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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危险来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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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拐八子街。
天空飘起了细雨,给这个闷热的夏夜带来了一丝凉意。
三更天,街角客栈一间客房依然透着微亮的烛光,穿着一身玄色短打的男人正坐在桌边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他鼻梁直挺,微抿着唇。眉骨生得极高,烛光映下,眼睛就藏在一片漆黑的阴影里。
这剑已经被他擦得又快又亮,微微一动,便似有寒光闪过。明明面对的是一柄冰冷的剑,眼中却有一丝温柔的笑意。
收剑入鞘,男人起身开窗。雨水飘进了屋内,脸颊和发丝沾上了细小的水珠,男人却毫不在意,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城中一片黑暗,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
男人盯着距离三四条街的一间宅院,右手掐诀,在眼前一划,刚刚还在远处的院子瞬间放大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四,六,十...十五,十六。”男人轻声数着,又冷哼一声,“这么多护卫,真是费心了。”
说罢,男人肩上一沉,一只通体玄色的猫坐姿端正地打量着男人视线所在的地方。
玄猫有些不耐烦地打了个哈切,竟开口说起了话,“人家在明,你在暗,你这完全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我都替你累得慌。”
男人并未回应,只用力耸了耸肩,玄猫没站稳,摔了下来。
“喵!”玄猫立在地上愤怒地叫了一声,随即又跳上去,“不然明日我们买些东西,直接上门提亲去!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识你了,欸你说...”话说一半,玄猫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倒吸了一口凉气,“裴,裴勤!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裴勤纵身一跃,向外跳去。
“阿来,你从那面走。”裴勤指了指南面,正是那所宅院后门所在的位置。
“喵!”阿来叫了一声,从裴勤肩上一下窜入黑暗之中。
以裴勤的脚力,不过片刻便赶到了,看了一眼头顶牌匾上的两个大字:陆宅。
略微平息下急促的呼吸,再整理下衣装,抬手敲响了门环。
门房通常都有小厮值守,裴勤刚敲完就有个哈欠连天,眼睛半眯半睁的人开门走了出来。
小厮先是打量了一下裴勤,虽从未见过,却衣冠整洁,眉清目朗,想来不是闹事的,问了一句,“这么晚了,公子何事啊?”
裴勤取出攥在右手的令牌,递给小厮,“我要见你家主人。”
小厮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有些不解,“我从未见过这东西,现下实在是太晚了,老爷早歇下了,一会天亮了我再去请老爷看看,公子您还是先回吧。”
小厮将令牌还给裴勤,说着便要关门,门还没碰上,神色就突然一变,原本困倦的双眼睁开了,眼中却无神采,只愣愣地说道,“公子请进吧,随我来。”
关门落锁,小厮带着裴勤从前厅走过。
裴勤观察着四周的建筑。
夜里宅院深邃且幽静,庭前只栽了两颗桃树,虬枝舒展,周遭空落,并无其他树木植物。
跟着小厮朝北路过一道宽敞笔直的廊桥,见到前方三两护院持刀四处巡视,小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公子留步,请将信物给我,我去禀报老爷。”
小厮进了写着墨竹居的院子,裴勤就在门外等候。几个护卫看到裴勤半夜来访,不免有些好奇,视线都不自觉地看向了他。
裴勤并未在意,只神色担忧地看着西面的屋子。
只有他能看到,此时西面屋外正被一圈圈黑色的瘴气所笼罩,眼下黑气虽然还很稀疏,但比起他先前在客栈看到时已经多了一倍不止,裴勤不禁有些焦虑地捏了下衣角。
“公子,老爷请您进去说话。”小厮回来的很快,眼神中恢复了先前的神采,表情却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为了这人去找老爷。
裴勤三步并两步,有些急躁地快步走进了院子。
——
墨竹居内,陆盛年正低头看着裴勤给他的令牌,他认得这东西。
景和八年春,他已在幽都赚得盆满钵满,准备返回临安城。那时他自以为是,认为幽都也算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自己在这生活了近三年,从未经历过妖邪之事,只要绕开虞山...
于是书信回家,让夫人与女儿一同前往幽都再返程,也想着让他们看看自己这几年所获的成就。殊不知,世事无常,因为一时的年少轻狂,让他失去了妻子,连累女儿也失去了幼时的记忆。
往事不堪回首,陆盛年闭上眼,平复着心中的思绪。
端详着眼前的令牌,印象中是在幽都时被知夏拿去玩时弄丢的,怎么会出现在别人手上?
“老爷,裴公子来了。”门外响起小厮的声音。
陆盛年将令牌放在桌上,说道:“进来。”
房门刚一打开,裴勤便急匆匆地迈入屋内,向陆盛年行了一礼,说道:“见过陆先生。”
陆盛年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清俊的面庞,挺阔的身姿,能看出是个修习武功的青年人,视其模样,约莫弱冠而已。
陆盛年刚想开口,便被裴勤打断,“在下是猎妖司离魂人,裴勤。”
听及此,陆盛年明显有些诧异,裴勤接着往下说道,“我从远处看到令千金所在之处,有瘴气环绕,恐怕有妖邪作祟,还望陆先生允许我前去捉妖。”
看见裴勤手中猎妖司的腰牌,陆盛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没有一丝犹豫地推开房门,朝裴勤说道,“请随我来。”
两人向西院跑去,陆盛年在路上问裴勤:“我女儿的屋里一直挂着猎妖司所售的驱妖符牌,怎会突然有妖邪入侵?”
“符牌虽有用,却也是个驱妖不驱人的事物,陆先生,您再好好想想最近家中是否进过什么奇怪的人,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事。”
陆盛年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站在西院屋前,此时天空依旧飘着点点小雨,四周似乎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异样。
裴勤的心却更沉了。
此刻他不止看到眼前瘴气弥漫得更深更广,还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奇怪声响。
“吱吱——吱吱——”
——
眼前一只巨大的,约有七尺高的老鼠,正在啃食着木制的窗框,将窗框啃出了半个脑袋的大小,老鼠体型硕大,双眼猩红,虽是兽面,却能看出人一样的五官表情,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适才刚听到异响时,陆知夏就想过开门出去,奈何这门像是被焊死了似的,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她只能放弃,去找这屋里为数不多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可女子闺阁中又怎么会有什么能够伤人的利器。
在屋内四下翻找过后也只找到了一把做女红时用到的剪刀。
窗框被啃出的洞越来越大,陆知夏紧紧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尖叫。
护身咒!
陆知夏想起了那个被她垫在枕下的话本,迅速地躲到床架后面,伸手去够放在枕下画上护身咒的话本。
将这两样东西放在靠近门口的地上,陆知夏又去将自己的几案、椅子等等能搬的动的器物全部堆叠在门口,将她围在中间。
但愿这有用,陆知夏在心里想。虽然读过不少志怪小说,可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一只妖,还是一只如此丑陋恶心的鼠妖。
将一切都准备好后,陆知夏稍冷静了些,她透过门上极小的缝隙看了看门外。
屋外是有护卫看守,可这女子卧房他们也不好离得太近,因此和陆知夏都隔了至少三丈的距离,不能及时发现这里的异常。
此时呼救,万一引得硕鼠暴动,那处境岂不是更危险了?可若是自己不呼救,只怕更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想到这,陆知夏干脆地朝门外喊道,“救命啊——”
硕鼠听见响声果然更加狂躁,啃食时的口涎混着木屑一起流下,时不时还朝着她发出凄厉的嘶吼。
陆知夏心一横,索性更大声地呼救。门外的护卫听见了声音纷纷赶了过来。
“我打不开这门!快帮我将门撞开!”陆知夏朝门外大声喊道。
众护卫听到陆知夏的话,一起合力撞门,门却纹丝不动,一点没有破开的迹象,此时窗边传来哗啦一声,整个窗框掉落,硕鼠毫无阻碍地破窗而入,双眼闪烁着绿色的暗光。
硕鼠匍匐在地上,一点点朝陆知夏的方向前进。
陆知夏颤抖着用左手将嘴巴牢牢地捂住,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右手默默拿起剪刀,蹲在地上,以刚才搭建的架子作遮挡,朝硕鼠前进方向的另一侧走去。
硕鼠爬到陆知夏刚刚呆着的地方,门外的护卫还在不停地撞击着房门,它对着门外发出了一阵尖啸,护卫们都被这尖啸撞飞在地上,爬不起来。
陆知夏也被震倒在了地上,强忍着五脏六腑被击碎似的疼痛,翻过身来,撑在地上,举起剪刀,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
硕鼠沿着架子,发出不断嗅闻的声音,直到眼前出现了人类的双脚,抬起头,对上陆知夏恐惧的眼睛,继续向前。
一人一鼠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到最后不过咫尺,近到陆知夏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呼吸,腥臭灼热的气息朝脸上喷来,陆知夏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手中的剪刀握的更紧了。
就现在吧!
陆知夏伸出右手,将剪刀狠狠地刺向硕鼠的身体。
“哼哼——哈—”硕鼠发出嘲笑的声音,皮肤像一片坚硬的铁皮,不能刺入分毫。
陆知夏彻底绝望了,终于耗光最后一丝力气,垂下了力竭的四肢。
安静了瞬息,正当陆知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眼前的硕鼠却没有了动作,原本泛着绿光的双眼像是黯淡了些,张开那恶心的嘴,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道:“救—救——我——”
硕鼠说完的下一刻,一道黑影跃入屋内,“锵”的一声,利刃出鞘,刹那间刺穿了硕鼠的心脏,硕鼠失去意识就要前倾倒在陆知夏身上,利刃收回,又顺着剑拔出的方向向后倒去。
陆知夏意识到自己得救了,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一阵天旋地转,朦胧之间看到那道黑影向自己走了过来,而后便没有了意识,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