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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Chapter 78
      开始上课的前几周,袁行凛总觉得老师讲课漫无重点,不像中学那样明确强调需要集中背诵的内容。面对着一本本厚重的教材,他总是不知从哪里读起。同时,虽然大一的课程门类较多,但除却期中论文和期末考试外,并没什么其他作业需要完成。留给自己支配的时间突然充裕,反而让他有些茫然无措。后来,他逐渐习惯了这种无人硬管的环境,和陆一鸣互通了课表,没课的时候就相约图书馆,面对面地研读专业书籍。这么一来,充实感就立刻找回了不少。

      除却学业,还有很多五花八门的官私社团组织在招收新人。李宁拉着舍友们一起报名了本院学生会的宣传部,但几人刚入部,就发现需要做的多是一些打扫、布置会场的杂活。更为重要的是,某些前辈喜欢倚老卖老,让袁行凛心中格外反感。他最看不得年纪大的毫无缘由教训年纪小的,有好几次甚至忍不住要上前怼人,都被李宁偷偷拉到一边叫他忍让。

      更有一件神奇的事,就是军训时那个抢饭男的女友竟然在他们院宣传部担任部长。那学姐大概已将抢饭事件忘得一干二净,可袁行凛却对她当时快翻上天的白眼印象深刻。

      学姐今年也上大三,格外喜欢使唤别人替她干些诸如买饭、签到、去图书馆占座、抢课抢票等私活。她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来自后辈的各种服务,却无半点感恩之情。对此,很多部员心生不满,却因忌惮她的地位,敢怒而不敢言。

      据说她那同样大三的宫保鸡丁男友是校会某部的部长,袁行凛替她买过一次电影票和火车票,知道那人还是陈仲和的直系师兄。而他异常惊骇地将此事告诉陈仲和时,对方却早已领教过那人的行事风格并深以为苦了。

      据陈仲和说,抢饭男是院会的会长,也在校会担任某个部长,与学姐在滥用职权、假公济私上极为相配,而且非常喜欢蹬鼻子上脸。陈仲和这种不打算混迹官方组织的个体本不会与他产生任何正面交集,然而某个周五他替同系一个干部哥们参加学校组织的防火演习,活动结束后恰巧和抢饭男碰上,便被对方以人手不够为由叫去帮忙。

      陈仲和耿直果断,脾气较刚,在前辈面前却相对收敛。他一眼认出了这人,却本着不生事端、早干完早散伙的原则,仍然听从了对方差遣。结果一天时间全部浪费不说,下午的专业课也愣是被要求请假没上。而抢饭男见陈仲和为人踏实开朗且似乎很好说话,便添加了他的联系方式,大事小事都开始找他帮起忙来。

      本来他这倒霉日子可能还要漫无尽头地持续一段,但上周末靳峥生日,两人的约会再度被抢饭男突如其来的任务通知打乱,靳峥便当即抢过电话恶狠狠道:“会长是吧,会长好啊。我是二和他铁子,他今天接我出狱,去不了,你找别人吧。”

      他早听说过对方那段事迹,而且知道他极没有分寸感,爱捏软柿子,因此直接发飙,快刀斩乱麻,把人替他一劳永逸地吓走了。

      事后靳峥见陈仲和面露些许担忧,便道:“你怕什么?他该担心他先前有没有得罪你。我们院会里这种气数已尽的老弱病残基本都退掉无限风光的位置去接受社会毒打了。”只这一下就把陈仲和说服了。反观眼下这位要啥啥不行的,除非是拥有特别雄厚的背景,否则风水轮流转,多少要去给人做一做牛马、当一当孙子。

      不论在什么学生组织中,这类短时间、小范围的恃权压众基本不能为实际工作带来什么积极影响。一到学院举办正经活动,某些摆设性的上层就整体缺席,只剩下主管老师带着一帮低年级的同学忙里忙外。活动办起来也全靠这些实打实的劳力,有没有所谓的组织者,效果其实差不多。

      同时,这类学院承办的娱乐性或教育性的集体活动要么为了运转经费,要么源于特定群体的自我感动,很少产出什么高质量内容,甚至不如读一篇赵普的小说给人的启示多。因此,袁行凛没去几次就果断退会了。现在的他宁愿把时间用在扩大阅读上,希望能够悄悄把自己和一鸣之间的距离继续缩一缩。

      陆一鸣也被张李扬拉着报名了历史学院的院会,同样多是给人打杂。虽说这种工作会有相应加分,甚至能够得到零星的金钱补助,但也使他们免不了沦为希绪弗斯式的麻木劳力。好在作为班长的张李扬性格出奇地温吞随和,身上没有任何令人厌烦的官场习气,组织协调能力和亲和力都高,实在是个罕见的实干派。他们自己班的同学聚在一起共事,气氛就会相对团结融洽。

      张李扬还强力推荐陆一鸣担任学习委员,全力支持他写稿参加竞选。袁行凛起初多少有些担心陆一鸣的各种安排会因此受到影响,但后来发现他人缘也好,做事效率又高,基本不为多余的人际关系而感到头疼。

      然而,既担任了具体的职务,陆一鸣周六日来图书馆的时间就肉眼可见地少了。最近很多学校都流行开一些交流会,不聊正事,主要听某位不知名的什么领导念台词,事后还要写作千字以上的心得上交。班干部群体首当其冲地被要求参加此类活动并挨个汇报,这个过程漫长而乏味,但每周都会来那么一两次。因为要拍照上报,听众区玩手机的、假寐的、看其他书的都会被频频叫停并提出批评。

      袁行凛独自坐在图书馆宽敞的靠窗单人桌看书时,偶尔会为陆一鸣当天需要完成的一系列琐事倍感无奈。有时他帮陆一鸣占了座,对方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临时任务而最终缺了席,两个人的约会就真的变成了一个人实打实的自习。他们甚至无法依靠蹲点碰上彼此,袁行凛因此时常在饭点或者晚课之后对着313的一扇上锁的铁门和满屋黑灯瞎火毫无办法。

      不过,陆一鸣在学院忙碌的同时,也总能抓住零碎时间翻看教材和专业相关的书籍,并未落下什么课业,只是不怎么能与对象同步了。他越是这样连轴,袁行凛的内心就生出越多悔意:如果同样是忙碌,津大的风景是否会比江大更好?他不敢贸然询问陆一鸣的感受,也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他开始跟着吴昱嘉一起查阅古籍资料,并在古代文学与文化方面发现了一些较为新颖的兴趣点。有的时候,由着兴趣指引的确比按部就班地听那几本刻板的教材更能让人变得伶俐透钻。他以前从未接触过专业论文,但根据写作课讲授的方法,利用图书馆便捷的数字资源,也能从某些言之有物的优秀成果中暂时摸索出一点科学合理的写作思路来。他能超前体会到这一步,吴昱嘉功不可没。

      他还把陆一鸣的专业课书籍借来翻看,并准备将其作为将来辅修的专业,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撰写两篇毕业论文,多拿一个学位。他得把准备做得极早,尽可能如陆一鸣说的那样,与他拥有更多学术与生活上的交集。

      同样铆足劲头搞专业的还有马力川。或许是因为法学专业选得对他脾气,他也渐渐开始自己琢磨点课程相关的东西,甚至还和他们法理学的老师聊得热络。

      法理学老师喜欢马力川的性格和他敢于表达自己的特质,虽然他那些观点尚不成熟,且大都透露着一种缺乏学理常识的鲁莽纯真与思维局限。那位老师也常给他推荐讲座,马力川有时拉上靳峥,有时叫着袁行凛去科普,还会主动承担一些端茶倒水的后勤服务。他去办公区次数多了,也就顺理成章地混熟了导员和一众相对年轻的坐班老师,与他们频繁交换彼此需要的信息。短短小半学期,每个人都在通过自己的方式慢慢前进。

      陆一鸣这个周六终于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刚退掉院会的职务,重新回归了自由。

      几分钟前,部门一个大二师兄坐在他对面,一脸困惑与关切地询问他为什么放弃这样一个能够得到锻炼的机会。

      “只是觉得目前可能不太想要朝着学生干部的方向深入发展吧,”陆一鸣认真礼貌地回应道。

      师兄点头表示理解,但仍然试图劝阻:“可你毕竟是刚刚接触这样的工作,才干了小一个月就轻言放弃,会不会有些轻率了?你也许还没将我们部门的主要职能了解完全呢。”

      “的确有点,”陆一鸣点头承认。

      师兄便立刻抓住机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听李扬说,你在原来的学校也担任过班干,那就说明你的确对这类活动保持着热情。但只有热情是不够的,如你所见,现在高年级担任重要职位的学长学姐也都是从大一过来的,你所经历的辛苦忙碌,他们也全部经历过,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毫不努力就能取得今天的成绩的。”

      陆一鸣清楚,这是告诉他活多是一定的,干下去就能熬到升官。但他一开始就并非是为着头衔和好处去的,他的确是被拽去凑数的。

      他本人并不喜欢无意义的社交,也没什么眼色体察与逢迎上级,平时基本都在闷头干活。但在所谓能者多劳的普遍环境下,好用顺手只会面临更为变本加厉的压榨。他不希望这些毫无必要且无法带来真正提升的琐碎任务继续侵占自己宝贵的私人时间。

      师兄见他去意已决,便最终放弃了继续说教与出言挽留。陆一鸣走出了学生办公室,一种脱离樊笼的轻松感与快意袭来,他低头发短信,询问袁行凛在不在图书馆。

      袁行凛并没有及时看到消息,他躺在宿舍发烧。

      除了小长假地那次偶然感冒,他的体质一向不错。他曾在流感肆虐的季节之交被中招大半个班的人包围着听课写作业而愣是挺住没有破防,却在这样秋高气爽的天气里毫无征兆、独树一帜地病倒了。头天中午他还只是嗓子干痒痛,从傍晚开始就鼻涕横流、关节酸软、体温也跟着有点上来了。看来这次绝对不是普通感冒这么简单,也有可能是遗留问题堆积太久,势不可挡地集中爆发了。

      可巧今天是他们班组织秋游的日子,其他几人都去公园划船野餐了。他原本还在自己参加、带家属参加以及请假之间摇摆不定,也将此事告诉过当时同样无法确定档期的陆一鸣。陆一鸣那边无法参加的答案很快揭晓,他的选项就只剩两个。而在他犹豫的当儿,这突如其来且势头猛烈的病况替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李宁也没去成秋游,家里人来江城看他,他昨晚就出去住宾馆了。今早他回来放东西的时候还给袁行凛带了点校外的小笼包和退烧药,并告知他自己晚上继续外宿的消息。

      袁行凛洗漱完毕,吃过了早饭和药,便又把被子垫高倚上去养神。他的脑袋就像套着紧箍咒一样勒得慌,脑仁也沉甸甸的,轻轻一晃就仿佛放得太久的鸡蛋黄,在壳里稀里光汤地颠三倒四。好在门上和通往阳台的窗户都打开通着风,秋天的阳光温和干爽,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缓和了些许痛感。他像一只蜷在墙角的猫,感受着如梦如幻颤动的光斑,渐渐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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