

　　季暄和从桌子另一边爬出去，站起来开门。

　　手搭在门把上，小心谨慎地喊了一声:“谁啊？”

　　“江既同。”一个闷闷的声音透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