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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交接仪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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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待在学校的日子,乍一清闲盛钦席还有点不适应。
了了吃完早饭,等傅应离开后,他进房间睡了个回笼觉。
昏昏沉沉来到下午,他还记得傅应给他的任务,脑子里不断回忆着“地下黑市”这个名词。
他第一次去东区在十六岁,刚到盛家一年。
盛金势不让他去普通学校,没有通知他就给他从重点高中退了学,最后还是直系导师联系他并询问了他的情况。
不过即使他有再大的意愿也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归结于寄人篱下唯唯诺诺,固执胆怯认为自己不能多说什么。
而那个时候,盛金势还没有放弃他,甚至可以说非常重视他,毕竟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很“成功”的,相较于已经在议会站稳脚跟的盛隅鹤,盛金势需要另一枚能够扎根外交部或者军部的棋子。
而盛钦席就是那枚棋子的不二人选。
所以盛金势的计划是让他读语言学院或者军校。
只可惜来的那一年他刚好碰上分化——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alpha,上军校,出类拔萃选上军部的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盛金势当场就皱着眉头放弃了军校这个选择。
至于为什么后来语言学院也放弃了,大概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的妈妈恰巧车祸身亡,盛钦席成天昏昏沉沉、颓丧萎靡,丝毫没有精力接受一个暂新的环境,盛金势或是出于愧疚短暂放弃了这个想法。
二则是盛夫人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小儿子十分排斥、颇有微词,执意不让他过分暴露张扬,而外界向来人云亦云,这样的丑闻传出去,对盛金势的形象必然有影响。
再后来到十六岁,盛金势就真的放弃他了,毕竟曾经听话懂事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报复性”纵乐,“摇身一变”,变成了天天花天酒地、酒池肉林,不醉不归的风流纨绔。
那时候说的不让他张扬,奈何直到他沦为整个政界都熟知的笑柄,盛夫人也是愣没再管他一二。
所以十六岁混到一堆狐朋狗友,也都是不知轻重、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只有宋之,偶尔打理家事,还愿意跟他们扎堆。
那时候不算大,那一天也记得清楚。
他头一次和盛夫人顶嘴,被她锁在阁楼的小黑屋,他得了“失心疯”一般在狭小逼仄的空间哭得涕泪横流、抓心挠腮,不知道是不是积压了一年的情绪喷涌而出,四肢都隐隐作痛到麻木。
最后是盛隅鹤不知道怎么从他妈那里偷出来的钥匙,把他放了出来。
他像一头被囚禁千年的困兽,所有血液通过筋络冲向全身上下,脉搏心跳如同鼓擂。牢笼重见光明的时刻,铁门应声炸开的时刻,他像一支脱了弦的箭,穿透稀薄的空气,穿破黑白一隔的线。
站在门外的盛隅鹤没看,外套也没穿。
想起酒肉朋友提过一嘴的“东区地下城是个好地方”,他便坐上城际列车,直接到了离中心最远的东区。
到达东区后,他先是钻进了著名的“黑羽”酒吧,用一杯烈得烧喉的酒精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直到感觉稍微冷静了些,他才随着三教九流的人潮,漫无目的地走下那通往地底的、灯光昏暗的扶梯,真正踏入了传说中的“地下城”。
这里与地上世界的秩序井然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潮湿、金属、劣质香料和隐秘欲望的气味。
摊位拥挤,灯光光怪陆离,叫卖声此起彼伏。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那些在普通人看来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对于见多识广的盛家小少爷而言,并不足以引起多大的兴趣。
最初的冲动消退后,索然无味的感觉渐渐升起,他准备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返回那个令他窒息的“家”。
然而,就在他从一个摆满各种稀奇古怪零件的商贩摊前转身的刹那,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视线边缘。他几乎是下意识转了回去,又“感兴趣”地挑起摊子上的东西,余光却时不时留意穿的严实的人。
盛金势为什么来这个地方?
装作“路人”是很简单的,盛钦席始终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随着人潮的涌动,持续又小心的观望。
然而越走越偏僻,盛金势也越来越小心,直到一个十分隐蔽的门出现在前方的视野里,露出一丝细小的缝,足够容纳一个人进去,却又让外人无法窥探里面的情形。
盛钦席面无表情地等了几十分钟,盛金势依旧没有出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便也走上前,只不过被拒之门外,以“尚未开发”将人赶走。
所有的印象与回忆,到此戛然而止,他没有深究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甚至如果不是傅应提到,他都快忘了。
引擎的轰鸣声在别墅外面响起,车里的人没有下来,只是按了两下喇叭,盛钦席便换好鞋子开了门。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傅应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露了出来,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盛钦席走近,目光像精准的扫描仪,掠过他全身。
“上车吧。”待盛钦席走到车边,傅应才朝副驾驶座扬了扬下巴,声音平淡。
拉开车门,坐进车内,系好安全带,做完一系列动作,傅应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侧过身伸手把他的安全带解开了。
盛钦席一愣,下意识地先扫视了一圈座椅和周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才带着疑惑看向傅应:“怎么了?”
傅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在驾驶座侧边的储物格里摸索了片刻,几秒钟后,掏出一个方方正扁、包装精美的黑色盒子,递到他手里。盒子的触感细腻,带着一丝凉意。
“换上。”
盛钦席顿了一下,打开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件熨烫过又被重新叠起的黑色衬衫。
傅应仿佛预判了他的疑问,在他开口前先行解释:“黑市那种地方,进去本身就不是易事,内部更是龙蛇混杂,危险无处不在。这种高度封闭和隐秘的场所,通讯设备大概率在入口就会被收缴。”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黑色衬衫的领口内侧。盛钦席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在后颈标签附近的位置,镶嵌着一个与布料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极其微小的贴片,若不凑近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这个是特制的通讯芯片,你穿上衬衫后,贴片会自动附着在你后颈皮肤,很隐蔽,一般看不出来,并且内部装载着屏蔽器,无法检测它的信号源。”
“一旦成功接通,它会通过微电流与你的神经皮肤接触。届时,你周围环境的声音,只要在有效范围内,都会被清晰录入并实时传输到我的接收端。同样,你也可以通过它接收我这边发出的指令。”
盛钦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不等傅应开口说下一句话,就一言不发、眼疾手快地脱起了身上的衣服。
傅应似乎还想补充什么,下意识地转过头,视线却恰好撞见盛钦席正在脱衣的动作。略显苍白的皮肤在车厢有限的空间里骤然闯入视野,紧实腹肌的线条随着动作微微鼓动,带着年轻Alpha特有的、经过严格训练后留下的力量感。那肌肉的轮廓并非贲张夸张,却充满了流畅的爆发力,完美得如同古典雕塑。
傅应嘴边的“还有”两个字硬生生卡在喉咙中,他神情不自然地转回了脑袋,眼睛缓缓移动到手里的银杆电子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上面的金属花纹。
“怎么了?”盛钦席不明所以,手里的动作未停,随口问了句。
“没什么。”他忽然捏爆了细小的烟弹,一瞬间薄荷的清香在车内蔓延,或许是离得太近,傅应别过头咳嗽了两声,继续道,“你先换。”
就这样“僵持”了两分钟,车厢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微窸窣声。
那件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终于妥帖地覆盖了盛钦席的身体,将他刚才无意间展露的风景严密地包裹起来,衬衫意外地非常合身,仿佛是量身定制。
“你刚刚想说什么?”盛钦席随意整理了一下非常合身的黑色衬衣,对旁边的人问道。
傅应眼睛撇了撇,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这才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丝绒布包裹的小盒子,他动作轻柔地打开盒盖,一枚浅蓝色的晶石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垫上。晶石呈现出磨砂质感,内部仿佛有微小的星芒在缓缓闪烁,被打磨成精巧的指环形状,既可以直接佩戴在指节上,也可以穿上链绳作为挂饰。
是傅应上次在地下城买的。
“这个,我在里面弄了个微型高精度定位器,你收好,如果有意外情况,这是救命符。”
说着便递到了盛钦席面前,他怔忡了片刻,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接了过来。晶石触手温凉,带着傅应指尖残留的一丝暖意。
一场盛大的“交接仪式”终于完成,车内弥漫的薄荷香气尚未完全散去,傅应不再多言,熟练地启动引擎,两人便踏上了这场旅途,不紧不慢地向东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