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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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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陆知夏试着挪动四肢,却怎么也动不了。一瞬间,因为不断尝试活动身体却不成功的陆知夏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刚才分明还睡在榻上,现在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被鬼压床了吗?”陆知夏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呼唤。
“知夏,知夏。”
是谁?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又似乎离得很远。陆知夏听不出来这人是谁,只是依稀能感觉得出是个男人的声音。
“可是除了我爹,谁还会这么喊我?”陆知夏不由地陷入了迷茫。
声音越来越近,眼前的黑暗也逐渐被一片粉雾替代。
陆知夏终于能看见了,但眼前正覆盖着一片粉色的薄纱,让她能看见,却又看不真切,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轮廓。陆知夏迅速地扫了一下屋内的布局。
这绝不是她的卧房。
屋里十分敞亮,看来是白天。但看桌椅的摆放,这似乎并不是普通的人家,倒像是,一间客栈?
身下的床铺十分柔软。临安城夏季炎热,自己早已将屋内床榻换成凉席,怎么还会有人用棉被?难道这里正是秋冬季节?
“师兄,照我们现在的脚程,还有两日才能到达幽都。”声音响起,陆知夏看到又有一人从门口走来。
“嗯。今日便歇在这吧。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她更近的男子说道。
去幽都?难道自己是被拐跑了吗?
关门声响起,屋内只留下了那个被称作“师兄”的男人。
那人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陆知夏努力想要看清他的长相,却怎么也看不清。
一站便是将近半个时辰,陆知夏感觉浑身上下都被盯得不舒服了,那人却倏地靠近了,坐在了她的床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香味,初闻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等那人再靠近些,香味越是浓郁,陆知夏才惊觉,这不是她最爱用的桂花头油的味道吗!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想动动不了,偏偏五感还都在,却又发不出声音。陆知夏心里绝望地想,如果这是个梦就好了,可这一切又这么地真实。
“对不起。”陆知夏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了,现下正依偎在别人的怀里,背上传来温热的体温,有一瞬间的呆滞,她忽然停止了挣扎。
等等,一个男人,此刻正将她拥在怀中?!
陆知夏差点就要跳起来了,但奈何她现在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自己任人摆布。
莫非这是个春梦?
陆知夏正惊恐地想着,却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抽泣声。不过一会儿,泪水便从脸颊上落到脖颈里,浸湿了一片衣襟。
不知怎的,陆知夏的心竟也随着这抽泣声阵阵发紧,“别哭了...”
她好想抬起手,替那人将泪抹去,但拼尽全力不过挪动了几下手指。
耳旁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温热的手。
那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又发疯似地朝门外跑去了。
陆知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眨着眼盯着屋顶看。
这是梦吗?如果是梦,那这也太真实了,如果不是梦,又实在解释不通发生的一切。
迷茫之时,眼前的薄纱突然被掀开,原本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
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面前,陆知夏对上了那双眼睛。与整张脸格格不入的眼睛,此刻正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盯着她。
“你竟然还活着?”那人的表情在与陆知夏对视后表现出了一种极为诡异的狰狞,声音也尤为尖利。
陆知夏想发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只能努力睁大双眼,向他求救。
那人却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笑着,“哈哈哈哈,陆知夏啊陆知夏,没能亲手杀了你是我的遗憾,今日也算是能了却一桩心事了!”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把短刀,用力朝陆知夏心口刺去。
刀尖刺向陆知夏时,她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急促,慌乱。
巨大的恐惧将她淹没,她把眼睛闭上,等着剧痛的来临。可刚闭上眼,意识便又慢慢模糊,不自觉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蝉鸣蛙叫,热气逼人。床榻上的女子此时正闭眼熟睡,额上的汗流不止,浸湿了枕巾。一旁的丫鬟拿了块帕子为她拭汗,焦急地询问,“王大夫,我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王大夫将搭在脉上的手收回,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大概是被梦魇着了。莫要喊她,让她自己醒过来,以免受到惊吓。”
王大夫的话刚说完,眼前女子便缓缓睁开了眼,正是陆知夏。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刚才可吓死我了,您都睡了一天了。”云萝转身去给陆知夏倒水。
陆知夏躺在床上,看到了王大夫,开口问道,“王大夫,我这是怎么了?”话刚出口便觉得嗓子干疼,声音沙哑,咳了好几声。
云萝赶忙将水递给陆知夏,陆知夏猛地灌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现下已是黄昏时分,听云萝姑娘说,小姐一早便昏睡过去,如何都唤不醒,已经过了快六个时辰了。”王大夫答道。
睡了这么久了?可刚刚的场景明明十分真实。陆知夏一想到这,脑子就疼了起来。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里和现实分不清真假,像是真发生过一般。”陆知夏捂着脑袋对王大夫说道,“我现在头疼的很。”
王大夫为陆知夏写了几个药方,嘱咐道,“小姐莫不是近来受到了什么惊吓被梦魇着了?我开几个镇静安定的方子,每日两副,看看能不能缓解。”
云萝收下方子,将王大夫送了出去,关上门,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和陆知夏说明,“小姐,午时老爷来看你,见你睡下了,将这话本放下便走了。”
陆知夏拿过话本,正是被画过护身咒的那本。
云瑶接着说道,“老爷说他已找人看过,这护身咒并无什么不妥,让小姐好好留着,带在身边,万一遇着什么事了,或许能派上用场。”
陆知夏点了点头,将话本放在枕头下垫着。肚子发出了一声长鸣,陆知夏抬头对云萝笑着说道,“我饿了。”
用过晚膳,陆知夏将梦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云萝。她将梦中的场景描写的绘声绘色,吓得云萝直说,“小姐,莫要再说了,我都不敢睡了。”
陆知夏非常满意自己讲故事的能力。把这些都说出来,恐惧也消散了,陆知夏越来越肯定那只是个梦,便慢慢放下心来。
太阳落山,屋内只剩陆知夏一人。
陆知夏在屋里打转消食,突然想到明日是十七,又要去书院进学,还偏偏一早便是吕先生的课,肯定又是读些《女诫》、《内训》之类的书,她最烦吕先生那些长篇大论,这课还不能不去,吕先生若是知道了,定会告诉陆盛年。
陆知夏叹了口气,坐在桌前,既然逃不了,就好好珍惜今夜吧。白日里睡了那么久,现下自然是睡不着了,索性就趁现在将之前没时间看的书册都看了。
陆知夏找出了自己藏起来的几本书册,分别是《戏说妖谱》、《离魂实录》和《捉妖野说》,这几本书若是被陆盛年看到,怕是会被全部收走,不过现在已经入夜了,想来陆盛年也不会过来,陆知夏便放肆大胆地看了起来。
翻开《离魂实录》,扉页便是蝇头小楷:“景和十三年,于虞山晚星亭讫是编。录吾捉妖所历诸般异事...”文末署上了作书者的姓名张秋和。
这书开篇第一个故事便让陆知夏看得津津有味。
说是在幽都城中,有一位年少成名的离魂人,三岁能执笔画符,是少见的天赋异禀的神童。他十五岁时,与师兄弟们一同前往虞山修炼,夜里在山间碰上了极为凶恶的噬魂妖。众人与噬魂妖一番搏斗后都败下阵来,危难之际,这少年席地而坐,以手为笔,静画心符。霎那间,指尖银丝泻出,织成光网,将那噬魂兽牢牢地困在其中。
不论噬魂妖如何奋力挣扎这光网也没有丝毫破损。少年一声“收”字出口,光网紧紧缠绕住噬魂妖的身体,噬魂妖长啸一声,如悲如泣,一时间山林间鸟兽四散,地动山摇。
噬魂妖化了原形,竟是一柄刃如秋霜,隐泛青芒的长剑。
众人皆望向少年,见其神色依旧平静如常,仿佛这噬魂妖不是他收服的一般,心中都不免暗暗赞叹。
自此以后,这柄曾化成噬魂妖的剑便称作“噬魂剑”,日日跟随着少年。
这篇故事的结尾写道,“那以心符破噬魂的少年,正是吾师弟堇衣,书至此处,忆昔年同窗习武之景,三年未见,不知其近况又如何?”
“吱呀——”窗被风吹得咯吱作响。
不知不觉,已至三更,天色渐变,起风了。
桌前烛火被透过窗隙的风吹得左右摇晃。
陆知夏抬头瞥了一眼忽明忽暗的烛光,并未理会。她正读到一则槐树泣血的故事,看得兴致勃勃。
“吱吱——”与先前风吹窗动的响声有些不同,像是木头被啃食而发出的,细微且不易被察觉。
“···这才知道,槐树泣血,原是有只鼠妖日夜啃咬其灵脉。
隔日,吾蹲守于槐树旁隐蔽处。丑时一至,鼠妖现身。其外形可怖非常,啮咬槐树时,树皮渗出暗红汁液。方欲举足细看,便见那鼠妖转过身来,口大如盆,流血如涎,口中发出吱吱声。”
“吱吱——吱吱——”声音越来越响了。
陆知夏不自觉地捏紧了书页,还真有些吓人。
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不上来。
陆知夏觉得自己肯定是看得太久,被书里的故事唬住了,便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
陆知夏走向书架,想着收拾一下摆放得有些杂乱的书册。手刚搭上,一阵恐慌涌上心头,陆知夏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一开始或许被风声掩盖过去了,所以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但它却越来越响,响得陆知夏觉得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都在吱吱叫着,实在是诡异。
在屋内转了一圈,陆知夏确定,是从窗户附近发出来的。
这窗到底和我有什么仇?不然明日就把它封死吧。陆知夏绝望地想着。
又想到昨日陆盛年和自己说的事,陆知夏心里也有些微微犯怵。
她抬起头,看了看屋顶四角,陆盛年曾在那放过四个驱妖符牌,他说过,只要符牌都在,妖邪便不敢入内。
可是,陆知夏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西南角的符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